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茂的能耐,确實不小,可轉過天兒,真正兒八經地讓他辦棒梗插隊下鄉的事情,他卻傻眼,歇菜了。
下鄉插隊,是國家的要求,他許大茂在紅星第三軋鋼廠是當副主任不假,但他一個廠裏的副主任,哪能管到國家上面來。
不說别的,可整個四九城來說,也沒幾号人敢說能讓棒梗不去下鄉,不去插隊。
廠裏現今,幾乎當同于是一手遮天的‘李主任’,那也不敢在這件事上指手畫腳。
全國一盤棋,就是高幹子弟,國家讓下鄉,也隻能去,沒人敢說個不字。
許大茂昨兒晚上對秦淮茹誇下海口,覺得他在廠裏當副主任,是頭戴烏紗帽的人,棒梗下鄉這件事,壓根不是個啥。
可今兒,當他徹底了解了下鄉插隊這件事的嚴重性後,恨不得給自個抽倆大嘴巴。
而昨晚上心底裏的那股子自信,就像突然被人抽走了一樣,整個人腦袋昏沉,煩悶不已。
去年他還給徐慶說,要是下鄉插隊的豐銘想回來,憑他一句話,就能讓豐銘回城。
可現在,許大茂算是明白了,徐慶爲啥當時對他笑着不說話,因爲他就算是副主任,也沒那個能力,把徐豐銘弄回城。
同時,許大茂又蓦然想起昨晚上,他詢問秦淮茹找徐慶幫忙,徐慶當時的回答。
許大茂不由地暗覺,還是徐慶有遠見。
這種事,真不是能直接答應的。
許大茂心裏發怵,打起退堂鼓,癱坐在椅子上,手裏夾着煙,一臉無精打采。
下午下班時,許大茂沒敢讓秦淮茹瞧見他,一直等到全廠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天色即将擦黑,這才獨自一個人,推着自行車從廠裏出去。
不過出了廠,仍是沒騎上車,依舊推車慢悠悠地沿着街道,磨磨蹭蹭地往大院回。
隻是許大茂沒想到的是,當他一回到前院,前院三大媽就笑盈盈地對他道:“呦,大茂,怎麽今兒這麽晚才回來啊。”
“嗐,三大媽,我有點事,耽擱了。”
三大媽哦了一聲,拉着長音兒,似乎是知道他幹啥去了。
許大茂皺起眉頭,一臉納悶。
然而許大茂還沒細想,閻解成就抱着閨女走到他的跟前道:
“大茂,厲害啊,棒梗下鄉插隊的事情,你都能辦,你要是不介意,哥們車間有幾個工友,他們也不想讓他們兒子下鄉,你幫幫忙,受累也給辦了。”
許大茂頓時一愣,心中咯噔一聲,闆起臉,眼睛盯向閻解成,道:
“伱聽誰說的?”
“傻柱跟你媳婦啊,他們倆今兒可在院裏給大夥兒都說了。”
許大茂臉色瞬間一沉,厲聲道:
“甭聽我媳婦跟傻柱瞎說,就傻柱那破嘴,他的話你也信?”
閻解成抱着閨女道:“傻柱的話,我倒是不信,但你媳婦也說了,秦京茹難不成也是瞎說的?”
“哼,臭娘們,跟着傻柱起哄,我回去就收拾她!”
許大茂心裏窩火,沒心思再跟三大媽和閻解成說話,推着自行車就疾步朝後院回去。
閻解成抱着閨女,望着許大茂的背影道:
“許大茂,你要是能辦,哥們我明個就給我車間那幾位說一聲,到時候少不了你好處。”
許大茂沒理會,腳下的步伐加快起來。
可就在他從前院進到中院後,遇見了站在院裏跟易中海聊天的傻柱。
許大茂頓時朝傻柱兇狠地瞪了一眼,推車從傻柱身旁經過時,故意把車頭一歪,撞在傻柱身上。
“嘿,許大茂,你小子找茬是嗎?”
許大茂冷哼一聲:“傻柱,你小子的眼睛是用來出氣的嗎?自個瞧見不會躲開。”
“許大茂,怎麽着,皮癢了是嗎?”
傻柱腦袋一歪,脖子一梗,一臉怒容地看向許大茂。
而許大茂對傻柱心裏正氣惱着,傻柱跟秦淮茹走的近,又都住在中院,昨晚的事情,傻柱這嘴上沒把門的,從秦淮茹嘴裏得知後,這才一天功夫,全院就嚷嚷開了。
許大茂斜眼白了傻柱一眼,知道在中院跟傻柱鬧,落不着好,便把手裏推着的自行車前輪,朝傻柱的腳背,狠狠地壓了過去。
傻柱哎呦一聲,抱起左腳,一邊揉,一邊對許大茂怒斥道:
“許大茂你個孫子,你丫的故意壓我腳是吧?小子,有種别走!”
