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兄有什麽話就說,我們之間沒什麽好避諱的。”
聊了一陣見郭開有些欲言又止,田昊笑着說道,示意有話直言。
“李斯兄弟可知曉浩然兄的身份?”
郭開問道,在來到秦國知曉這位的真正身份後,他心中就有些疑惑。
“郭兄是想問當初我是否在算計趙國吧。”
田昊笑了,猜到了郭開的心思,想問的不是李斯,而是他當初去趙國的意圖。
郭開幹笑了下,他确實最想知道這一點,隻是不好開口。
“郭兄來隴西這邊已經有段時日了,認爲統一六國對我們而言有難度嗎?”
田昊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句。
郭開沉默了下,苦笑道:“沒有,丁點的難度都沒有,雙方相差太大了,這份差距還會不斷加大,六國沒有任何勝算,是我和王上以前坐井觀天了。”
這是心裏話,越是了解秦國,就越明白内中的可怕,與之相比起來六國已經被遠遠地甩開。
見郭開能明白這一點,田昊方才開口解說道:“我對六國設定了兩條道路,一個是由正統的王去領導,比如說趙王偃和魏太後那種,領導六國盡量休養生息,鼓勵百姓生育,增加人口,等未來一統天下後就能有更多的人口去開發西域和南荒,甚至對北地我也有開發的想法。
這需要大量的人後來支撐,越多越好。
隻是我們人不同于動物,那些個動物幾年,乃至一兩年就就能長成,但我們人想要成年需要十數年的時間,周期太長了。
我不想等那麽久,所以想六國的百姓人口能提升起來,到時候多少能增加些進度,就如同我借助儒家将繁體字推廣開來,統一各國文字,都是爲了統一天下提前做的準備。”
說到這裏看了眼點頭表示認同和理解的郭開,田昊繼續解說第二種道路。
“第二條道路是由趙捷魏無忌那些人掌控六國,窮兵黩武的發展,極力的壓榨百姓,引得民怨沸騰,甚至不用我們主動進攻,六國的百姓就得先一步反了。
這兩條道路對秦國而言都是有利的,隻是對比起來我更喜歡第一種,好處更大。”
這便是他給郭開的回答,雖然并非直接的答案,但他知道郭開是個聰明人,更在曾趙國身居高位,眼界不算差,能想明白的。
郭開的确沒有讓田昊失望,很快就想明白了,不由再次苦笑。
“浩然兄的層次眼界太高了,我們甚至都沒資格成爲你的對手。”
之前他的确有些猜測,可現在那些猜測都成爲了笑話。
他們都沒資格成爲人家的對手,人家怎麽可能費心思的去算計?
難怪人家浩然兄當初在邯鄲大多數時間都在閉關修煉,對外事不關心,那是真的不關心。
甚至若非那時候恰巧王位更替,以及韓國九公子韓非的原因,人家都不會過來的。
“李斯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不過他也傾向于秦國,當初在趙國隻是單純的想要練練手,提前适應下朝堂的環境,學以緻用。”
田昊說起李斯的事情,當初他們并不打算主動去算計趙國的,那套強趙十策也是真心爲趙王偃和郭開好,反正兩人努力到最後都會是他們秦國的成果。
隻可惜他們錯誤估算了趙捷等人的瘋狂,同時郭開和趙王偃也大意了,最終演變成那種結果。
“如此說來,郭某未來還能再次與李斯兄弟同朝爲官。”
面色一喜,郭開深知李斯的才華,很懷念當初合作的日子,如果能再次同朝爲官,定然會是一大快事。
“不單單是同朝爲官,你跟他也算是一個大體系裏面的,在我的設想中韓非主導立法,修改完善秦國的律法體系,李斯負責執行,你也在這一塊,不過你主導的是對朝堂官員的監督,李斯則偏向于民事方向。”
對幾人的安排提了句,讓郭開也能有些準備。
在田昊跟郭開交流的時候,另一邊的廉頗被司馬靳帶着來到作戰指揮室,那裏被一次次的擴建,主要是爲了存放地圖。
進去一看廉頗就被那些分割成一塊塊模塊的地形圖吸引住了,他是知道沙盤地圖的,可以前的沙盤地圖跟眼前這一套比起來就是小孩子玩的泥巴。
這裏的沙盤都是一丈見方的大小,下邊套着滑軌,可以自行推動着拼接組裝和分割,并且是從西到東傾斜而下的,對應了中原這邊的地形。
廉頗主要看趙國這邊的地形,尤其是那些個山區山脈,越看越是心驚,甚至他還看到了屬于他們趙國的布防圖,連兵力數量都有标注的。
“輸得不冤!”
