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雪也不介意,隻當他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一些不能與别人分享的小秘密。
悠長的眸光投向窗外,月上柳梢頭,星子隐在重重烏紗之後,整座臨安城都暗沉沉的,像是落了一層黯色的雪。
“人的生命真的是脆弱啊。”半晌,衛雲雪似自言自語的道了一句。
師父也是,藍婆女也是,還有從小陪她長大的黑白無常,疼她去骨的衛老太太……
這些曾經如此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輕輕淡淡的消逝在了她的眼前,并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其實能再次遇見他們,衛雲雪已經是心存感激,隻是親眼見證着親人的離去,而自己對此卻無能爲力實是讓她的心底苦澀頓起。
“姐姐,我不會離開你的。”雲念看着她的表情,忽然低低的開了口。
衛雲雪偏過頭去看他,對上一雙清亮如水的眼瞳。
雲念滿臉認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頓的說:“我會保護姐姐的,并且永遠不會丢下姐姐一個人在這人世間。”
衛雲雪的眼眶一熱,這個心性聰穎敏感的孩子怕是早就覺察出了她深藏在心底的懼意了吧,所以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十五六歲的孩子,身形早已經比她要高的多了,在她的面前,他卻依然是那個心性單純固執的小孩子。
“姐姐,你相信我,好不好?”似是怕她不信,雲念固執的站在她身邊,又說了一遍。
怔怔的看着那雙幹淨堅定的眼睛,衛雲雪終究悄悄的彎起唇來,伸手揉了揉他的發,笑着應道:“好。”
*
薛離從明月城邊境回來的時候,衛老太太的喪事已經過去很久了,萬事已塵埃落定,日子倒也是恢複了之前的平靜而又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是帶着豆包一起回來的,因着小孩子的身體經不得這麽長遠的路途颠簸,原本十幾天的路程生生的走了将近有一個月。
“小舅舅!”見到雲念,薛陵松開了薛離的手,邁着小短腿飛快的向他跑了過去,然後手腳并用的抱着他的腿,往他的身上爬,邊爬還邊奶聲奶氣的道:“豆包好想你!”
雲念俯下身,笑着将他抱了起來:“小舅舅也很想你。”
“老奴見過王爺。”兩個在正廳内收拾東西的老嬷嬷聽見外面傳來的動靜,趕緊起身出來,對着薛離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薛離微微一點頭:“悅兒可在雪院?”
“是,小姐從清早起來便未出房門。”老嬷嬷恭敬的答道。
薛離擡擡手讓兩人下去了,又偏頭看了一眼雲念。
雲念心神意會的一點頭,笑眯眯的陪着薛陵去别處玩耍了。
薛離擡步向雪院走去,院内陳設一如當年,未有半分改變。輕輕推開門,薛離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窗台上發呆的衛雲雪。
她看起來心情似乎有些低落,素來機警的人竟是連身後傳來的開門聲都沒有聽到。
薛離順勢帶上門,放輕腳步走了過去,收斂起聲息來,安靜的站在了她的身後。
衛雲雪半天沒有反應。
薛離微微俯身看她,挑了挑眉梢,出其不意的伸手蒙上了她的眼。
“猜猜我是誰?”他開口,嗓音壓着一點笑意。
咦?衛雲雪眨了眨眼,纖長的睫羽滑過他的掌心,這句話怎麽聽着好生耳熟,似乎她平日裏就這樣與某人說過一般。
熟悉的清冽冷香味道順着薛離的衣袖慢悠悠的鑽進她的鼻翼裏,衛雲雪歪了歪頭,拉下他的手腕,轉過身仰着頭看他,然後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薛離漂亮的眉眼裏帶着兩分清淡的笑:“不想見我?”
衛雲雪哼了一聲,小腦袋一甩:“不想。”
薛離勾起薄唇來:“真不想?”
“真不想!”
“那我走了。”薛離作勢要起身。
“走吧。”衛雲雪拿眼角的餘光瞥他。
薛離向外走了兩步,頓住身形又回頭挑着眉梢看她,眼中似一泓春泉:“真走了?”
