燈籠挂起之後,沒多久,靜紅和小丫頭還是愛國就把廚房内做好的飯菜,全都端到了前屋。
徐慶和三弟豐銘,以及傻柱幫着一塊往炕上拾掇。
屋裏其實有桌子,可大冷的天,本來就冷得要命,坐在桌前總歸沒有坐在熱乎的炕上舒坦。
過年了,一年又一年,每當今日,都是熱熱鬧鬧,歡歡喜喜,高高興興。
年夜飯擺好,豐銘主動把酒拎了出來,向大哥大嫂等衆人各斟一杯。
老太太年紀大,不适飲酒,年輕時候還可以喝點,如今這歲數,身體抱恙,即便今兒是除夕,也是滴酒不敢沾。
靜紅因爲要給兒子喂奶,酒隻喝了一杯,傻柱和徐慶兄弟三人沒少喝,小丫頭則其實比靜紅多喝一點,也僅僅是一點。
白酒烈,喝不慣,再加上對于酒,小丫頭從沒覺得有啥好喝的。
屋裏熱熱鬧鬧,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她這輩子苦沒少吃,罪沒少受,享福的日子,屈指可數。
出生在晚清,見證了封建時代的結束,經曆了民國的動亂,盼來了新國家的誕生,可她卻老了。
一輩子沒兒沒女,老伴又在民國時去了前線,然後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如今留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好在院裏的人對她不錯,街道辦也時常前來慰問。
此時老太太望着滿屋子的人,望着徐慶,傻柱,愛國,豐銘,以及坐在左右兩邊的靜紅和小丫頭,心滿意足。
她很知足,都即将進棺材的人了,能被衆人這麽敬重,心裏縱然有遺憾,也幾乎消散殆盡。
放在炕頭的收音機内,傳出侯大師的相聲,徐豐銘被傻柱拉着連喝了五杯白酒後,有些撐不住了,忙抓起筷子,夾着熱乎餃子,沾着醋碟,又沾了少許的芝麻醬,一口塞進嘴裏。
四九城的人,離不開芝麻醬,吃飯少了它,總覺得不得勁兒。
小丫頭一邊陪着嫂子靜紅與老太太聊天,一邊聽着傻柱和大哥胡侃。
傻柱平時嘴碎,很招人煩,但今兒,傻柱說再多的話,也沒人覺得絮叨。
徐慶因在師父家吃了不少東西,就幾乎沒怎麽動筷,一邊喝酒,一邊聽着傻柱說他以前學徒的經曆。
這年頭國内還沒開啓春晚,年三十晚上,隻能一家子人聊天,下棋,打牌,最多有收音機,聽聽收音機裏的廣播節目。
當然,收音機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大院裏,徐慶家有,許大茂家也有,二大爺剛在今年忍痛買了一台。
不過中院裏,沒一家人有。
前院三大爺閻埠貴,托人弄了台二手的熊貓牌601-1型收音機,木頭外殼,六燈三波段,在十幾年前十分流行,可謂是一款非常受歡迎的機子,就是款式很老,比徐慶當初給弟弟妹妹買的收音機還老。
不過現在到了三大爺手裏,老不老無所謂,隻要能用就成。
别看二大爺劉海中今年剛買了台新的,可在閻埠貴看來,老劉就是錢多燒得慌。
他的二手收音機,雖然是從别人手裏勻來的,有些小毛病,但勝在價格低,而且比劉海中的那台,便宜了三分之二左右,閻埠貴真感覺自個是撿到寶了。
以前他每天下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自行車擦拭幹淨。
自從有了收音機,那是擦完車子就擦收音機,閑下來的時候,把收音機一打開,躺在跟前,閉着眼睛,聽着裏面傳出的聲,那叫一個美!
今天年三十,閻埠貴喝着小酒,吃着三大媽做的豆腐炒豆芽,滋溜一口酒,再嘬一口煙,聽着收音機,時不時對二兒子閻解放和老三閻解曠說道一番,更是惬意至極。
于莉抱着閨女坐在三大媽身邊,對于小姑子閻解娣,沒說一句話,之前幾日鬧得不愉快,于莉才不屑主動跟她說話。
而閻解娣,用筷子夾着一塊肉片,送到嘴邊,腦袋一扭,麻花辮瞬間跟着甩動起來,眼角餘光都不想瞧自個大嫂一眼。
閻解成沒理會妹妹跟媳婦的相互不理睬,他才不願意夾在中間爲難,她們願意怎麽鬧,他就假裝瞧不見。
先前閻解成吃了不少水煮肉片,又趁着剛下的餃子,吃了一大碗,這會兒有些撐,伸手抓起剛買的撲克牌,雙手一邊洗着,一邊眼珠轉悠,準備跟老二老三玩幾把,看能不能赢點小錢。
随着新年鍾聲敲響,大院裏家家戶戶都有人出來放鞭炮,前院裏是閻解成。
沒法子,閻解放和閻解曠還有閻解娣仨人,誰都不想出去院裏挨凍,即便是用不了幾分鍾都不願意。
中院是易中海這位一大爺帶着小當和槐花,三人在院裏放,賈張氏怕鞭炮,今年家裏都沒買,棒梗不在,她才不舍得花這冤枉錢。
所以,易中海放的鞭炮,是他自個掏的錢。
至于後院,劉海中督促劉光天和劉光福倆兄弟放鞭炮,新年到了,得迎一下。
許大茂自個出門,手裏捏着一串鞭炮,站在還飄雪的院裏,把叼在嘴角的煙卷用手指捏着,将鞭炮一點着,擡手就扔在了地上。
而徐慶家,徐豐銘和傻柱,還有小丫頭,三個人站在屋門口的台階上,一人手拿一串。
傻柱和豐銘同時用煙頭點着各自手裏的鞭炮,小丫頭左手捂着耳朵,右手把她拿出的那串遞給三哥,忙低着頭,躲在豐銘身邊,靜靜瞧着。
這三串鞭炮,算是他們三家的,一串是徐慶家,一串是老太太家,一串是傻柱。
大院裏同時響起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飄落的雪花被震得四下亂飛。
放完了鞭炮,傻柱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雪片,轉身望着害怕的小丫頭,呲牙道:
“小時候跟着你三哥和你二哥,在胡同裏亂放也沒見你怕,長成大姑娘了,怎麽怕起來了?”
