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桂樹?”
相國府書房中,正在練書法的呂不韋聽到後邊動靜問了句,他知道肯定是那位羅網之主來了。
此次鬧出的動靜這麽大,羅網之主不過來才不對勁。
“那是從狼族那裏弄來的,應該是他們此次出征的主要目标,滅殺狼族隻是次要的。”
羅網之主回道,他也是在秦王使臣去了趙國邯鄲後才知曉那邊的人北上了,然後着手調查,大緻能夠确定秦王政的目标。
再聯想到四個月前從秦王宮中兩次起飛前往隴西的機關黑雀,想來又是道家提議的,跟秦王政的一次交易。
所以最終那棵月桂樹被移植到了太乙山後邊,成爲道家的一大底蘊。
“不可能是遠古神話傳說中的那棵,應該是留下的種子。”
又說了句,之前機關刑天搬運那月桂樹的時候他去看了,感覺跟蜀山上的扶桑樹差了很多,跟太乙山上的那棵火桑樹差不多,顯然是遠古月桂樹的後代。
要麽是種子生根發芽長出來的,要麽是根莖枝幹長出來的。
不過能長到那種規模,大概率是種子,就跟道家的那棵火桑樹一樣。
“太乙山上的變化很大,本相在鹹陽城這邊都能看到了。”
呂不韋一邊繼續書寫,一邊說起道家太乙山上的變化。
那邊的變化很大,尤其是夜晚的時候能清晰可見,這對他而言是一種變數。
作爲一名掌權者,他不喜歡這樣的變數。
“道家想要擴大黃道星圖,引導星光供應門人弟子修煉,這會讓道家變得更加強大,但同時也是一種束縛,短時間内他們會被拖在太乙山上,難以下來。”
開口解答,羅網之主曾經潛入太乙山近距離觀察過,确實很震撼,但卻也看出了些奧妙。
“那道家的北冥子你們可有辦法應對?”
了然的颔首,呂不韋又問起了針對北冥子的辦法。
上次他雖然被保護在地底密室中,沒有親眼見識到北冥子發威的場景,但能夠同時擊敗三位同級别的強者,足以說明對方的戰力。
那會是他們計劃的阻礙。
“我們聯絡了公輸家和墨家,他們正在專門制作針對性的機關,足以滅殺北冥子。”
再次回道,羅網之主上次親眼見識過北冥子的實力,絕非自己能夠抗衡的,或者說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所以得用非人的力量,這方面讓墨家和公輸家來做更好一些。
隻是他不喜歡這種在人前活動的方式,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自己會一直隐藏到底,就算見過自己的也會被絕殺掉。
如此才能降低他人對羅網的戒備,方便他們的計劃實施。
可現在卻被逼得不得不走到人前,甚至在秦國這邊的計劃都變得一塌糊塗,哪怕将秦王政滅掉,他們想要掌控秦國也會非常困難,更别說進行後續的謀劃了。
一想到這個,就感到腦殼疼,同時暗恨那叛徒掩日。
要不是那叛徒,他們的計劃又豈會被破壞成這樣,自己也落得這般下場,斷去一臂,鳳鳴劍也斷了。
該死的掩日!
