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聊了一個多時辰方才散去,臨走前李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語的張良,說道:“子房,你跟當年的韓非師兄有點像,感覺都被拴住了,無法将内心放開,韓非師兄的縛束是韓國,你的縛束又是什麽?
若不能跳出限制你的縛束,伱是無法真正問鼎巅峰的。
你的潛力不比我們差,别浪費了自身的天賦。”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甚至都沒幾句交流,但李斯自認爲自身看人的眼力不差,那張良也被縛束着,這般被縛束着太可惜了。
說完也不等張良回應,走出了房間。
“韓兄!”
張良有點慌,下意識的看向韓非。
“李斯他說的也不算錯,子房你的确被縛束住了。”
韓非認同的點點頭,想了想說道:“我們六個師兄弟其實才情都差不多,但心境眼界卻相差很大。
其中以浩然兄爲最,他的才情真要論起來有些地方是不如我的,但因爲心境高遠,能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待事物,對事物看待的更加深入。
李斯當年不如我,但自從跟随了浩然兄後,心境眼界也獲得了極大的提升,現今的成就能力也已經超越了我。
我和大師兄一樣都心有縛束,他的縛束是小聖賢莊和儒家,我的縛束是韓國,顔路師弟沒有縛束,但卻也沒有目标和鬥志。
你想要将自身才能全部釋放出來,是必然要提升心境眼界的。
這跟武學一個道理,隻有足夠的心境才能發揮出所有的功力修爲。”
雖然他也不想承認,但事實擺在眼前,李斯已經超越了自己太多太多。
之前的交流中,李斯說的很多問題自己都得思考好一會兒才能有答案,相反自己所言人家卻能快速理解,并給出不一樣的看法。
這便是心境眼界的差距。
其已經如同浩然兄那般,真正放眼整個天下,相比起來自己已經落後了太多。
“此事你自己思考便可,别告訴張相國,不然他得跟我急了。”
最後玩笑了句,韓非也走出房間,前往王宮。
父王等人肯定在等着自己,今晚是别想睡了,明天還要在朝堂上應對郭開代表秦國的正式問責呢。
而房間中的張良陷入沉思,隐隐猜到韓非師兄說的是什麽了。
韓非師兄的縛束是韓國,而自己的縛束顯然是家族。
家族是縛束嗎?
另一邊的衛莊也陷入沉思,他同樣存在縛束,便是這韓國,這是自己落後于師兄的原因嗎?
“郭大人!”
另一邊的郭開走向分配中屬于自己的房間,剛打開門,身後便傳來一道清冷的話音。
“素妃姑娘,有事嗎?”
俯視着走來的素妃,郭開強忍住内心的激動,平靜的問道。
“對不起,以前在邯鄲是我錯怪你了,一直對你冷言冷語的。”
略微扭捏了下,素妃開口道歉。
這件事情一直是她内心的一個疙瘩,她這人做事不喜歡欠别人的,以前确實對這位郭大人不太好。
“沒什麽好道歉的,大忠似奸,大奸似忠,人心隔肚皮,沒那麽好分辨。”
郭開笑了笑,旋即思索了下,道:“素妃姑娘來新鄭有段時間了吧。”
“有一段時間了。”
雖然不知道郭開爲什麽會問這個,但素妃還是回道。
“郭某初來韓國新鄭,對這裏不太熟悉,熟識的人也沒幾個,素妃姑娘可願帶着郭某在這新鄭中走走?
之前有些事情我不好去問九公子他們,希望素妃姑娘能夠不吝賜教。”
既然人家妹子心懷愧疚,自然得乘勝追擊,加以利用了。
當然,此事是不能說出來的,得套用公事來跟人家相處,這都是浩然兄弟當初教他的。
“好!”