許大茂得了便宜,哪能不走,當即開溜,趕緊往後院回去。
而回到後院,許大茂把自行車往自個家門口一撂,也不管會不會摔壞,怒氣沖沖地推門進屋,朝着秦京茹氣急敗壞地怒罵道:
“秦京茹,你個臭娘們,誰讓你把我要給棒梗辦下鄉插隊的事,在院裏說的?!”
“怎麽了嘛,你跟我姐的孩子辦事,這有啥不能說的。再說了,咱們大院就你官最大,怕啥?”
“你個臭娘們,我讓你嘴賤!”
許大茂氣的火冒三丈,右手一擡,朝着秦京茹的臉上就抽了上去。
啪地一聲!
秦京茹挨了一巴掌,瞬間吓懵,瞪大一雙花眼,望着許大茂,半響才尖聲道:
“許大茂,你又打我?”
“老子讓你一天天給我壞事!”許大茂抽了秦京茹一耳光,心頭的火仍未消,目光陰狠地怒視秦京茹道:
“我告訴你,以後在院裏少多嘴!”
秦京茹捂着右臉,眼眶中淚花翻湧。
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替他在院裏衆人面前揚面子,憑什麽他一回來就打罵自己。
“許大茂,你就不是人,我這可全都是爲了你!”
秦京茹自覺委屈,眼淚從臉頰滑落,哭泣起來。
許大茂厭惡道:“爲我?我看你是想害我還差不多!”
秦京茹哭的更傷心,眼淚止不住的流,聲音也更大。
許大茂見狀,生怕院裏人聽見,一把捂住秦京茹的嘴,低聲兇狠道:
“秦京茹,你再給我哭,我明兒一早就把你送回你家去,以後再也别想回來。”
秦京茹聞言,瞬間止聲,她怕回去,她不想呆在農村,不想離開城裏這好日子。
許大茂見秦京茹不再哭出聲,松開手,走到窗戶跟前,朝院裏瞧了瞧,生怕被院裏的人聽見,令他丢人。
許大茂趴在窗戶上張望一番,見沒人聽見剛才他屋裏的動靜,便放心了下來,扭頭冷冷地對秦京茹道:
“趕緊給我端飯去!”
秦京茹抹着眼淚,轉身朝廚房進去。
而許大茂,坐在屋裏的炕沿上,抽着煙,心中說不出的苦惱。
他今天讓傻柱和秦京茹倆姐妹害慘了。
害的他是騎虎難下。
棒梗下鄉插隊的事情,他辦不了。
當然,若隻是讓棒梗下鄉去四九城周邊插隊,他找找人,花點錢,或許能成。
最起碼臉面能夠顧全。
可他答應秦淮茹的是,讓棒梗免于下鄉。
而且這事全院的人都知曉了。
要是辦不成,那可就在院裏真丢人現眼了。
隻是傻柱和自個的倒黴媳婦,他們兩個滿院裏瞎嚷嚷,把事情搞的人盡皆知,讓他現在連個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若非如此,依着他的精明,隻要院裏其他人不知曉,他私下找秦淮茹來家,就說今年形勢嚴峻,棒梗不下鄉插隊不成,到時秦淮茹一松口,他借這個台階,順勢安排棒梗去四九城周邊下鄉。
那時,秦淮茹依然會感激他,他也不會在大院衆人面前丢臉,相反,大院的人隻會說他這個副主任,有本事。
奈何,現在這局面,讓他無力扭轉。
晚上九點多鍾,院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線從漆黑的夜空滑落,雨點滴答滴答,砸在院裏的地面上,屋頂上,牆頭上。
許大茂屋裏的燈熄滅了,此時他正迎面躺在炕上,沒理會一旁的秦京茹,抽着煙,心中思索着這件事該怎麽辦?
