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豐銘抱着小侄子,在傻柱屋裏貧了半響。
傻柱站在廚房,手拿鐵勺,漫不經心地聽着徐豐銘天南海北扯了一通,皺眉問道“小子,你這跟誰學的滿嘴跑火車?”
“你呗,雨柱哥,我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什麽豬?什麽黑?小子,少在我這咬文嚼字,别欺負哥哥我念書沒你多,有本事找三大爺掰扯去。”
徐豐銘嘿嘿一笑,扭頭朝懷裏的小鴻志瞧了瞧,道:
“雨柱哥,我哪敢去三大爺跟前顯擺,三大爺可是咱們院的秀才,我這點墨水差遠了。”
傻柱看了徐豐銘一眼,放下手裏的鐵勺,彎腰抓起火鈎子,撥動竈台的火道:
“豐銘,哥哥我問伱個事,你之前下鄉插隊,苦嗎?”
徐豐銘沒着急回答傻柱,目光透過廚房窗戶,望向院裏的賈家,然後道:
“苦啊,苦的要死,雨柱哥,你瞧我之前下鄉曬的,這都回城半年時間了,才稍微變白了一點兒。”
傻柱聞言,驟然愣住,身子一擰,擡頭望向徐豐銘,沉思片刻道:“平時能吃上葷腥嗎?”
“可以,”徐豐銘抱着小侄子道:“我今年上半年,還下鄉那會兒,帶着我們住在公社大院的那幫知青,抓了幾晚上野兔,我大哥當時去看我的時候,正好趕上,也吃了幾頓。”
“是嗎?慶子這運氣挺好啊,下鄉看你還順帶吃了頓好的。”
傻柱說完,放下手裏的火鈎子,還想再問徐豐銘一些關于下鄉插隊的事情。
隻是徐豐銘卻率先問道:“雨柱哥,您今年三十二了吧?”
“嘿,你小子怎麽突然問我這個,知道關心哥哥啊,看來這些年真是沒白疼你。”
傻柱臉上露出喜悅,“哥哥我比你大哥大四歲,慶子今年二十五,我今年二十九,小子,記住了,别看到哥哥我長的顯老就瞎說。”
傻柱說的輕松,但心頭卻不由地萌生出一絲惆怅,這眼看一年馬上就結束,轉過年可就平三十了。
三十啊,院裏同輩人中,就目前來說,自己算最大的了。
當然,以前是賈東旭,可他,不是不在了嗎。
傻柱心中暗暗歎息一聲,眼看就奔三的人了,還沒成家,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幾次,真是倒黴催的。
而徐慶,比自己小,結了婚不說,現在孩子都快能叫自個叔叔了。
許大茂倒是結婚也挺早的,沒孩子是沒孩子,但有過兩個女人。
前院的閻解成也沒自己大,結婚在徐慶前頭,如今也有個閨女,而自己,隻是跟婁小娥有過一夜暢談而已。
她現在怎麽樣了?
傻柱臉上露出凝重神情,腦子裏亂糟糟的,任由思緒拉扯着他,胡思亂想起來。
想到婁小娥,傻柱又不免想到院裏的秦淮茹。
可秦姐到底什麽意思啊?
傻柱有些痛苦,直起腰杆,拍了拍雙手,将思緒打斷,朝徐豐銘道:
“好了,你小子趕緊回你後院去,哥哥我今兒有事,就不留你了。”
徐豐銘見傻柱要送客,便沒再言語,抱着小侄子就邁步走出傻柱家。
傻柱見豐銘走了,獨自一人呆在廚房,雙眼無神地盯着鍋裏冒着的熱氣,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瞬間蔫兒了下來。
這時候,徐慶和二弟愛國買煤灰回來了。
前院裏的閻解成瞧見徐慶,咧嘴道:
“呦,慶子,還自個動手搓煤球啊,我要是你,當個乾部,我直接買現成的。”
徐慶望向閻解成,聽出了話裏有話,目光望去,道:
“解成哥,您這話說的在理兒啊,要不我雇你給我家搓,價格肯定比給其他人高,怎麽樣?”