猶豫了下,素妃最終沒有拒絕。
“那說好了,明日從王宮出來後我來請姑娘出遊。”
強壓下心頭喜悅,郭開将事情定下,從明天就開始。
自從那方面的隐疾被浩然兄弟治好後,她這方面的心思便活泛起來,尤其是一想到一個冷豔美人在遠方想着自己,就倍感激動。
現今終于能開始了!
“郭大人早點歇息!”
點點頭,素妃趕忙轉身離開,白淨的俏臉都不由有點發燙,心也跳的好快。
郭開目送着那道倩影遠去,直到消失在一處轉角方才走進房間。
跟在身後的蓋聶将房門關上,一同進去的還有四個身穿铠甲的護衛,顯然是真正的貼身護衛,在房間外面更站着兩排同樣身穿铠甲的護衛,整個紫蘭軒的各處要點都有士兵站崗。
甚至連紫蘭軒外圍都有上千名韓國王宮禁衛駐紮,防止一些别有用心之人靠近。
當然,也有監視的意思,不過郭開并沒有想搞事情,便沒放在心上。
“她的心跳剛剛加快了不少,寡人到倒是要提前恭喜郭愛卿了。”
進入房間,嬴政沒有取下面具,用天籁傳音與郭開交流。
剛剛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甚至之前幾人交流他就站在房門外站崗,都有聽到。
而剛剛那位素妃姑娘的心跳加快了不少,顯然對郭開是真的有意思。
老師的這個媒沒有做錯!
“八字還沒一撇呢。”
郭開謙虛了一句,不過嘴角卻都快咧到耳根了,顯然很是開心。
“你們對那韓非和張良如何看?”
嬴政說起正事,此次他是來收攬人才的,韓非是一個,李斯是一個,沒想到現在又看到了一個張良。
李斯的才情不用多說,其已經在六國和秦國那邊做出了證明,接下來便是韓非了。
至于那張良他不好說,張家的動作他有看過相關的情報,挺有野心的,甚至好似還和儒家的某些派系聯合起來。
而那些派系恰巧是與羅網有關的,這讓他比較警惕。
羅網存在的時間太長了,謀劃布局的也太深了,想要将之連根拔起難比登天,甚至有時候連是敵是友都不好分辨。
“張良的暫時還看不出來,不過能被荀夫子收爲弟子肯定不會差。”
回想了下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張良,郭開不好做評價,明天得跟素妃聊聊後才能知曉。
旋即看向蓋聶,之前的交流并不算深,很多話題都不好展開,沒法有清晰的了解,還得看蓋聶那邊有沒有從衛莊口中獲得什麽情報。
“韓非是小莊選擇的目标,姬無夜似乎也對韓非很是欣賞,現今新鄭中的局勢一直是韓非在維持平衡和壓着,讓各方勢力都無法輕舉妄動。”
蓋聶将之前從小莊口中聽到的情報道出,對韓非的才能是認可的。
能将韓國這天坑一般的局勢維持這麽長時間,很不錯了。
“無法?而不是不敢輕舉妄動?”
嬴政聽出了内中的關鍵點,如果是讓人不敢輕舉妄動,肯定是很大程度上借助了老師的威懾力,而如果是無法的話,那就是憑借自身力量塑造特殊的局勢,讓所有人都無法做想做的事事情。
“是無法!”
蓋聶給出肯定的回答,這是小莊說的,他相信小莊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用詞錯誤的。
而這個詞恰恰是證明韓非能力的一大要點。
“那就等着他交出答卷的那一天。”
嬴政更多了一份期待,那部大秦法典是他們衆人合力開創出來的結晶,已經做到了他們所能做到的極限,即便老師在這方面也隻能提出方向,在細節方面同樣沒有太好的辦法。
而且老師主要是在推演新的體系和新的境界,不宜爲這些小事情分心。
這次倒要看看那被老師和李斯都推崇備至的韓非能有多少才能。
“十天是不是太緊了點?”