“已知的力量都能找到方法應對,但未知的力量卻無計可施,這是我們最大的弱點。”
收筆直起身子,呂不韋長出了口氣,有着深深的憂慮和無奈。
這便是那個便宜女婿最可怕的一點,每次所用的手段都出人意料,想都想不到。
他們可以針對已經用過的手段進行針對性的準備布置,但人家要是用出新的手段就坑了。
對此羅網之主沉默不語,因爲他對此也很是無奈和被動,這就好似面對一個頂尖殺手的刺殺,你不知道他會用什麽方法來刺殺,更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會來刺殺,在這方面是那秦王政和黃天侯占據了主動權。
“隻能盡可能多的彙聚力量了,不單單是秦國内部的,六國和諸子百家也得引入進來。”
呂不韋也知道羅網之主同樣不可能有好的辦法,現在他們隻能盡可能的提升自身,彙聚更多的力量來應對。
白起曾經的那些副将對秦王稷和秦王室心存怨恨,可以利用,六國懼怕秦國,同樣可以利用,還有諸子百家也肯定大多數都不希望秦國一統天下,那樣他們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這便是共同的利益和目标,以之爲根基就能彙聚起來。
“他們是貪婪的,肯定會有所求。”
意有所指的提醒了句,羅網之主不喜歡這種局勢,一旦讓六國和諸子百家得到他們想要得到的,這個天下會更加混亂,他們的計劃也會被進一步沖擊打亂。
“總是要有所取舍的。”
呂不韋對此不在意,他本身就沒想去如同田氏代齊那般成爲新的秦王,不想也是不能,因爲秦國跟齊國的情況大有不同,沒可能成功的。
自己的幾個兒子也都智慧有限,沒能力接自己的班。
所以他隻求自身這一世的輝煌,成爲秦國的無冕之王,至于自己死後如何,那就跟他呂不韋無關了。
羅網之主沒有言語,身形漸漸消失在陰影中。
“權力的滋味總是讓人欲罷不能,老夫變了太多。”
看着書寫好的那幅字,呂不韋歎息。
他能察覺到自身的變化,尤其是在殺死嬴子楚獨掌朝綱之後,自身竟然養出了王的威儀,自己現今距離秦王也就隻差一個名分了。
這種掌控一個國家的感覺很美妙,讓他欲罷不能,也變了很多。
這便是權力的可怕,再如何堅定地人都會被其侵蝕,他當年在趙國選定嬴子楚的時候,就沒想過會有今天,遠遠超出了當初的預期。
甚至自身變得都有些陌生了。
他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但現今的感覺不錯,就是也伴随着一些煩心事。
便是那個女婿,或者說是其背後的掩日。
那才是真正的掩日,與之比起來,羅網後來培養的那些貨色不值一提,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不管是修爲實力,還是心智謀算都差遠了。
“既然你想用陽謀,老夫便成全伱,也算是對星雲的補償,隻要你能勝過老夫。”
擡眼看向西下的夕陽,呂不韋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戰意。
不同于羅網之主,他是跟那小子接觸過的,并且還對弈過,對其心性更爲了解,所以能夠看出那小子在用一個陽謀。
借助自己和羅網來将秦國内部的一些不穩定因素彙聚起來,從而一網打盡,連根拔起。
這是一個陽謀,自己雖然能看穿,但卻無法破解,因爲他必須彙聚更多的力量才有可能獲勝。
而那些人和勢力隻要被自己彙聚起來,就等同于走上了絕路,除非自己能夠勝出,否則那些人的下場必然是被清除。
當然,也有明智之輩不打算摻和的,但正所謂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自己和那小子對弈,邊上不需要觀戰者。
要麽加入進來成爲棋子,要麽被滅除,沒有第三種選擇。
這便是上位者的對弈,下位者隻能服從。
不過無所謂,他隻求一世輝煌,死了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再加上有星雲這層關系,他不可能真的将事情做絕,從而讓星雲恨自己一輩子。
而且自己大概率不會死在那小子手上,而是保護自己的這些羅網殺手手上,這一點他早就料到了,那小子也說過。
正好讓那小子幫自己報一報殺身之仇。
而且秦國是自己奮鬥了這麽些年的目标和成果,他也不希望看到秦國垮掉。
秦國的存在就是自身輝煌的證明,這份輝煌他會讓其延續下去的。
不過這些的前提是那小子能勝過他,要是勝不過……
田昊還不知道老丈人的謀算,他在秦王宮中呆了三個月後,便帶着胡雅乘坐機關黑雀飛往隴西之地。
本來在秦太後的癡纏下得再呆一個月的,但一個意外發現讓他決定盡快前往隴西跟嬴政交流準備。
“可是鹹陽那邊出了變故?”