閻解成嘬了口煙,思量起來,想問問一個煤球能出多少,但轉念又作罷,覺得這錢要是掙了,臉面上不好看,便搖頭道:
“算了,慶子,哥哥我掙不了那份錢,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徐慶知道閻解成壓根瞧不上搓煤球掙錢,這才幾個子,他哪能舍得下臉。
所以徐慶也就沒再跟他閑聊,直徑和愛國朝後院回去。
吃過了午飯,靜紅哄兒子睡熟後,和小丫頭坐在屋裏的縫紉機前,用早上買回來的新布,做着新衣服。
馬上過年,衣服自然得換身新的。
徐慶則和二弟,三弟,三人一起在屋門外搓起了煤球。
這會兒院裏,二大爺劉海中被劉光天催着上他對象家去提親。
劉光天談了個對象,急的想趕緊訂親,然後結婚。
劉海中不想去,去了就得掏錢給彩禮,他早都算明白了。
奈何劉光天不依不饒,拉出他大哥說事,逼得劉海中黑着一張臉,不得不去。
而中院裏,賈張氏一臉愁苦,快過年了,棒梗下鄉插隊不能回來,她心裏難受。
秦淮茹給寬了好幾天的心,沒落一句好不說,還被埋怨連自個兒子都不心疼。
前院裏倒是很平靜,三大爺一早出門不在家,閻解放和閻解曠帶着閻解娣,仨人上午就去什刹海溜冰去了,還沒回來。
前院就隻有三大媽跟閻解成小兩口。
轉過天一早,徐慶起床後,吃了小丫頭做的早飯,推着自行車和媳婦靜紅一塊出了大院,各自去上班。
天怪冷的,昨晚上刮了一夜的風,清早冷飕飕的,凍的人耳朵通紅。
在胡同口,徐慶和靜紅分開口,騎着車,沿大街朝廠裏過去。
街上的行人也都神色匆匆,穿着厚棉襖,全都忙着朝自個的單位過去。
街上買早點的小販,不斷高聲吆喝,拉攏生意。
豆汁,炒肝,鹵煮,包子.各種香味混雜在一起,随着白茫茫的熱氣,随風飄散,不斷往人的鼻子裏鑽。
不過徐慶在家吃了妹妹做的早飯,也就沒多瞧,目視前方,按動兩下車鈴,讓前邊的人,稍微避讓一下。
街道兩旁牆壁上的标語,被風一吹,嘩嘩作響。
至于那光秃秃的樹木,陷入了冬眠之中,葉子早不知什麽時候落盡,在昨晚的寒風中,更不知被吹去了何處。
徐慶蹬着自行車,戴着毛線手套的雙手,捏着锃光瓦亮的車把,控制着方向朝廠裏過去。
昨天他和傻柱說起了碾子的事情,一進廠,就直接走進辦公室,将那張早已畫好的圖紙拿出來,準備讓廠裏的工人,看着做一下。
廠裏的生産在李主任的英明領導之下,幾乎處于停滞狀态。
工人都無所事事看不懂報紙的,就抽煙閑聊,或者一來廠裏,在車間找個犄角旮旯,埋頭大睡。
再加上又即将過年,也沒多少人有心思放在工作上。
當徐慶找了幾位關系較好的老師傅讓他們幫忙照着圖紙做個鐵碾子時,這些老師傅,低頭盯着圖紙瞧了半響,瞪着眼睛看向徐慶道:
“這玩意沒做過啊,就按照這圖紙做?”
徐慶給他們散了煙,點頭嗯道:“就按照圖紙做,不過你們要是覺得哪裏不合理,需要改動,咱們可以商量。”
“做是沒問題,廠裏允許嗎?”
徐慶見說話的是馮明德老師傅,便道:“沒事,這事我跟廠裏打招呼,你們盡管做就是,有啥事,我擔着。”
這啥時候,能有啥事?
廠裏正經活都沒有,上頭忙着勾心鬥角,誰會管這些。
不過徐慶還是跟廠裏打了聲招呼。
馮明德幾人這才心裏踏實下來,按照圖紙,幫着徐慶做鐵碾子。
至于碾子裏面,徐慶搞了封介紹信,托人從外面買了個電機,裝了進去。
雖然徐慶對這玩意,不怎麽了解,這年頭國内也造不出能直接做豆腐的機器,但這前期步驟,把豆子磨成豆漿,總沒問題的。
三天之後,東西做好,電機通電後,能夠正常運轉,馮明德幾個老師傅,圍着鐵碾子,抽着煙,朝徐慶道:
“徐幹事,這玩意你是想用來幹啥啊?”
“磨豆子,做豆腐”
“這”馮明德眉頭高皺,“能行嗎?”
“試試呗,不行咱們再改。”徐慶笑着說完,讓人把鐵碾子搬到食堂後廚。
此時傻柱在徐慶的提前安排下,已經在後廚泡了一大盆黃豆。
當鐵碾子擺在食堂後廚後,呼啦一下,食堂主任帶着劉岚,馬華等衆人,全都圍了過來。
這玩意,廠裏以前可沒有,算是個稀罕物,自然一下就令衆人好奇不已。
徐慶給鐵碾子一通電,裏面的電機瞬間轉動起來,傻柱端着盛了泡好的黃豆問道:
“慶子,倒進去?”
“倒!”