“哼!”回應他的是一句帶着脾氣的輕哼聲。
薛離果真擡步向外走去。
“……喂!”眼看着他真的要走出屋去,衛雲雪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擡腿就向他跑過去。
薛離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的笑意,轉過身來穩穩地接住了她。
衛雲雪大力的撲進他的懷裏,又憤憤不平的扯着他寬大的衣袖,拿腦袋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悶悶的嘟囔道:“真讨厭。”
薛離聽着懷中的小姑娘似抱怨又似嬌嗔的話語,眸底的笑意更深了,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薛離抱起她,複又坐回了窗台邊的軟塌上。
“想我了麽?”薛離撫着她的額前的碎發,低笑着問。
“沒有。”衛雲雪哼了一聲,果斷搖頭。
雖然她口中的話是這樣說的,但緊緊抱着他的腰的小手卻沒有松開。
“沒有?”薛離的尾音微微揚起。
“嗯,沒有。”衛雲雪才不給他揪自己小尾巴的機會,依舊搖頭。
薛離卻是低頭蹭了噌她的臉側,在她的耳邊低語道:“可我很想念你。”他一字一頓,語速放的較平日裏有些慢。
衛雲雪的呼吸微微一頓,她本來以爲他還會像往常那樣逗她,卻未曾想到他會這般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思念。
眉宇稍稍柔軟下來,衛雲雪擡眸看他。
依舊是熟悉的模樣,漂亮的眉眼中帶着的是三分清冷,三分疏離,但藏在漆黑眸底深處的卻是兩分不易察覺的柔色。
濃密纖長的睫羽在他的眼底打下一層淡淡的陰影,恰到好處的掩去了他的倦意,衛雲雪知道他定是一接到消息就快馬加鞭的趕了過來,這大半個月的奔波勞累,一路的舟車勞頓想來也是令他身心俱疲。
“不用擔心我。”薛離瞥見她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捉住她的小手,偏頭輕輕吻了一下。
衛雲雪沒有抽回手,反而閉上眼睛,将頭埋在了他的胸前,半晌才别别扭扭的開口道:“方才我說的話不作數,現在我要重新說。”
“嗯?”
“我也很想念你。”呼吸微微放緩,她小聲的開口道。
“唔?夫人聲音太小了,我沒有聽清。”薛離眼底的笑意更勝二月春色濃,隻是他仍是裝出一副沒有聽清的樣子。
“我也很想念你。”衛雲雪沒有擡頭,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在他的身前蹭着,稍稍加大了些聲音。
他又低笑:“你也什麽?”
“哼,聽不清就聽不清。”衛雲雪的耐心正式宣布了告罄,撇了撇嘴推開他,就要從他的膝上跳下去。
薛離卻是眸光一深,長臂一伸,骨節分明的手直接握上了她的腕,毫不客氣的往回一拉。
手腕上傳來的霸道力度讓衛雲雪整個人向後一仰,像一直翻了殼的烏龜,直挺挺的就栽到了他的懷裏。
〔後腦勺撞到他身前,衛雲雪還沒來得及呼痛,就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身後微微一涼,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薛離按在了窗台上。
這個角度讓她的雙腿晃悠在半空中,腳下沒有絲毫的着力點,大半個身子都是靠薛離擱在她身上的那隻手支撐着。
“薛離,你幹嘛呀?”衛雲雪不由自主的攬緊了薛離的脖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滑落了下去。
薛離不答,隻是将手墊在她的身後的窗台上,。
微涼的薄唇吻上她的唇角,薛離根本不給她半分說話的機會,他的動作不見平日裏的從容不迫,反而顯得有些孩子氣的急躁粗魯。
薛離身上獨有的冷香味道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她的鼻息之間,衛雲雪一時有些恍惚,呆愣愣的由着他在自己的唇上肆意。〕
直到她被吻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衛雲雪才後知後覺的伸手去推他,薛離雖退開了些許,但仍是
這一記深吻結束,衛雲雪趕緊大口的呼着氣,差一點,她可能就要當曆史上第一個在接吻時被憋死的人了。
薛離的看到她的窘樣,笑出聲來。
衛雲雪咳了一聲,擡頭瞪他:“笑什麽笑。”
這樣還不是都怪他,這個始作俑者居然還笑的這麽開心。
“因爲開心。”微涼的指腹……,薛離彎着眼睛,一本正經的答道。
衛雲雪一時愣住,那雙狹長的鳳眸裏似乎落進了這世間星空上的所有星辰,亮的幾乎有些刺眼。
纖長的眼睫若鴉羽一般輕撫過她的心尖,撩的她忽然有些心癢,衛雲雪鬼使神差的湊了過去,又讨來一個黏黏糊糊的吻。
良久,薛離将頭擱靠在她的肩處,稍顯紊亂的呼吸打在她臉側的肌膚上,帶來一種異樣的酥癢。
衛雲雪低頭看他,薛離安安靜靜的阖着雙眸。
她擡起手來,像平日裏他安慰她那樣,輕輕撫了撫他的烏發。
薛離的睫羽末端少見的染着一層淡淡的倦色,他沒有睜開眼,氣息卻漸漸變得安穩而綿長。
“去休息一下吧。”衛雲雪瑩白的指尖點在他的眉心中,似乎想撫平他微蹙的眉宇。
薛離又笑,忽然睜開眼睛,眸中盡是一派足以融化滿池春水的暖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