見老師面色凝重的過來,嬴政也面色一凝,認真的問道,猜測可能是鹹陽那邊出事情了,并且是不小的事情。
“不是鹹陽,而是整個天下。”
田昊坐下來,神情很是嚴肅。
趕來的司馬靳和白起也同樣凝重起來,猜測着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
“今年的冬天不太冷。”
道出發現的異常,田昊記得前世學曆史的時候,秦王政時期似乎發生過一次蝗災。
能被史料記載的肯定是大規模的蝗災,損失絕對不小。
當初讓大規模的養殖雞鴨也有防備這方面的因素,即便前世那個科技發達的時代,雞鴨也是防治蝗災的最佳選擇。
當然,這也主要是華夏的蝗蟲品種相對溫和,沒有一些地方的那麽誇張,甚至擁有毒性。
有些蝗蟲吃多了,雞鴨也會中毒産生不适的,甚至雞鴨都不會去吃。
所以他也讓呂星雲去改良出新品種的雞鴨,增加腸胃的消化功能。
這個世界的動物可沒有那麽簡單,比如說白鳳養的那隻白鳳凰,還有那一群蝶翅鳥,戰鬥力兇猛得很。
隻要能将雞鴨培養成那種類型的應該就差不多了。
而在古代農業發展有三大天敵,旱災澇災和蝗災,他決定給黃河修築多重水壩就是爲了搞定前兩者,現在則輪到了最後的蝗災。
“不太冷?”
三人面面相觑,這算什麽問題?
冬天不冷不好嗎?
“你們都沒下過地,不知道這裏面的門道。”
田昊開口解釋道:“蝗蟲每年都會有将卵産在地裏面,冬季依靠寒冷的空氣能凍死一部分,如果下雪雪水融化滲透到土地中形成凍土層會進一步凍死蟲卵。
雖然無法完全凍死,但能解決絕大部分的蟲卵,來年的蝗蟲就會少很多,這也是瑞雪兆豐年的說法由來之一。
但今年的冬天不冷,往年到這時候都已經結冰,甚至下雪了,可今年卻不一樣,這勢必會讓那些蟲卵留下絕大部分的,來年一旦孵化便是蝗災。”
其實蝗蟲年年都有,隻有多到一定規模才會稱之爲災,今年冬季不冷,也不見下雪,蟲子會保留很大一部分度過冬季,明年必然會成災的,并且是大災。
這麽一解釋三人明白了,面色也更加嚴肅。
“那些雞鴨能解決嗎?”
司馬靳問道,他知道這個學生讓大量養殖雞鴨,似乎就有用來治理蝗災的想法。
“星雲那邊培養的新品種雞鴨應該能行。”
田昊對呂星雲那邊很有信心,他早先就有讓那丫頭轉職成獸醫的打算,專門用醫家手段來誘導一些動物變化。
除此之外他還讓人收集中原各地的雞鴨品種,弄過來雜交培育,取長補短,相信肯定能培育出戰鬥力更強的雞鴨。
“我此次過來有兩件事情,一件是提醒你們做好防備,第二件事情是讓政兒你作出一個決斷。”
說着看向嬴政,接下來得讓這個弟子做決定了。
“老師是指要不要将這一消息告知給六國?”
嬴政明白了,這的确是一個值得認真思索的問題。
“不是六國,而是六國百姓。”
搖了搖頭,田昊看重的從來不是六國本身,而是那些平民百姓,那些人才是他們能夠拉攏,也有能力拉攏的。
司馬靳和白起沒有言語,靜靜等待嬴政的決斷,畢竟這孩子現今已經是秦王了。
“這是一次機會!”
