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徐慶在弟弟妹妹背誦完古詩後,就讓他們先回屋洗腳睡覺去,他自己則起身朝許大茂屋裏走去。
此時許大茂已等候徐慶多時。
徐慶一進來,許大茂立馬就将屋門一關,掏出煙,遞給徐慶一根,坐在炕沿上,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壓低聲音道:
“慶子,哥哥我得了信兒,老楊那老王八蛋,前幾天倒了大黴,不知招惹了哪個不該惹的,今天被抓進号子去了,晚上回來前,我專門和三虎子去那家夥的窩瞧了瞧,人真不在,院裏烏漆嘛黑,估摸着,犯了大事兒,半年都甭想出來。”
徐慶聞言,抽着許大茂遞的煙,微微點頭,問道:
“大茂哥,具體啥情況,知道嗎?”
許大茂搖頭,對于老楊被抓的其中糾葛,他并不清楚,但毫不掩飾臉上的激動神情道:
“誰知道那老王八蛋,得罪誰了,反正也是他活該,老東西自己作孽,早晚的事兒。”
徐慶沒繼續追問,老楊進不進去,跟他沒啥關系。
不過那老楊真不是啥正經東西,老混子一個,又是老油條,做事沒一點講究,下手陰狠毒辣,這一點,徐慶深有體會。
隻不過,徐慶覺得許大茂找自己不會就是隻想說這個,所以緊接着道:
“大茂哥,說正事吧,老楊那事先放一邊。”
許大茂嘿笑一聲,也不再繞彎子,直截了當道:
“慶子,你幫哥哥我合計合計,我把老楊的地盤收了,怎麽樣?那個老東西,身上原本就案底子不少,估計再出來,我們這行他也再混不下去,三虎子的意思是,把老楊那邊拿下。”
許大茂拿三虎子抛磚引玉,望向徐慶,想聽聽徐慶的看法。
這種事,許大茂自然是心中也有所盤算的,奈何他自己讀書少,肚子裏沒啥墨水,便想着找徐慶商議一下。
不管怎麽說,徐慶好歹是念過高中的人,看事情,想問題,比他相對要深入一些。
當然,許大茂不是說不能找其他人,而是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徐慶,他不方便與院裏的其餘人商量。
三大爺文化倒是也有,但許大茂跟他始終差着輩兒,再加上三大爺爲人,謹小慎微,遇事瞻前顧後,過于迂腐,許大茂怕事情一告訴,三大爺招兒沒支一個,反把他勸說一頓,讓去局子自首,那就得不償失了。
至于一大爺和同住後院的二大爺,許大茂壓根沒考慮過他們,萬一他們倆嘴上的好聽,轉過身在背後給他使個絆子,偷偷摸摸向廠裏或街道辦舉報,則更是麻煩事兒。
許大茂可不想過多的暴露自己,畢竟幹二道販子的營生,在這年月是見不得光的。
大院裏的衆人哪怕知曉,隻要還沒捅破窗戶紙,許大茂絕不會自己沒事去主動挑明。
人心隔肚皮,平時在院裏,看起來沒啥,可心裏怎麽想的,誰知道?
許大茂又不是傻子,什麽話對什麽人說,該怎麽說,說多少,心裏一直有譜的。
許大茂能問徐慶,那是因爲徐慶跟他去年做過幾次生意,而他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再者就是,許大茂信的過徐慶,認爲徐慶的能耐在院裏,可不比一大爺和二大爺,三大爺他們弱。
盡管徐慶年紀小,但人的能耐和年紀沒多少關系。
尤其是去年徐慶搞了一張自行車票,令許大茂刮目相看不已。
而一大爺和二大爺在廠裏幹了幾十年,在社會上又摸爬滾打半輩子,他們都搞不到的自行車票,徐慶去年後半年才離開學校,步入社會沒多久,就輕而易舉地搞到了,這說明什麽,自是不言而喻。
何況徐慶去年救了人,今年又登上了工人報刊。
許大茂雖心裏覺得,徐慶隻是運氣好罷了,可問題是,單單是運氣好嗎?
前不久,徐慶又通過了廠裏的考核轉正,這難道也是運氣好?
許大茂可不相信,他隻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還有去年找老楊報仇,徐慶又救了他一次,許大茂對徐慶的防備,不能說完全沒了,可與大院的其他人一比,就小了很多。
此時徐慶坐在許大茂屋裏,對許大茂的話,思索一番後,出聲道:
“大茂哥,我個人的看法是,眼下你就算把老楊的地盤拿了,對你來說,意義也不是很大。
第一,伱平時在廠裏上班,那邊的營生,不是天天守着,拿了充其量是給别人做嫁衣,不劃算。
第二,遇上嚴打,你的地盤越大,對你來說就越不利,還不如暫時按兵不動,靜觀其變,時局穩定的話,怎麽樣都成,可如今不穩定,一旦起風了,你要是折在上面,得不償失!”
許大茂抽着煙,聽着徐慶的話,心裏琢磨起來。
其實徐慶這番話,是提醒許大茂,小打小鬧可以,别動靜太大,不然下一個挨收拾的可能就是他了。
許大茂自是聽出了徐慶的言外之意,但他不忍心看着到嘴的肥肉就這麽白白丢了。
思量一番,許大茂點着頭,感覺徐慶說的在理兒,吐出一個煙圈,斜着身子,靠在炕頭上道:
“哥哥我聽你的,老楊那老王八蛋的地盤,我就不惦記了,三虎子他們要拿,就當做好事,讓給他們算了。”
徐慶笑了笑,将燃盡的煙卷熄滅,扔進許大茂放在炕沿邊上的破碗當中,見許大茂沒别的事再說,站起身準備離開。
許大茂忙攔住道:“慶子,别着急走,陪哥哥我喝幾盅。”
說罷,許大茂起身走進廚房,端出一小碗豬頭肉,捏着兩雙筷子,又拎了一瓶老白幹放在炕沿上,招呼徐慶一起動筷。
徐慶也沒推辭,坐在許大茂屋裏,就跟許大茂推杯換盞起來。
酒過三巡後,許大茂臉色發紅,用筷子夾着一小塊豬頭肉一邊吃,一邊道:
“慶子,哥哥我今兒晚上回來的時候,在中院聽見傻柱那小子可說,你今天帶他去什刹海那邊了,還說他跟着你見了不少漂亮姑娘。”
徐慶嘿嘿一笑,心中暗苦,好嘛,傻柱哥這嘴,真是夠快的。
許大茂眼睛盯着徐慶,端起酒盅,自顧自地抿了一口,砸吧嘴道:“慶子,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傻柱那小子你都幫着介紹對象,哥哥我的事,你也得上上心啊。”
徐慶苦笑一聲,伸手掏出身上的大前門,遞給許大茂一根,道:
“大茂哥,你家大業大的,哪用得着我幫忙介紹,就甭拿弟弟我逗悶子了,你要是沒對象,那還是我認識的大茂哥嗎?”
許大茂聽着徐慶的話,哈哈大笑起來,心裏說不出的暢快,擡手将徐慶遞的煙,叼在嘴角,點着後,抽了一口,感覺味道有點不同,眼神朝煙盒一瞥,頓時打趣道:
“慶子,可以啊,這一轉正,煙都給換了,都抽上了大前門。”
徐慶忙擺手,“大茂哥,别笑話我了,這大前門是我車間二麻子送的,不收都不行,幫了他點小忙,非給我不可!”
徐慶把二麻子的事情,言簡意赅地給許大茂說了一下。
許大茂盤腿坐在炕上,眨巴着眼睛,抽着煙,望向徐慶,心中一時說不出的驚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