徐慶說完,傻柱立馬一盆子黃豆緩緩地地就倒了進去。
緊接着,一股豆腥味四溢的豆漿,從側邊留的孔裏流淌了出來。
劉岚看的眼珠子幾乎能從眼眶裏蹦出來,臉上露出喜色,“哎呦,大夥兒快瞧,這玩意真好使,不用人推,豆子自個就成漿了。”
馬華腦袋湊到跟前,伸手用手指蘸了一下,在嘴裏一嘗道:“嘿,這玩意太好了,比用石碾子可強多了。”
傻柱拿了一個鐵皮桶,放在石碾子下方,接着豆漿,咧嘴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誰搞出來的。”
馬華笑着看向徐慶,用手把腦袋上的白帽子扶正,翹起大拇哥道:
“徐幹事,還是您厲害!您這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這玩意都能想得出來,要是換做我,想破腦袋都弄不出。”
食堂主任仔細打量鐵碾子一番,瞧見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一大盆黃豆已經全都成了豆漿,不由地道:“這真是個好東西,以後咱們廠吃豆腐,就不用從外面買了,直接買黃豆,咱們自個做。”
劉岚笑着道:“那是了,這鐵碾子省事是省事,但有點小,就咱們廠這麽多人,怕是全都吃上豆腐的話,還是太難。”
跟着徐慶過來的馮明德道:“這有啥的,小的能做,大的也能。”
徐慶笑着搖頭,“小的可以,大的就難了。”
衆人不解,“爲啥?”
“電機。”
徐慶伸手指向鐵碾子道:“咱們國内現在沒大的電機。”
馬華一臉懵,和傻柱都聽不太明白這其中有啥關聯。
馮明德倒是若有所思了起來。
而食堂主任,壓根沒想那麽多,瞧見磨出的豆漿,立馬就讓人拎着鐵皮桶,趕緊倒進鍋裏,做成豆腐。
已經一點多了,待會中午了,豆腐做好,他得趕緊讓李主任嘗嘗鮮。
至于其他人吃不吃的上,才不去管。
巴結好這個一把手,保住腦袋上的烏紗帽,這才是他的當務之急。
中午下班,李主任帶着許大茂等人剛走進食堂,食堂主任立馬殷勤地湊上前,笑眯眯道:“主任,今兒特意給您做了一桌豆腐宴,你嘗嘗。”
李主任頓時眉頭一挑,“豆腐宴,這有啥好吃的?”
食堂主任趕緊道:“這豆腐可是咱們廠自個剛做的,特新鮮,徐幹事搞出了個鐵碾子,一通電,豆子就成漿了,傻柱有一手拿手的小蔥拌豆腐,一絕,您嘗嘗就知道了。”
李主任聞言,半信半疑,直到他吃了傻柱用剛做出的豆腐做的菜後。
大呼過瘾。
當然了,傻柱這一手絕活,豈非浪得虛名。
而最主要的是,徐慶搞出的鐵碾子,能立馬做成新鮮豆腐。
不然,他李主任哪能有這口福。
眨眼到了廠裏放假的日子,徐慶跟食堂主任說了一聲,就和傻柱把鐵碾子搬出廠,準備帶回大院。
食堂主任還打算趁着放假,帶回他自個家,但這鐵碾子是徐慶搞出來的,他哪能不讓。
再說了,徐慶話說的很明白,借回去用用,過完年,廠裏開工,就送回來。
而且徐慶還拿了廠裏的批條給他,食堂主任隻得眼睜睜地看着徐慶帶走。
而當鐵碾子搬回大院後,院裏瞬間炸開了鍋。
三大爺帶着三大媽,以及幾個子女還同兒媳婦于莉,全都跑出屋,站在院裏瞧着。
中院的賈張氏和一大媽也跑過來張望。
至于住在後院的二大爺兩口子自然身在其中。
閻埠貴摸着鐵碾子,砸吧嘴道:“這東西,真的好使?”
傻柱撇嘴道:“三大爺,您是瞧着它不起眼是吧,我告訴你,别看是個鐵疙瘩,可它不用人推,省事多了。”
閻埠貴伸手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繞着鐵碾子轉悠起來。
許大茂道:“三大爺,不信你今晚上就趕緊跟三大媽泡豆子,明兒就等着瞧好吧。”
秦京茹雙手揣在棉襖袖子裏,用胳膊肘戳了許大茂一下,小聲問道:
“真有那麽神?”
“你個臭娘們,有你說話的份嗎?一邊呆着去,那什麽,給我回屋泡豆子去。”
秦京茹朝許大茂翻了個白眼,一臉不情願。
不過閻埠貴擡頭朝徐慶看了看,心裏暗覺,既然是徐慶搞出來的,應該沒問題,立馬扭頭帶着三大媽就回屋泡黃豆去了。
而賈張氏和一大媽一瞧,閻埠貴這個精明鬼走了,當即轉身也朝自家屋裏回去,準備把提前買的黃豆泡在水裏。
劉海中向二大媽一努嘴,兩口子也忙回家泡豆子。
至于傻柱,原本就沒打算買黃豆做豆腐。
他家就他一人,買黃豆做豆腐,不夠麻煩的,計劃是外面買幾塊現成的得了。
不過徐慶之前在傻柱屋,借住了一周多時間,就讓傻柱别去外面買豆腐,明兒自家做了,讓他拿幾塊回去吃。
傻柱一開始有些不好意思。
但徐豐銘說:“雨柱哥,甭見外啊,要是過意不去,豆腐做好了,記得多讓我吃幾碗你的拿手絕活,我最近這兩年都沒吃上,怪想的。”
傻柱呲牙一樂,“嘚,明兒哥哥我讓你過足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