略作思量,嬴政有了決斷。
他的目标是一統天下,而想要更好的一統天下,民心是一大關鍵。
“那你們商讨下如何将消息傳遞給六國百姓階層,别讓某些人頂替了我們的功勞。
如果條件合适,我們可以出動雞鴨大軍輔助六國百姓治理蝗災。
我去巴蜀那邊。”
見嬴政有了決斷,田昊沒有久留,起身出去乘坐機關黑雀前往巴蜀。
一來觀看呂星雲培育出的新品種雞鴨,二來跟徐夫子學習鑄劍術,爲混入農家做準備。
“這又會是一場戰争。”
目送着那機關黑雀遠去,司馬靳深深地吸了口氣,面色更顯凝重嚴肅。
“可以從那些六國降卒中挑選一些已經真心歸順的,讓他們以秦人的身份走一趟六國。”
白起提議道,想要将消息以秦國的名義傳遞到六國百姓中,讓那些六國降卒過去是最合适的。
“就依白老所言,此次可作爲一次真正的出征功勳,優異者寡人會正式授予秦人身份,免除農田稅收。”
點點頭,嬴政對此很是認同,同時也可借此機會給那些已經真心歸附大秦的俘虜授予秦人身份,免除稅收。
如此也能激勵其他人更快的真心歸附,讓那些俘虜和轉移過來的數百萬百姓更好更快的融入秦國。
“國内的話,可以通過呂不韋來運作,那些雞鴨可是她閨女改良的。”
司馬靳也道出一個提議,雞鴨改良一直是星雲那丫頭在帶人做,若真能成功治理蝗災,就是最大的功臣。
相信呂不韋不會拒絕此事的,而想到這一點他就忍不住吐槽。
“那翁婿兩還真奇怪,是敵是友都難以分辨。”
呂不韋和那小子之間的關系太奇怪了,以前配合的非常默契,現今卻成爲了敵人,但卻依舊保持着一份默契。
“這是屬于智者間的對決,呂不韋雖然被權力熏心,走上了權臣的絕路,但他也會真心對待秦國,不可能真的去同歸于盡。
星雲那丫頭也會是一份重要的籌碼,讓呂不韋繼續維持着那份默契。”
白起也早看出了呂不韋的布局,雖說他們這邊動用的是陽謀,但以呂不韋的心智手段肯定能看出來,并作出反制的布局作爲一種威懾。
但呂不韋沒有,顯然其心思又讓那小子料到了。
整個計劃中那小子都牢牢占據着主動權,呂不韋必輸無疑。
“這會不會讓羅網看出來?那位羅網之主可不簡單。”
司馬靳有點憂慮,呂不韋那邊不用擔心,但羅網就不好說了。
“這是屬于老師和呂不韋之間的默契,除非羅網之主一直親自盯着呂不韋,否則單憑那些個殺手是沒可能看破的。”
嬴政不屑的笑了下,那羅網之主算個人物,但那些個羅網殺手就算了。
砍人沒問題,但别的就不行了,更别說是看穿呂不韋那種存在的心思。
而且老師和呂不韋之間是隔空交手的默契,不會有任何痕迹留下,甚至雙方都不會去接觸,單憑那些殺手絕無可能看破。
“有呂不韋配合,國内足以清理幹淨了。”
扭頭看向東方,白起對此沒有絲毫心軟,哪怕那些人都曾經是秦國的有功之臣,但既然擋了路,那就得掃除掉。
更别說那些人本身就有問題,曾經有功,或者先輩有功,并不代表着自身可以爲所欲爲,鑽律法的空子,這本身就是取死之道。
“還是我們的律法不夠完善。”
嬴政也扭頭看向東方,這幾年他了解了很多事情,甚至還抓了些人過來親自審問,明白那些人的手段和思維方式,總的來說就是去鑽律法的空子,借此謀利。
所以他們需要更加完善的律法來治國,想要做到這一點不容易,需要頂尖的大才來輔佐,這讓他對老師所言的那韓非李斯兩人更加期待了。
按照老師的說法,韓非更适合用來立法,完善律法,因爲韓非心思靈活,更擅長求變,可以查缺補漏。
而李斯則更适合用來執法,因爲其本身性格更傾向于遵守規則,維護規則。
有那兩人輔佐,肯定能更快的将大秦律法完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