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院裏的夜色沉的更加濃郁,靜谧的後院幾乎沒什麽聲響,唯獨徐慶屋裏有小聲的交談。
不過徐慶見時候不早了,便止住話,讓二弟和三弟趕緊睡覺。
雖然明天周末,他不上班,弟弟妹妹也不上學,可早起還是要的。
二弟徐愛國和三弟徐豐銘聽見大哥這麽說,側轉身子,腦袋枕着枕頭,呼吸平緩地閉眼睡熟。
徐慶不知道他們聽見去了多少,聽懂了多少,但身爲大哥,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就是他們自己消化。
不消十分鍾,屋裏瞬間漆黑、寂靜的跟院裏一樣。
清晨一早,天剛蒙蒙亮,徐慶一睜開雙眼,就聽見小丫頭從隔壁小屋已起床,同時屋外門口響起了妹妹清脆的讀書聲。
徐慶翻身從炕上坐起,伸手搖醒三弟和二弟,讓他們倆趕快穿衣,趁着清早頭腦清醒,也去院裏讀讀書。
弟弟妹妹還沒步入社會,念書是他們眼下的首要任務。
徐愛國和徐豐銘,對于大哥徐慶的督促,沒任何不情願,飛快地穿衣疊被,然後下炕,各自從挂在牆上的書包内掏出書本,推開屋門,走到小丫頭的身邊,仨人一起朗讀起來。
同住在後院的二大爺家,劉光天和劉光福倆兄弟,被二大爺劉海中也催到了院裏,拿着書本在讀。
現在學校停課,家裏要是再不管,學業可就真要荒廢了。
二大爺學曆不高,但幾十歲的人了,人生閱曆和經驗極其豐富,知道讀書的重要性。
别的不說,廠裏這兩三年裏,從工人中提幹的乾部,可幾乎全都是文化高的。
他這個在廠裏任勞任怨的老工人,卻因爲文化底子薄的緣故,始終還是原地踏步。
這在别人看來,頂多心裏腹诽一番,僅此而已。
但二大爺劉海中,醉心仕途一道,從第一天進廠開始,就想着搞個官職當當。
奈何以前沒混上,現在廠裏有了‘以工代幹’這麽一個好機會,他還是沒能上去。
劉海中豈能不滿腹牢騷。
另外就是,大院裏至今還隻有徐慶一人是乾部,又住在後院裏,劉海中可謂是天天見,心裏多多少少不舒坦。
不管怎麽說,徐慶可比他小一輩,但都從七級辦事員升爲四級辦事員了。
而他自己,就跟那拉磨的驢似的,兜兜轉轉,在廠裏仍是一官半職都沒撈到。
劉海中雖明面上啥都不說,心裏卻對徐慶頗有微詞。
他一個後院大爺,不管是在廠裏的資曆,還是在院裏的威望,如今竟比不上自己後院,進廠沒幾年的徐慶。
劉海中一直覺得面子上挂不住。
此時聽見徐慶家的弟弟妹妹一早就讀書,劉海中當然就跟着把他的倆兒子,全都趕到了屋外。
這會兒,劉光天和劉光福捏着書本,睡眼惺忪地咧嘴随便讀了兩句後,目光幽幽地朝徐愛富和徐豐銘以及小丫頭盯去,眼神之中滿是不爽。
覺得自己一早,覺沒睡好,都是他們仨害的。
畢竟比起不喜歡讀書的徐豐銘來說,他們倆兄弟,更不喜歡。
所以沒一陣功夫,劉光天和劉光福,把手裏的書往胳肢窩下一夾,對視一眼後,偷偷溜出後院,跑出大院,沿着胡同一路上街,找了個僻靜處,倆人從身上摸出煙,叼在嘴角,掏出火柴,刺啦劃着,點着煙抽了起來。
至于他們身上的煙,自是用劉海中和二大媽,給他們用來買學習用具的錢買的。
而相對于同樣讀高中的徐愛國和徐豐銘來說,可從沒買煙抽過。
因爲大哥徐慶告訴過他們,念書出來後,他們想要抽煙,不攔着,但是念書期間,絕不允許。
而另外一個原因是,父母不在,徐豐銘和徐愛國别看和劉海中家的倆兒子,年紀稍小一些,可心理上,要比他們提早成熟。
叛逆期什麽的,可以說沒有。
父母都不在,跟誰叛逆、頂嘴。
這些年,家裏什麽都靠着大哥操持,徐豐銘和徐愛國看在眼裏,哪敢拿着大哥給的錢,肆意揮霍。
此刻,徐豐銘和徐愛國以及小丫頭,依舊站在屋門外讀書。
屋内,徐慶起床後,用雞毛撣子将炕上簡單收拾了一番,而後拿起掃帚将屋裏的地面打掃幹淨,主要是他昨晚抽了煙的煙頭和煙灰。
随之徐慶洗過手,走進廚房,張羅起早飯。
這些時日以來,家裏做飯這件事,都是小丫頭幹。
現在妹妹在讀書,徐慶不忍讓她小小年紀,天天圍着鍋台轉,今天早飯,就自己動手了。
八點多鍾,徐慶熱了饅頭,炒了一盤土豆絲,炖了一大碗粉條白菜,又熬了小米粥,一邊把飯菜從廚房往前屋端,一邊向屋門外的弟弟妹妹喊道:
“愛國,豐銘,曉雅,把書放下,回屋洗臉刷牙,吃飯。”