猶豫了下,郭開開口道。
按照之前說的,如果韓非能将那些問題解決,便給一個月的時間查案,如果無法完全解決,那就是十天。
之前的使臣被殺一案其實很簡單,就是羅網掩日動的手,但韓非想要找到掩日很難。
掩日能作爲羅網越王八劍劍奴之首主要原因就在于其本身的隐匿性,同級别的強者很難将之找到,很适合前往敵人勢力範圍中潛伏做事。
而且曆代的掩日都是少有的聰明人,想要找到一個善于隐藏,且有意隐藏的聰明人是很難的。
甚至有可能掩日會直接離開韓國,所以十天時間肯定不夠,至少得一個月。
“必須得是十天,并且所有難題都得給出解決之法或者思路方向,少一個都不行。”
嬴政笑了,如果不給點壓力,怎能逼迫那位韓非先生激發出潛能來呢。
不隻是老師,李斯也說過韓非被韓國限制住了,其才華要比現階段表現出來的強很多。
既然老師和李斯都對之有着極高的評價,自然得給予最高規格的考核了。
見嬴政故意如此,郭開不再言語,對此也是愛莫能助的,就看那位九公子能否将所有問題都解決吧。
浩然兄弟曾經說過,眼界高決定了能發現常人看不到的一些問題,但思維模式則決定了能否找到解決問題的完美之法。
而韓非就擅長這一點,想必能有一個結果的。
且不提這邊用天籁傳音暗中交流的三人,另一邊房間中,李斯和乾殺八人也在交流着。
“你們來新鄭的目标是什麽?”
喝了口茶水,李斯淡漠的問道。
這把玲珑肯定不單單是保護和監視自己的,此來新鄭肯定還有别的目的。
“接觸那位儒家浩然,代表羅網與之結盟合作!”
爲首的乾殺冷漠的回道,這是羅網之主交給他們的任務,代表羅網與那位儒家浩然建交。
至少在鹹陽之戰結束前,羅網之主想要與大人做朋友,談合作。
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至少在那羅網之主看來是如此的。
李斯對此并不感到意外,看了眼乾殺幾人,目光最後落在離舞身上。
“就讓離舞去吧,冷宮那邊都是些女人,男人去了不方便。
我明日會過去一趟,讓離舞在那邊留下作爲聯絡人,但得安分點,浩然兄可沒我這麽好脾氣。”
“是,大人!”
離舞心頭一喜,但面上卻毫無表情的應是,這下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去大人那邊了。
“掩日呢?他來韓國這麽長時間,肯定知曉不少情報,我需要他的情報。”
李斯轉而詢問起掩日的蹤迹。
他雖然有通過情報了解過韓國和新鄭這邊的情況,但都是簡略的情報,現在來了新鄭城,就必須得有詳細的情報,如此才能作出更細緻的判斷和布局。
“沒有與我們接頭,但這兩天肯定會送情報來的。”
乾殺回道,對于那位掩日他知道的不多,對方一向神神秘秘的。
“那就讓他藏好一點,别被人家韓國給抓住殺了,韓國這盤棋沒那麽快結束,我們可不能提前退場。”
李斯說了句,旋即走到窗前,注視着新鄭城的夜景,心中盤算着該如何完美布局,将師兄帶回秦國。
而第一步便是要先行确定敵友身份,當年在韓國雖然留下了一些布局,但已經過去了數年時間,變數太大,尤其是那位韓國大将軍姬無夜。
除此之外魏國那邊的變化也不小,信陵君最終還是成爲了新的魏王,這必然會對韓國這邊的局勢造成影響,都需要考慮在内的。
且不提李斯這邊的思緒,另一邊的韓非火速來到王宮,父王和張開地姬無夜等人也果然早就在等着了。
明日就得接見秦國使臣,必然得先行商讨出一個章程來,否則就會很被動的。
“可有弄明白那位郭開和秦王的目的?”