如果是徐慶的話,他會怎麽處理。
可想到徐慶沒跟他一樣,一口答應下來,也沒說能讓棒梗不用下鄉。
許大茂就恨自己,怎麽昨晚上就鬼使神差的敢那麽說的。
一根煙燃盡,許大茂又接着點燃一根,心裏想不出個好辦法,便披着衣服,拿了個闆凳,摸黑坐在屋門外面。
春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許大茂抽着煙,火紅的煙頭,随着他的呼吸,在漆黑的雨夜中,一亮一暗。
許大茂目光望向徐慶家,凝神瞧了半響。歎着氣,暗覺他自己文化不高,實在想不到徐慶會這麽處理,便也不再去想了。
心一橫,手中煙頭往雨中一丢,索性就這麽破罐子破摔,不管算了。
反正他是沒法子讓棒梗不去下鄉插隊,至于把棒梗安排到四九城周邊,他想想辦法,應該是可以的。
但是,在大院衆人面前丢臉也已注定,他何必再那麽做。
雨還沒停,許大茂對棒梗下鄉這件事的思考卻已停了,人也返回了屋中,漆黑的後院裏,又隻剩下雨滴滴落的聲音。
一夜過去,清晨,徐慶從屋裏出來時,看到寂靜的院裏地面,濕漉漉一片,空氣中水汽彌漫,屋檐上還偶爾有一兩滴雨珠啪嗒落下。
徐慶深呼吸了一下,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進屋洗漱過後,獨自在廚房内做起早飯。
馬靜紅穿好衣服,疊好被褥,将炕上收拾整齊,抱着哇哇哭的兒子喂奶,這時住在隔壁小屋的小丫頭走了過來,跟靜紅打了聲招呼,又趴在小侄子跟前,親了親他那粉嘟嘟的小臉蛋,随之挽起衣袖,洗過手走進廚房幫大哥徐慶做早飯。
半個小時後,徐慶和小丫頭将早飯做得,徐慶一邊往前屋拾掇,一邊對妹妹道:
“曉雅,你去叫你二哥過來吃早飯。”
“好的,大哥。”
小丫頭甩動着烏黑的麻花辮,走出屋門,朝徐愛國住的小屋過去。
而這時候,後院裏的其他幾家,也陸續有人出來。
二大媽掀開門簾,端着一盆髒水潑在院裏,小丫頭一邊朝徐愛國住的小屋過去,一邊跟二大媽打招呼道:
“二大媽,早啊。”
“早。”
這回兒的後院,依然靜悄悄的,整個三進的大院也剛剛從夜幕中蘇醒過來。
當小丫頭走到徐愛國住的小屋門口前,準備伸手敲門時。
吱呀一聲,徐愛國穿戴整齊地已經将屋門打開了。
“二哥,醒啦,大哥跟我把早飯做好啦,咱們吃飯。”
徐愛國嗯了一聲,走出屋,扭身關上屋門,跟着小丫頭朝自家主屋過去。
徐慶早飯做的簡單,鍋裏熬了小米粥,又熱了幾個饅頭,炒了兩盤菜。
家裏廚房的東西,除了糧食外,其餘的都是小丫頭看着買,她在國營商店上班,下班回來順便就買了,不用徐慶再操心。
而徐慶眼下操心的事情,其實隻有兩件。
一件是弟弟妹妹今年後半年去上大學。
另外一件則是和媳婦把兒子養大。
至于賈家棒梗下鄉插隊的事,徐慶在前天晚上聽秦淮茹說,許大茂幫她辦後,就沒再上心。
既然許大茂這個給棒梗當姨夫的把事情攬了,徐慶自然不會再管。
吃完早飯,徐慶和弟弟妹妹,一起出門上班。
同住後院裏的許大茂,打着哈欠,推着淋了一夜雨的自行車,跟徐慶兄妹三人,結伴一同往大院外出去。
一路上徐慶都沒問許大茂如何解決棒梗下鄉的事情,而許大茂也沒說。
徐愛國和小丫頭卻心中很是好奇,可瞧見大哥沒問,倆人也就都沒向許大茂提。
一直到五天後,許大茂不聲不響的舉動,讓秦淮茹有些忍不住了。
棒梗是她兒子,要說最着急的人,整個大院,非她莫屬。
秦淮茹跑到後院,走進許大茂屋裏,問道:
“許大茂,我兒子下鄉的事情,怎麽樣了?”
許大茂心知秦淮茹今兒前來是問這事,伸手拍着腦門,哎呦一聲道:
“秦姐,你瞧我這記性,這幾天李主任天天安排一堆事讓我做,忙的我最近都沒時間幫你打聽,要不,你讓慶子幫你辦吧,我真是抽不出空兒!”
秦淮茹一聽這話,整個人差點氣暈倒,身子發抖,雙眼冒火。
“許大茂,你怎麽可以這樣,你要是不想幫忙,那前幾日就别答應啊,我推了徐慶那邊,就是因爲你說,你能辦。
現在我兒子棒梗沒多久就要下鄉去,你讓我怎麽再去找人家徐慶。”
許大茂兩手一攤:“秦姐,我是能辦,可咱們廠的李主任,天天盯着我,我哪有時間。”
許大茂身邊的秦京茹,按照許大茂教她的話,說道:
“姐,您是不知道,大茂這幾天,忙的要命,一下班回來,累的連飯都沒心思吃,倒頭躺炕上就睡着了,您要是着急,就找徐慶去,他不也是乾部嘛。”
秦淮茹聽着秦京茹跟許大茂倆人一唱一和,氣的臉色鐵青,扭頭從許大茂家沖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