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銜沒有看他，而是微微垂着頭，聲音聽上去有些冷：“即使王爺您與小姐成了親，衛銜和鬼衛也隻會聽命于小姐一人。”
良久，薛離拂了拂衣袖：“悅兒很信任你。”
他的這句話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隻是在平淡的講訴一個事實。
衛銜一愣，似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微微皺了皺眉，衛銜看向他，但從他的鳳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衛銜思量半天，也沒明白薛離這話到底是何意，沉默了一會兒後，他又開口道：“衛銜的命是小姐給的，自然會永遠忠于小姐。”
頓了下，他擡起頭來，定定的迎上他的目光：“若是王爺哪天傷了小姐，衛銜的劍刃會毫不猶豫的對準王爺。”
面對這種近乎冒犯的話語，薛離卻沒有半分被觸怒的模樣，隻是淡淡的瞥他一眼，答非所問的道：“你與悅兒是如何相識的？”
按理來說，衛銜出身于鬼門暗部，應該是鬼門從雲蒼大陸各地撿來的乞丐流浪兒才是。
“我本是臨安街頭一名不起眼的小乞兒，自小無父無母，以乞讨爲生。”衛銜的聲音很平淡，語氣裏沒有半分的波瀾，似是在講訴别人的故事一般。
“八歲那年，恰逢帝都大雪，城隍廟内全是饑餓凍死的乞丐，我沒有辦法隻能上街挨家挨戶的乞讨，然而縱使天子腳下富庶的京城，也沒人會在意一個乞兒的生死。”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然帶了嘲諷，“他們甯願将剩飯剩菜倒掉，也不願去施舍給一個乞兒。”
“後來是小姐将那個險些凍死在街頭的我帶了回去，我沒有性命，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是小姐給了我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所以即便旁人說小姐萬般不好，但對于我來說，小姐是這世間唯一對我伸出援手之人。”
“當年，小姐給了我兩個選擇。第一是在衛國公府内做一個小厮，雖沒什麽出息，但至少可以安穩度日，衣食無憂。第二是随小姐進入鬼門暗部，出來後跟在小姐身邊做一名鬼衛，過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我知道鬼衛終其一生也隻能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主人的身後，而且在鬼門的暗部訓練，随時會有性命之憂，但即便是這樣，我也想站在小姐的身後。”
話聽到最後，薛離已經是垂下了眼簾，纖長濃密的睫羽在他的眼底打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衛銜沒有再說話，他也沒有再開口。
已經是第四天了，又是半夜時分，薛離照舊在門口安靜的伫立良久，終究是沒有推門進來，昏暗的燭火将他高挑的身影拉得斜長。
衛雲雪亦是默不作聲的坐在床榻上，盯着門扉窗紙上映出的那個熟悉身影，怔怔的發了一會兒呆，她走下床熄了桌上的燭火。
房内一暗，薛離微微擡了擡眸，骨節修長的手放在門框上，猶豫再三後終究是收了回來。
衛雲雪聽着門外傳來的動靜漸漸平息了下來，返身又躺到了床榻上，隻是輾轉反側半晌後，她認命似的又坐了起來，披上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她知道他會在哪兒。
城牆東面一個廢棄的瞭望台上，薛離負着手，擡眸淡淡的看着遠處的荒野，他的肩上已經有了不少落雪，看來在此已經站了良久。
衛雲雪站在離他十幾步遠的一個拐角處，朦胧的夜色恰到好處的掩去了她嬌小的身形。
在那裏站着的不止薛離一人，還有她和薛離此次鬧脾氣的中心人物——那位穆家校尉姑娘。
隔着頗遠的距離，風雪聲又肆虐在雲蒼大地上，衛雲雪聽不清她在說什麽，隻能看到她緊握着手心，對着薛離祈求似的在說什麽。
薛離一直沒有開口，待她說完後才淡淡說了幾個字，穆姝淩瞬間臉色蒼白一片。
“王爺……”狠狠咬着下唇，穆姝淩逼退了杏眸中湧上來的熱淚，嗓音澀然。
薛離的聲音更冷：“不必多言。”
尖銳的指甲在手腹中掐出大片的血色，穆姝淩恍若未覺，隻是失魂落魄垂了下了頭，澀然一笑。
都說定遠王性子清冷，果真是如此，這麽多年的出生入死他竟對她沒有生出半分情分，淡淡的幾個字就擊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穆姝淩垂着頭無聲的笑出了一臉的淚，她已經将自己放的這麽卑微，不奢求進入定遠王府，隻願爲奴爲婢的陪在他的身邊，但他依舊不願。
穆姝淩苦笑着離開，卻沒想到在轉角處看到了衛雲雪的身影，見她肩上已經落了不少碎雪，想來已經是在這麽待了不短的時間，定是把剛才的那一幕全然看進了眼裏吧。
既然已經被她看到，穆姝淩便不再遮掩，隻是依舊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擦了擦眼角的淚，穆姝淩簡單的沖她行了個禮：“見過……衛姑娘。”
衛雲雪沒有看她，忽明忽暗的眸光而是越過她的身影，徑直落在了背對着這邊的薛離身上。
穆姝淩見她不出聲，隻以爲她在以勝利者的高傲姿态向她炫耀，臉上有些難看，抿了抿唇，穆姝淩擡步就走。
衛雲雪輕淡的聲音卻從她的背後輕輕飄了過來：“穆姑娘，苦肉計對薛離來說沒用，你和他相處的時間比我長，你該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穆姝淩啞然，這樣一個性子清冷的人，對入不得他眼的人一向不關心，就算是她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會再多看一眼。
她早該知道這樣的不是麽？如今得到這般結局也隻能怪她太天真，以爲隻要時間夠久，一切就皆有可能，她不該忘了，她從始至終都不是他放在心上的那個人。
雪勢沒有任何要減小的趨勢，衛雲雪在轉角處定定的看了薛離良久，終究還是在心底輕輕的歎了口氣，擡步走了過去。
伸手從背後抱住他，衛雲雪将臉貼在他的脊背上。
“悅兒？”薛離手上的力度在觸及她手腕處的肌膚時驟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