看了不知多久,廉頗方才感慨道。
有此利器在手,難怪人家秦國這些年能接連獲得大勝。
“時代早就變了,戰争的規則也變了,不進行改變必然會被淘汰的。”
司馬靳笑呵呵的道。
“我們以前似乎見過。”
點點頭表示認同,廉頗扭頭看向一直在邊上的秃頂老者,之前一進來就看到這位了,并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白起沒有言語,任由廉頗去猜。
他沒有刻意的隐瞞身份,能猜到算别人的本事,猜不到那就是沒本事,怪不得我公孫起。
看出對方的意思,廉頗皺眉思索,可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想起來,直到看了眼邊上的司馬靳後方才腦子靈光一閃,一雙眼睛瞪得老大。
“你沒死?”
他這時方才反應過來,那種熟悉感就源自于當年的白起。
當年長平之戰後期大軍被俘虜,趙王丹派遣他去求和,曾與白起近距離見過面并交流過,對之印象深刻。
隻是沒想到當年英武非凡的秦武安君現今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他都差點沒認出來。
“你都沒死,我怎麽可能會死?”
面上多了一抹笑意,白起對于廉頗是認可的,甚至有些惺惺相惜。
而且他們的命運也都有些相似,當年長平之戰更是他們兩人的轉折點,長平之戰時廉頗被趙王丹猜忌,臨陣換将,之後一直被冷藏沒有重用,直到爲了準備合縱之戰方才請出來主持。
自己這邊更慘,長平之戰後他在秦國内威望大漲,引得嬴稷猜忌,再加上要爲新王鋪路,他就成了犧牲品,那次差點就死了。
“上次有你的插手!”
廉頗明白過來,上次的合縱之戰必然有白起在暗中串聯,以前他就納悶,不明白秦國這邊當初爲什麽能壓下軍武體系内的問題,隻以爲是外部壓力太大,這才不得不暫時聯手的。
現今看來關鍵點在白起身上。
“有你在,呂不韋和羅網他們輸定了。”
進而聯想到秦國這邊的相争,廉頗猜到白起就是秦王政手中最大的底牌了。
“上次合縱之戰和接下來的鹹陽之戰老夫都隻是輔助的,主導者是那小子。”
白起微微搖頭,他不打算再去主導這些事情。
畢竟自己已經老了,得給年輕人讓路,尤其是那小子的點子讓他都不得不佩服,将兵法正奇兩道應用到了一種全新的境界。
“黃天侯确實是一位奇才,不過他似乎并未展現出大規模統帥作戰的手段。”
對于那位黃天侯廉頗是認同的,也服氣的,但據他得到的情報,那位黃天侯自出道至今并未統帥大軍團作戰過,這可是他們名将的一項标配,甚至可以說是專屬。
大軍團的統帥作戰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做成的,即便燕國項燕那小子都差了不少,當今天下在這方面達到大成境界的也就隻有他和白起了,李牧都差了點,還需繼續磨砺。
“老師确實不擅長統帥大軍團作戰。”
這時一道極端魁梧的身影走來,正是嬴政。
“秦王?”
仰視着走來的魁梧身影,廉頗有點懵逼。
他對這位秦王政自然有關注,尤其是上次對方率領十萬大軍攻破邯鄲,雖然那次對方是借助了那頭黑龍破城的,但到底是破了。
隻是按照他上次關注的結果,這位的身形還不算太過誇張,可現在這都有一丈了。
還有這身寬,感覺魏國那位大将軍典慶在這位面前都小了一号。
“廉頗将軍,我們又見面了!”