小丫頭俏臉一紅,害羞道:
“雨柱哥伱讨厭,我小時候那不是不懂嘛。”
傻柱哈哈一笑,轉身朝徐慶家回去。
徐慶這會兒正跟愛國聽着老太太說道晚清時期過年的情景。
靜紅抱着被鞭炮聲吓哭的兒子,正一個勁地哄着,小丫頭進屋後,從靜紅手裏接過小鴻志,抱着在屋裏走動起來。
傻柱坐在炕沿上,雙腳一蹬,脫掉腳上的棉鞋,身子一轉,坐在炕上,從身上摸出一塊錢,扭身拉住小丫頭,塞到小鴻志的手中。
老太太見狀,停下嘴裏說的晚晴過年趣聞,伸手從衣服裏摸出用手絹包裹的一小塊綢緞,取了五毛錢,給小鴻志的壓歲錢。
而她并沒有經濟來源,那點錢,是她每年用攢的糧票等各種票據,讓傻柱背着她找人換的,來之不易。
不過徐慶沒阻攔,老太太一生沒兒孫,過年就喜歡給院裏的孩子發壓歲錢,享受一下當老人的天倫之樂。
這五毛錢,老太太給了,他往後找機會,想辦法給找補回去。
徐慶從妹妹曉雅手中接過兒子,讓趴在老太太跟前,給磕頭拜年,然後教他道:“說,太奶奶過年好!”
小家夥磕完頭,望着面前一臉慈祥的老太太,哼哼地站起身,扭頭看看徐慶,然後又用純真無邪的小眼睛望向靜紅,而後趴在徐慶背上,咿咿呀呀道:“太奶奶,過年.好!”
老太太激動壞了,雙手伸出,把小家夥摟在懷裏,久久不願撒手。
沒有兒孫,卻享受了兒孫福,老太太哪能不高興。
傻柱見狀,伸手戳了豐銘一下,嘿聲道:“瞧見沒,老太太的耳朵,又能聽見了。”
“柱子,你說啥?”
傻柱無奈,“老太太,我誇您耳朵好使!”
“你要給我包餃子?”
嘚,又聽不見了。
這一夜,徐慶和媳婦靜紅以及弟弟妹妹都沒睡,而傻柱更沒睡,一邊喝酒,一邊拽着豐銘下棋。
熬年嘛,哪能睡。
也就老太太抱着小鴻志,一老一少,呼吸平緩地睡着過去。
前屋的火爐子,徐慶一夜沒讓熄滅,他時不時就用火鈎子夾倆煤球放進去。
大年初一一早,徐慶和媳婦在廚房煮了一大鍋餃子,讓傻柱和老太太留在屋裏吃早飯。
屋外院裏,天已經放亮,雪也徹底停了,太陽的光芒從高空灑落,耀在雪上,折射出白色光亮,讓整個天地增亮不少。
傻柱吃了兩碗餃子,又喝了一大碗濃郁的餃子湯,吃飽喝足,跟徐慶和老太太道别後,叼着煙卷離開後院,回到他中院屋裏睡覺。
徐慶讓弟弟妹妹也去休息,他和媳婦靜紅二人把碗筷收拾進廚房,清洗起來。
老太太昨晚半夜就睡着了,這會兒坐在徐慶家的前屋炕上,幫着徐慶帶小鴻志。
上午十點多鍾,許大茂帶着秦京茹來到徐慶家,給小鴻志發了壓歲錢。
秦京茹戰戰兢兢,幾乎沒怎麽敢說話,全程望着靜紅懷裏的小家夥,又羨慕又嫉妒。
一年又一年,對許大茂來說,這些年,他經曆了太多,對徐慶來說,亦是如此。
對大院的每個人來說,誰又不是一樣呢?