見韓非進入大殿,韓王安不等其見禮,急忙詢問那位郭開的來意和秦王的意圖。
不将這一點弄明白,他寝食難安。
“郭開此行的目的有兩個,一個是與李斯接觸,一個是與兒臣接觸。”
遲疑了下,韓非最終硬着頭皮将郭開的目的道出,這是一個無解的難題,也不能隐瞞,否則這一關就不好過了。
而這話卻讓在場幾人神情很是精彩,姬無夜是目光灼灼,對韓非更加看重了。
血衣侯也差不多,對韓非的才情越發重視。
之前還隻是李斯對韓非重視,現在連秦王都派人來了,可見韓非的才華能力。
一個讓秦王都派人過來拉攏的人才,他自然不想錯過。
因爲他的目标也是成爲韓國的王,但卻不是一個亡國之君,這就需要能臣來輔佐,韓非是最佳的人選。
韓宇心下則有點嫉妒,但更多的是忌憚,更加堅定了将之逼出韓國的決心,否則對自己威脅太大了。
張開地緊皺着眉頭,他對于韓非心思最爲複雜,既想其留在韓國,又擔心其帶來太大的變故,讓韓國的局勢崩盤,甚至損害到他們張家的利益。
這對他和張家而言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敵,也能傷己的,不好用啊。
相比起來,韓王安卻是心下稍安,隻要秦王的目标是這個兒子,那麽到時候便可将之交出去,讓秦王的滿意,不至于立即借口開戰。
人家現今雖然不會開啓統一戰争滅了韓國,但再次劫掠一番卻不難,那足以讓韓國元氣大傷了。
當年便是如此,将他坑的老慘了。
“郭開帶來了一部大秦法典,是秦王參與制定的,是秦國的最新律法,但内中還有不少問題,郭開承諾隻要兒臣能在十日内将這些問題全部給出解決方案或者思路,就給我們寬限到一個月,到時再交出謀害秦國使臣之人。”
韓非擡了擡手中的盒子,神情中帶着份無奈。
這可不是一個輕松地活。
“大秦法典!”
所有人目光齊刷刷的落向那個盒子,神情各異。
法是一個國家的根基所在,秦國之所以強大起來,就是因爲從商君開始變法成功,再然後有了黃天侯的變革,讓其積累出足以對抗整個天下的可怕力量。
而現今卻有一部秦國最新的法典,其意義和價值難以估量。
“既然秦國使臣有如此要求,非兒你全力以赴,所有資源都可調用。”
韓王安沒想那麽多,開口支持兒子去解決那部法典中的問題,至少能将破案時間延長到一個月。
如果到時候還是找不到真兇,就隻能将這個兒子交出去了。
“兒臣遵旨!”
父王的果決讓韓非心下苦澀,不過還是躬身領命。
幾人又針對此事商議了一番方才在韓王安的示意下退出。
“九公子可願到本将軍的府邸上喝上一杯?本将軍有收藏一些陳年佳釀,很難得的。”
出了宮,姬無夜向韓非邀請道。
也是時候正式表态了,剛剛韓安的表情他也看在眼裏,能猜出其心中的心思,這時候想必韓非内心很不好受的。
“那韓非便叨擾了!”
猶豫了下,韓非最終應下。
郭開的話語和之前父王的态度讓他明白韓國大概率是呆不久了,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便無需顧慮,哪怕與姬無夜這等野心勃勃的權臣明着交往也沒什麽。
而且有些事情他也想叮囑姬無夜,等自己離開後讓韓國的情況不至于太過糟糕。
“請!”
見韓非沒有拒絕,姬無夜面上笑容更濃了一分,帶着韓非徑直前往自己的大将軍府。
這一幕被很多勢力暗中監察的人看到,紛紛返回禀報各自的主子。
“老九是準備拼死一搏?還是破罐子破摔?”
聽過手下的彙報,韓宇思索着那位九弟的心思。
之前父王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自然也有些猜測,九弟必然也能看出來,那麽那位九弟要如何抉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