嬴政笑了下,他自從轉修老師開創的氣血武道後,身形體量進一步激增,達到了現在這種境界,對之也很是滿意的。
“又?”
廉頗疑惑,他可沒見過這位秦王,哪怕當初對方奇襲邯鄲,他也沒有過去,雙方并未照面才對。
“當年長平之戰後老将軍受到了牽連,一直在邯鄲,小時候寡人見過将軍一面。”
簡單地提了句,嬴政以前還是質子的時候在邯鄲城見過廉頗,那時候對方很是落寞。盡管事實證明當初的猜忌和臨陣換将是趙王丹的錯,但作爲一國君主,王是不能有錯的,所以錯的隻能是廉頗和趙括。
廉頗自那以後就沒被重用過,否則重新重用的話無異于讓趙王丹承認自身是長平之戰失敗的主要責任者。
“當年在邯鄲的稚子已經長這麽大了。”
廉頗回想起來,自己确實在邯鄲城見過幾個國家的質子,其中就有秦王政。
看着眼前嬴政那魁梧到不像人的身形,感慨不已。
這到底是怎麽長的?
嬴子楚他見過幾面,沒什麽看頭,怎麽生出來的兒子卻如此的魁梧。
“臣廉頗參見王上!”
感慨過後,廉頗躬身行禮,現在他已經是秦國的臣了,這位才是他今後的王。
“老将軍快快請起!”
嬴政将廉頗扶起,他本身對廉頗是沒有什麽惡感的,盡管對方多次率領大軍與他們秦國大軍作戰,但那隻是各爲其主罷了。
“老将軍對我老師黃天侯感興趣?”
随即笑問道,剛剛一過來就聽到這位在說自己的老師,所以才回了句。
“想來全天下沒有人不對他好奇的,或者說對他背後那位掩日好奇。”
廉頗對那位确實很好奇,從對方将秦王政從邯鄲救出去後就好奇了,之後聽着對方所做的一件件事情是越發的好奇。
“當初那位掩日早就死了,死在了趙國。”
嬴政說了下當初那位掩日,既然真心收服這位名将,有些事情自然無需隐瞞,對于六指黑俠的身份他們這邊有不少人都猜到的。
不過都是能絕對信任的心腹,不用擔心洩密。
這位老将軍也一樣,而且對方未來會跟武安君幾人呆着,沒機會洩密的,說出來自是不會有問題。
而且有些事情是不能隐瞞的,尤其是那位掩日的内情,向外打着幌子可以,但對内就沒必要了,否則很容易影響到對一些事情的判斷抉擇。
“早死了?還死在了趙國?是救你離開的那次?那之後的事情……”
廉頗愕然,之前的很多猜測都崩了,更有了一個極其瘋狂的猜測。
似是看出了廉頗的想法,嬴政笑着點點頭,感慨道:“老将軍猜得沒錯,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師着手操辦的,從最初孤身一人前往邯鄲挖掘地道将寡人和母後救出,到暗中拉攏墨家钜子,爲我們隴西立下根基。
之後帶着寡人和母後前往鹹陽謀劃,與羅網和呂不韋合作,再然後與玄翦前往百越,謀劃了百越之戰,甚至将整個百越帶來,作爲寡人的第一份班底……”
将老師的事情全部道出,包括在道家和儒家以及農家的謀劃,日後廉頗會是他們這邊的決策層,知道這些才能更好的謀劃,别哪天将暗中的自己人給謀劃了,那就搞笑了。
“真乃奇才也!”
聽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廉頗方才感歎道,對那位年輕人佩服的五體投地,每一件事情都能人所不能,堪稱奇迹的存在。
這些個奇迹疊加在一起就更是傳奇了,真不知道那位的腦子是怎麽長得。
“他的那套黃道兵法該不會是你教的吧?”