或許隻有傻柱,除了年紀增了,廚藝精進,其他的好像真沒什麽變化。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雨水出嫁,讓傻柱這當哥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而其實,對徐慶來說,小丫頭出嫁,也将是沒幾年的事情。
雖然她還在讀大學,但大學畢業後,怕就快了。
不過說起來,院裏變化最大,最明顯的,還是徐慶一家。
當初62年的時候,徐慶辍學,帶着弟弟妹妹生活,那日子,可是全院裏僅次于賈家最差的。
當年沒人待見,就連賈張氏都瞧不起,也就傻柱時常過來後院幫襯一下。
許大茂因爲就住在後院,又早早跟他父母分家,一個人,還跟徐慶是同輩,有事沒事就往徐慶家跑。
可現在,徐慶已從進廠時的學徒工,成爲大院裏的第一個乾部不說,又晉升爲了廠裏的一級辦事員。
家裏的光景,一年強過一年,現如今,不再是那最差的,而是最好的。
愛國和豐銘以及小丫頭,去年又進大學深造,等再過兩三年畢業後。
屆時,院裏這些人,就等着眼羨吧。
可實際上,就現在,院裏這些人,都對徐慶一家早已刮目相看。
這年頭,一家能出一個大學生都是了不得的事情。
而徐慶的三個弟弟妹妹,都在上大學。
不管是前院精明的三大爺一大家子,還是中院藏拙不顯的一大爺兩口子和後院二大爺一家人,連同賈家,許大茂,傻柱,所有人都知道,一家出三個大學生,這将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院裏以後,徐慶一家最有出息,最有能耐,也最有本事。
而他們,隻有擡頭仰望的份!
其實從徐慶在廠裏提幹那天起,院裏的三位管事大爺就已發現了端倪。
可他們沒想到,徐慶在自己成爲乾部後,不但将愛國和豐銘還有小丫頭,都供的讀完了高中。
而且現在,還讓他們三個都去上了大學。
這徹底颠覆了他們的設想。
因爲在這年月裏,一般家裏有孩子讀完高中,說起來,已是天大的喜事了。
高中畢業,國家就會分配工作,擁有高中文化,就相當于踏進了乾部的隊伍當中,從今往後就能吃上公家飯。
三大爺和二大爺爲啥拼命地讓他們的子女也讀高中,還不是因爲這個原因。
隻是很可惜,自從變天之後,高中畢業,也就隻是高中畢業,要下鄉插隊不說,國家還不會立馬讓當乾部。
閻埠貴拼死拼活讓閻解成讀完了高中,結果,進廠工作這都幾年時間了,還是個普通工人。
當然,徐愛國進廠工作那些年,也是普通工人。
隻不過,徐愛國聽大哥徐慶的話,又去大學深造了。
往後畢業出來,乾部是妥妥的。
而閻解成,三大爺可沒勸說動,便止步于此,隻能看往後的大形勢變化。
至于閻解放和閻解曠,三大爺是徹底對他們不抱任何希望,他們以後能給他和三大媽養老,閻埠貴都心裏沒底。
而劉海中的老二跟老三,更不用提,沒戲。
下午的時候,閻埠貴來到後院,專程給徐慶兒子發了壓歲錢。
這在大院裏,可算得上是件稀罕事兒。
要知道,大院裏最先結婚,最先有孩子的是賈家,而閻埠貴這位三大爺,在那時候,可沒給過賈家的棒梗和小當以及小槐花壓歲錢。
即便傻柱帶着棒梗兄妹仨人去前院,給三大爺和三大媽拜年,也僅僅得了幾顆水果糖而已。
今兒三大爺到徐慶家,讓傻柱很是驚詫。
不過許大茂倒是沒覺得意外,三大爺爲啥今年來徐慶家,爲啥給小鴻志壓碎錢,在廠裏是副主任的他,一眼就瞧出來了。
其一,三大爺是想跟徐慶一家,把關系走的更近。
其二,去年閻解成閨女沒出生,這位摳門的三大爺自然不會來。
但今年,閻埠貴有孫女了,他這一來,給了小鴻志壓歲錢,那徐慶和靜紅哪能不給他孫女。
如此一來,這位三大爺,不但拉近了與徐慶家的關系,錢,還是他們一大家子的。
盡管是落進了閻解成和于莉倆人的手中,可肥水畢竟沒流外人田不是。
閻埠貴雖在學校教了幾十年的語文,從沒帶過一天算術,可腦海裏的算盤,打的是讓他們算術老師都自愧不如。
算計一事,大院裏前些年,三大爺可謂是獨占鳌頭!
隻是今日讓許大茂一眼瞧破,便不值一提了。
可令許大茂心裏不得不佩服一句:“姜還是老的辣!”
許大茂也是聰明人,看破也不說破,三大爺還是三大爺,精明依舊!
而徐慶,當然更知道,從閻埠貴走進他家的那一刻,心裏就已明白來意。
誰讓這是三大爺,他就這麽個人,權當圖個吉利,新年讨個彩頭。
反正又沒任何損失。
感謝“鴻興最靓的仔”的打賞!!!
感謝“高沐宸”的打賞!!!
感謝各位的月票!!!
感謝各位的推薦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