徐豐銘一早上,讀書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捱到能吃飯了,立馬把手中的書一合,轉身跑進屋,塞進書包,端着洗臉盆,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捏着放牙刷的搪瓷缸,蹲在屋門外洗漱起來。
後院裏瞬間沒了讀書聲,二大爺從自家屋裏走出,準備看看自己的倆兒子怎麽也沒動靜了。
沒曾想,劉海中掀開門簾朝屋門口一瞧。
劉光天和劉光福連人影都不見了。
劉海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原本他還以爲倆兒子是在默讀沒出聲,就沒在意。
可此時,劉海中心裏惱火不已,沉着臉,背起手,直徑朝中院和前院以及胡同過去,準備找劉光天和劉光福。
而與此同時,劉光天和劉光福在街上抽着煙,背離大院方向,到處溜達閑逛。
等肚子餓了之後,才轉身朝大院返回。
這哥倆在對付劉海中這個當爹的事情上,可謂是心齊的要命。
劉海中越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他們倆就越一緻針對。
從小沒少挨劉海中的揍,現在十七八了,能反抗的年紀,怎麽可能繼續忍受。
而劉海中在大院裏尋摸了一圈,胡同裏也轉了,愣是沒找見,心頭的火頓時更盛。
氣呼呼地返回後院,劉海中坐在屋裏,一邊看着拾掇早飯的二大媽,一邊狠狠地嘬着煙,沉聲道:
“你說你一天呆在屋裏,倆兒子的學習,不知道抓一抓嗎?”
二大媽挨了劉海中一句,有些不高興,頓聲怼道:
“老劉,你吃嗆藥了啊?兒子不念書,伱怨我幹啥,你怎麽不好好管教。”
劉海中哼哧一聲,“我有功夫管嗎?要不你去廠裏上班,我在家裏管他們。”
二大媽被劉海中噎的沒話說,把手中的菜盤子,放在飯桌上,扭頭走進廚房,繼續端起飯菜。
劉海中抽着煙,目光兇狠地盯向屋門口。
當劉光天和劉光福從街上回到後院,掀開門簾一進屋,劉海中脫掉腳上的鞋,直接扔了過去。
“兔崽子,那麽有能耐,怎麽不在外面吃飯,回來幹啥?!”
劉海中嘴裏罵罵咧咧,彎腰撿起地上的鞋,照着劉光天和劉光福的身上就掄。
劉光天和劉光福忙向屋外躲,劉海中攆出屋,站在屋門口依舊接着打。
“你兩個沒出息的,瞧瞧人家徐慶倆弟弟,讀了一早上書,你們呢?給我溜出去野,我讓你們野!”
劉海中捏着鞋跟,氣的火冒三丈。
而劉光天和劉光福挨着打,卻瞪着眼,怒視劉海中。
二大媽急忙跑出屋,拉住劉海中道:
“老劉,罵幾句得了,你動什麽手。”
劉海中正在氣頭上,哪裏肯聽,一擡手将二大媽推開道:
“你個敗娘們,懂什麽,一邊去!”
劉海中平時看起來窩窩囊囊,可實則脾氣很大,控制欲很強。
院裏别的人,他不一定能管的了。
但在自家,他可是土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時間,大院衆人,全都聽見劉海中在收拾兒子。
以往前些年,像前院的三大爺閻埠貴,中院的一大爺易中海,聽見動靜,還會來後院勸勸劉海中。
但每個月,就來這麽一出,三大爺和一大爺司空見慣後,便沒心思再管。
徐慶坐在屋裏,和弟弟妹妹圍着前屋的桌子吃早飯。
聽到二大爺又在施展他的‘棍棒大法’,眉頭微皺,有些無語。
隻不過,徐慶不好出去勸說,那是二大爺家的家務事。
雖然是同住在後院的鄰居,但畢竟是外人。
而且徐慶如今又是乾部身份,偶爾幫忙勸說倒沒哈。
但是次數多了,總歸不合适。
劉海中這二大爺什麽心性,徐慶不是不知道。
萬一惹得他厭煩,覺得自己是仗着乾部身份,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搞不好,鄰裏間的關系還要鬧掰,那就得不償失了。
徐豐銘和小丫頭咬着手中的饅頭,扭頭朝屋外二大爺家屋門口望了望後,回過頭,繼續用筷子夾菜吃飯。
因爲他們更沒能力管。
徐慶和弟弟妹妹吃完飯,還沒将碗筷一起收拾進廚房,就聽見屋外院裏,突然亂作一團。
徐慶邁步一走出屋,瞧見二大爺和劉光天,劉光福,父子三人,竟然扭打在一起,頓時驚了一跳,忙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