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麽,廉頗扭頭看向司馬靳。
按照王上的說法,那套黃道兵法是黃天侯在遇到司馬靳,并向其拜師學習後才開創出來的,且遺禍無窮,看看魏國這幾年被折騰的有多慘就知道了。
這樣想着,神情都不免多了份詭異和鄙夷,沒想到這老小子是那種人。
這話讓司馬靳好似炸毛了一般,果斷否決道:“我呸,你别亂說,那黃道兵法跟我沒有半刀币的關系,我當初隻是指點他兵法戰陣的實際操作。
他的兵法謀略有鬼谷派的痕迹,應該是鬼谷子教的。”
說到最後,甚至甩鍋到鬼谷子的身上。
當初的百越之戰後他也琢磨明白了,那個神秘人大概率就是鬼谷子,當初蒙着臉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來,從而與那黃道兵法聯系上,嫌疑最大。
“是有些鬼谷派的風格。”
皺眉思量了下廉頗也認爲有可能,畢竟鬼谷派的曆代傳人就能言善辯,蘇秦張儀那更是巅峰。
對此知道一點内情的嬴政保持沉默,這事他不好去說,就讓大家都誤會着吧。
“你們就沒教過他統帥大軍團作戰嗎?”
将話題轉到正事上,廉頗對這種良才美玉很是眼熱和惋惜,比當年的趙括優秀了太多,真要培養起來肯定能超越他們的成就。
“我們當然教過,隻是那小子對這方面興趣不大,或者說有更好的想法,看不上我們這種指揮方式。”
攤了攤手,司馬靳以前也這麽想過,也跟那小子說過,可惜人家看不上眼。
不是他吹,雖然他在大軍團統帥指揮上不如君上這種層次,但也是下一個梯隊的,跟那項燕半斤八兩。
教導一下那小子入門還是可以的,更别說還有君上在邊上盯着,肯定能教成。
隻可惜人家看不上,并且那個想法讓他和君上都無力反駁,的确要優秀很多,甚至可以說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什麽想法?”
廉頗問道,對此很感興趣。
“他在軍武方面有兩種思路,一個是軍團本身的培養,一個是軍陣,并不是以前那種軍陣,而是類似于農家地澤大陣的那種。
具體的我不好說,讓他給你說吧。”
司馬靳簡單地說了下,旋即看向走來的那道身影。
“老師!”
嬴政向田昊行禮,對于這位造就了自己的老師他一向是很敬重的,如同父親一般敬重。
白起和司馬靳,以及廉頗也向走來的田昊點點頭。
田昊向幾人點點頭回應,随即将手中一半的虎符遞給廉頗。
“這是當初趙王偃交給郭開帶出來的虎符,現在已經沒什麽意義了,他覺得交給你比較好。”
他剛剛跟郭開聊了一陣,郭開在知道廉頗也被忽悠過來後,就拿出了這塊虎符。
本來當初趙王偃給出這塊虎符是爲了以防萬一的,不過有他田浩然在,直接從空中跑路,還是隐身的那種,自然用不上了。
“郭開果然來了秦國。”
接過那塊虎符,廉頗神情複雜的取出另一半虎符,将兩者扣在一起,并啓動内中機關連成一個整體。
趙王嘉在上位後做了很多改變,虎符體系就是其一,當時就猜測趙王嘉肯定沒有得到先王手中的虎符。
聯想到公子嘉被神秘人劫走,猜測虎符在公子遷的手上,而郭開是先王的心腹,大概率會護送公子遷離開趙國,天下間能去的也就秦王這裏了。
而這半塊廢棄的虎符他一直戴在身上,沒想到今日還能重歸完整,也算是一份念想了。
“郭愛卿很有能力,目前正在主導建立反貪的制度體系。”
嬴政道了句,他對郭開的能力是認可的,也正缺這種特殊的人才。
“反貪?郭開?”
廉頗懵了,感覺這邊好玄幻,讓郭開那種大貪官去反貪,你們是認真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