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年的夏至前十天,高考按下了暫停鍵。
變天的序幕就此拉開。
原本挑燈夜讀,夜以繼日備戰的高三學生,全都一個個困惑迷茫,不知所措。
雖然是決定推遲半年再進行,可消息一出,還是引發了不小轟動。
國内各大報紙和廣播,全都紛紛對此事進行報道。
紅星軋鋼廠,徐慶坐在辦公室裏,看着報紙,眉頭頓時緊皺。
盡管他心中早已知曉,可仍是震驚不已。
同一辦公室内的錢兵,田中清,魏勝利,陳國棟以及吳月梅,圍在徐慶身邊,他們的臉色也不太好。
高考突然推遲,雖然與他們自身關系不大,但傳遞出的訊号,卻讓人的心頭全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良久,辦公室内都沒人說話,靜的幾乎落針可聞。
徐慶把報紙遞給站在身邊的錢兵,走出辦公室,走到樓下,掏出身上的煙,望着懸挂在天上的太陽,一個人靜靜地抽着。
雖然現在是六月份,雖然天氣已是一天天的炎熱起來,徐慶此時此刻卻沒覺出一點燥熱,反而感覺整個人像浸在了冷水當中。
同樣是幹部的馬解放,捏着報紙,找到徐慶,指着報上的大标題道:
“慶子哥,今年高考暫時延後,你弟弟愛國和豐銘真是好險,他們倆要是今年高考,可得多上半年高三了。”
徐慶抽了一口煙,臉上露出苦笑。
他知道這高考延後,其實隻是暫時這麽說的,因爲它最終會廢除。
弟弟妹妹是一點都不幸運,如果他們能夠在去年全都進入大學,那才是運氣好。
但天不遂人願,在時代浪潮的大勢頭下,該來的還是來了。
幸好徐慶知道後世的事情,已提前想了各種應對措施。
不然的話,随波直流,下場隻有一個字:‘慘’!
想到往後十年時間,一切都會變成一團糟,徐慶頓覺有些頭大。
不過這也是一個機遇,如果能把握住,就可以乘風破浪。
好與壞,總是相對的,就看從哪個角度去入手。
如果能從這場持續十年的危機中找到一個錨點,然後一路往上攀,那可比在太平盛世中更有前途。
這幾年在廠裏,徐慶可以說一直在隐忍,沒太快的晉升,也沒犯錯誤,表現平平,毫不顯眼。
與當初剛進廠,隻用半年時間就從學徒工,一躍通過轉正考核相比,這些年裏,徐慶幾乎沒一丁點的建樹。
盡管是乾部了,也從七級辦事員,一步一步地升爲四級,但徐慶在廠裏,依然不起眼。
而這,正是他所期望的。
徐慶再次望了一眼太陽,身上的寒意,逐漸消散無蹤。
扭頭看向馬解放,徐慶咧嘴笑了笑,搞得馬解放一臉迷糊,不知所然。
“慶子哥,你笑啥,你沒感覺到今年的情況,不太正常嗎?”
徐慶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尖撚滅道:“解放,起風了,穩住,别浪,說不定伱能魚躍龍門!”
馬解放聞言,更是一頭霧水,伸手撓着頭發,百思不得其解。
徐慶沒繼續再說,雙手展開,面朝太陽,閉上眼,享受着陽光的燦爛,迎接着即将到來的暴風雨。
下午下班回到院裏,徐慶瞧見二大爺家的劉光天,捏着報紙,手指間夾着煙,正對二大媽說道:
“媽,你瞧瞧這報紙上寫的,高考今年要推遲半年進行。
幸虧我有先見之明,兩個多月前就不念書了,否則你跟我爸,還要多掏錢,給我再交半學期的學費。”
二大媽識字沒多少,看不懂報紙,見兒子這麽說,覺得好像是這麽回事。
徐慶心中無語,懶得聽劉光天滿嘴瞎謅,與二大媽打了聲招呼後,直接就朝自家屋裏回去。
之前因劉光天和劉光福與愛國和豐銘打架,徐慶與二大爺一家,鬧得有點不愉快。
可也沒到撕破臉,結下梁子的地步。
所以,随着時間把事情淡化後,該怎麽樣,還怎麽樣。
畢竟住在一個院裏,總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來。
再說了,事情是劉光天和劉光福倆人搞出來的,又不是二大爺和二大媽。
一碼事歸一碼事。
以前與二大爺和二大媽怎麽相處的,照舊。
但徐慶對劉光天和劉光福的态度,沒有任何改觀。
縱然之前三月底的時候,徐慶找機會在大院外,把劉光天和劉光福這倆兄弟,狠狠地修理了一番。
吓的倆人半個月,在院裏都是夾起尾巴做人,一瞧見徐慶兄妹四人,隻敢躲着走。
然而,劉光天在院裏,對其他人還是一臉桀骜的德行。
不過,徐慶對此不屑理會。
隻要劉光天和劉光福,别再招惹自己的的弟弟妹妹,他們願意這麽着,就随他們的便兒去。
徐慶回到自家後,洗過手,走進廚房,見小丫頭已把竈台的火生着,更将鍋裏的饅頭熱好了。
便挽起衣袖,抓起兩顆土豆,用菜刀削皮後,清洗一番,切成絲,炒了一盤酸辣土豆絲。
如今家裏的日子好過多了,徐慶又打了一顆雞蛋,摘了一小撮韭菜,添了道韭菜炒蛋。
忙碌二十分鍾,徐慶坐在家和小丫頭吃起晚飯。
兩個人,兩道菜,五個白面饅頭。
夥食算不上豐盛,但最起碼比起大院其他家,一點不差。
尤其是屋裏隻有徐慶和小丫頭倆人,饅頭都沒摻和棒子面,又軟又白,吃到嘴裏,一點都不刮嗓子。
吃完飯後,徐慶走出屋,朝許大茂家過去。
三天前,他給了許大茂一些票,讓轉交給三虎子換錢。
現在徐慶工資漲了,但通過能力分出來的票,該變成錢,還是要變的。
雖說沒多少,但蚊子腿再細,那也是塊肉。
這會兒,天色已黑,夜幕緩緩籠罩天際,院裏的牆根底下,蟋蟀已開始鳴叫起來。
徐慶一進許大茂屋,坐在炕沿上的許大茂,叼着煙卷,擡手招呼道:
“慶子,來的正好,一起喝點。”
許大茂今天請假去婁小娥家,商量事了。
此時看到許大茂面前擺着一瓶老白幹,一整隻烤鴨,徐慶不由眉頭一挑。
“大茂哥,你今兒撿錢了?”
“慶子,哥哥我比撿着錢還高興!”
許大茂撕下一個鴨腿,遞給徐慶道:“吃,敞開了吃。”
徐慶一瞧許大茂這架勢,也不跟他見外,接過鴨腿,遞到嘴邊,張嘴就準備咬。
但想到自家屋裏的妹妹,徐慶趴在許大茂家的窗戶上,朝小丫頭喊了一聲。
“曉雅,過來。”
小丫頭正在廚房清洗鍋碗瓢盆,聽見大哥叫自己,忙用清水把手洗幹淨,然後擦幹後,從屋裏跑了出來。
徐慶晃着手裏的鴨腿,隔着許大茂家的窗戶口,遞給小丫頭。
“快拿回屋吃去!”
妹妹是家裏最小的,徐慶這當大哥的,怎麽能不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