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一圈後,她準确無誤的找到了薛離的身影,她方才一到戰場上便看到他了,隻是兩人各自陷于亂軍中,隻遙遙對視了一眼。
薛離解開身上沾滿鮮血的鴉青色外袍,一雙滲了三分淡笑的鳳眸定定的看向她,向着她遙遙的張開了雙手,示意她過去。
衛雲雪丢下手中的白凰劍,毫不猶豫的跑過去,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裏。
“阿離——”她緊緊的揪住他的衣衫,聲音裏已然帶上了兩分哭腔:“混蛋!我擔心死了——”
薛離還沒開口說話就聽懷裏的小姑娘已然帶了哭聲。
“混蛋!”她憤憤的擡頭就狠狠在他胸前一撞。
薛離被她的撞的悶哼一聲,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在戰場上是沒怎麽受傷,這樣讓她冷不丁的一撞倒是差點撞了内傷出來。
心口不一的小丫頭繼續忿忿不平的數落着他,但薛離還是聽出了隐藏在她心底的那抹擔憂。
“我沒事,悅兒。”低歎一聲,薛離骨節分明的手安撫性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到底還是把她又抱進了懷裏。
這幾句話的功夫裏,周弈已經安排好了餘下的事宜,撿起方才被衛雲雪丢掉的白凰劍走了過來,将薛離上下打量一番,他松了口氣,故作輕松的道:“見你還沒死,我就放心了。”
他方才已經去輕點了人數,薛離手下的這兩千人馬絕大部分都是傷兵,可用之人不足五百,也不知薛離用了什麽方法,竟能與三萬突厥鐵騎對抗了這麽久,若是喚作另外任何一個人,怕是早就等不到衛九的援兵了。
果然,這定遠王的稱号不是人人都能坐的住的。
薛離給他一個餘光,語調不鹹不淡:“托你鴻福,暫時死不了。”
周弈厚着臉皮點點頭,笑眯眯的道:“那你可得好好謝謝我。”
将手中的白凰劍順手遞給站在衛雲雪身後的林一,他的目光又繞回衛雲雪身上,挑了挑眉說道:“沒想到你家的這個小丫頭倒是深藏不露的,不僅自己一身武功出類拔萃,連手下的護衛都是卧虎藏龍,這般戰鬥力都可媲拟你的影衛了。”
說着,周弈又搖了搖頭,啧啧了兩聲:“經此一戰,衛九這下算是出名了。”
衛雲雪在薛離的懷裏扁了扁嘴,這般擔驚受怕的出名路子,她甯願不要。
時辰已到三更,軍中傷兵衆多,不宜再多做奔波,索性先在此安營紮寨,待明日天亮後再拔軍回城,周弈倒是極有先見之明的帶來了大批随行的軍醫,又見薛離的手臂上也受了傷,遂是直接攬下了所有的差事,催促着衛雲雪帶薛離回了營帳處理傷口。
取了藥膏出來,衛雲雪拉他坐到燈火旁,小心翼翼的挽起了他的衣袖。
這道箭傷應是有些時辰了,傷口上過藥後又被撕裂,如今薛離修長白皙的手臂上暗褐鮮紅的血交織在一起,在他蒼白的肌膚的映照下,看起來讓人隻覺觸目驚心。
衛雲雪默不作聲的取了溫水來,動作輕柔的拭去他手臂上已然幹涸的血迹,又仔細上過藥包紮好後,才盯着他慢吞吞的道:”說好不會受傷的,你食言了。”
薛離失笑,一把将她拉進懷裏:“嗯?夫人這是秋後算賬了?”
衛雲雪輕哼一聲:“秋後算賬那也是跟你學的。”
“不問我爲什麽受傷?”薛離的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
衛雲雪直接翻了個白眼給他:“别,我對我夫君爲别的女人受傷這件事沒有半點興趣。”
她一早就聽趙淨說了,他是爲了救穆姝淩才受的傷,雖然于情于理,薛離救她都沒有錯,但衛雲雪在他的面前,還是想矯情一下。
薛離低笑:“看來夫人又吃醋了。”
衛雲雪哼哼了一聲,算作了對他的回答。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次實是太過魯莽,就帶了這些人便敢前來歸邪谷,你是不想要命了麽?”薛離收了幾分笑意,開始秋後算賬了。
衛雲雪又是一個白眼丢過去,瞧瞧,到底誰才是最擅長秋後算賬之人啊。
“我要是不來,你怎麽辦?”
“我自有安排,周弈會趕過來的。”
“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我呢。”衛雲雪撇了撇嘴,不屑一顧,那家夥的腳程慢得很,她這邊打仗都完事了,那家夥才慢慢悠悠的趕到,指望他?怕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薛離笑了下,似是認同的點點頭,一本正經的嗯了一聲:“嗯——看來關鍵時刻還是夫人可靠。”
衛雲雪卻是不吃他這套,推開他的手轉過身來,一雙澄澈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他,頗爲不滿的道:“不許假意附和我,給我正經一點,我現在在和你說正事。”
“好。”薛離表示虛心接受自家夫人的教誨。
“以後再有這種事情不準瞞着我,更不準不許我來尋你,這次隻是受傷了,那下次呢,你能每次都能保證自己逢兇化吉嗎——”衛九姑娘現在很不滿。
薛離耐心的聽着她絮絮叨叨的訓話,看來這個小姑娘這次是真的被吓住了。
“還好隻是受傷,若是你死了,我……”衛雲雪說到此,忽然住了口。
“嗯?若我死了,夫人要怎樣?”薛離微微側着身子,一手撐着額角,一手按在她的腰肢上,鳳眸含笑的看着她。
衛雲雪這次回答的卻是沒有那麽快了,沉默了一會兒後擡起頭神色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上窮碧落,下至黃泉,夫君在哪裏,衛九就在哪裏。”
薛離眸中的笑忽然收住。
衛雲雪的手撫上他的心口,語氣輕淡卻難掩認真:“阿離,我認定了一個人,怎樣也不會回頭的。”
尾音剛落,她就感覺放在自己腰際的那隻手猛然一緊,薛離忽然将她拉進了懷中,用力的抱住,力度大的似乎要把她揉入骨血之中。
衛雲雪整個人被他勒的生疼,卻不願意讓他松手,反而用力的反手将他抱住。
明知這是在營帳之中,周圍還有好些人的存在,隔着薄薄的一層紗帳,她甚至能聽到營帳外傳來的腳步聲,近的似乎就在她的耳邊,但她今日卻不願意推開他。
(此處删除一段)
“等等,你的傷——”衛雲雪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了他身上的傷,剛想避開他的指尖,卻被他以吻封唇。
這個時候,哪還管傷不傷的?
“悅兒。”薛離低低的喚她的名字。
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蕩漾在她的心間,衛雲雪一時間什麽也不想。
“王爺,您歇息了嗎?”營帳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子聲音。
衛雲雪霎時間就被拉回了理智,卻生平第一次丢掉了羞怯,不想去搭理帳外之人。
薛離顯然是和她同一個想法,隻是偏頭吻着她的發絲,對帳外之人恍若未覺。
“王爺?”穆姝淩良久沒得到回應,輕輕的又叫了一聲。
衛雲雪偏開頭避開了他的吻,以眼神無聲的示意他,讓他趕緊把人處理掉。
薛離吐氣如蘭:“何必搭理她?”
衛雲雪丢個白眼給他,他不要臉,她的臉還想要呢!
薛離無奈,隻得安撫性撫了撫她的額頭,微微揚聲道:“何事?”
他的聲音聽起來除了比平日更低啞一些之外倒是并無什麽異常。
“屬下擔心王爺的傷勢,向譽王大人讨了一些藥來。”穆姝淩離着營帳又近了一些,低聲道。
衛雲雪聽聞她這話,沒好氣的輕哼了一聲。
她能向周弈讨了藥來,難不成薛離這裏就沒有藥了,她的這個舉動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這裏,衛雲雪洩憤似的……
“不必。”清清冷冷的聲音自營帳内傳來,宣示着主人并不想見她的意圖,穆姝淩不由得咬了咬唇。
“王爺。”她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又想說些什麽。
“穆姑娘,王爺已經歇息,若有什麽事您還是明日再來吧。”林一忽然不知道從哪裏躍了出來,落在她的面前,委婉又不失禮的下達了逐客令。
穆姝淩又看了一眼營帳,隻得點頭退下。
衛雲雪聽得外面沒有了動靜,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氣,繼而憤憤的道:“你的女校尉又來了。
“隻有你是我的。”
衛雲雪到底還是沒忘記這是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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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離低笑一聲,忽然在她的耳邊低語道:“這就叫自食惡果。”
衛雲雪欲哭無淚
衛雲雪看入他的那雙危險而盛滿深情的漂亮鳳眸裏。
“阿離——”
薛離應一聲像是耳語:“……悅兒,以身相許的期限是一輩子。”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回城的路上了,衛雲雪從薛離的胸前探出一個小腦袋來,看了看周圍頗爲陌生的景色。
薛離見她醒了,攏了攏大氅将她遮的更嚴實了些:“再休息一會兒吧,兩刻鍾後,就要明月城了。”
“嗯。”衛雲雪順從的點了點頭,又縮回了他的懷裏。
回城之後,舒舒服服的在浴池了泡了小半個時辰,衛雲雪這才感覺自己身上的濃郁血腥味散去了些,随意的擦了擦濕漉漉的長發,她披了件外套爬上窗側的老藤椅,懶洋洋的曬着太陽。
連着幾日陰天,今日的明月城難得露出了太陽,衛雲雪推了推窗,将窗口開的更大了些。
冬日的陽光溫暖卻不刺眼,照在人的身上有種異常的慵懶感,舒服的隻想讓人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扣扣——昏昏欲睡之際,她忽然聽見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緊接着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傳了過來:“王妃,您在嗎?”
衛雲雪的睡意稍稍散了些許,聽着聲音似乎是趙淨的聲音?
“趙淨麽?”她問。
“是,屬下趙淨。”門外的人應了一聲。
“進來吧。”衛雲雪打了個哈欠,慵懶的眸光投向門口之人。
趙淨推門而入,走過來恭敬的行了個禮後,才雙手呈上了一枚玉佩,道:“王妃,這是您的玉佩。”
衛雲雪接過來後才想起來昨日自己一怒之下将玉佩甩桌子上就出城而去,趙淨倒是個有心的,替自己收了起來。
“王妃,您沒将昨日的争執說與王爺嗎?”趙淨想起昨日的孫虎幾人對衛雲雪的不敬,一張娃娃臉上還是忿忿不平之色:“這群家夥,仗着自己是王爺的親信,連您都不放在眼裏。”
衛雲雪笑眯眯的擺了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樣:“無妨,本王妃宰相肚裏能撐船,和他們計較這麽多作甚?”
趙淨聽她這樣說,還是有些氣郁,他和弓箭營的弟兄們都是見過她身手的人,自然是知道她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但其他的軍營就不曉得了,所以也隻是看在薛離的面子上,表面上對她很是敬重,背地裏卻是不屑一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