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子楚對外的解釋是先王被刺客的毒箭射中,最終毒發身亡的,但有腦子的人都明白那隻是個借口,尤其是嬴子楚的應對太完備,太快了,等很多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事情已成定局。
甚至就連王室那些不滿的人也被打發着加入隴西遠征軍,準備打包離開鹹陽。
這樣雖然讓王室在鹹陽的力量少了一半,但卻也避免了内部混亂的局面,可以說是利大于弊。
更别說還有公子政會在隴西那裏呢。
“小瞧那位表兄了!”
府邸中,芈平看過這幾天的所有情報,不禁感慨那位表兄的狠辣,竟然真敢做這種事情,并且還給做成了。
“倒也對我們都有好處,封君也可以提前了。”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芈平看出這是一次機會,雖然那位表兄準備的足夠充分,但畢竟是弑父登基,有些問題并不是提前準備好就能解決的,想要平複下來必然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自己正好可以順勢封君,以君的身份前往隴西,很多事情都會好辦得多。
“就是可惜了我那個外甥,接下來怕是要被表兄所提防了。”
想着想着不由聯想到那位外甥成蟜,本來他們還想找機會扶持成蟜成爲秦太子的,可現在看來是沒戲了。
凡是通過弑父手段奪得王位的君王,最忌憚的便是同樣的事情,會對膝下子嗣加倍提防,這時候要再支持成蟜,就是找不自在了。
“那位表侄倒是下了一步好棋,提前在隴西謀算。”
又聯想到那位表侄嬴政,芈平猜測那位表侄肯定知曉這一計劃,因爲其背後站着的是黃天侯和羅網掩日。
其早先在隴西那裏謀算恐怕也是在借此算計,爲自身謀劃底蘊,單單這一茬就拉走了王室一半的人手和底蘊,本身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不愧是羅網掩日和黃天侯,确實是很可怕的人物,而更可怕的是他們在隴西之地的謀劃。
“你們倒是好大的野心!”
目光轉向桌上的地圖,芈平之前還想不通到底是什麽竟然讓秦國王室在隴西之地投入如此大,開始還隻以爲是想要借此機會削弱羌氐和月氏,好集中兵力針對六國。
可在那日刺殺的晚上,一封信件出現在自己床頭,内中講述了秦國王室對隴西,乃至整個西域的謀劃,讓他都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讓秦國王室拿下西域,未來統一天下後說不定真會有鎮壓整個天下,度過磨合期的底蘊,那樣不管是楚國,還是自己都将沒有任何機會。
“想要讓我作爲棋子破壞秦國王室對西域的謀算麽,我接了!”
想到那封已經被燒毀的信件,芈平知道自己被人視作了棋子,有人也不想秦國王室對隴西乃至西域的謀劃成功,自己同樣不希望秦國成功,在這一點上他們的立場是相同的,他不介意做一枚棋子。
無論如何,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不能讓秦國成功。
與此同時,王宮中正在對弈的嬴子楚和呂不韋也在想着某人的事情。
“寡人心情很不順暢。”
落下一枚黑子,嬴子楚一臉的郁悶牙疼。
自己辛辛苦苦謀劃數年,雖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但卻也有不少東西被那個兒子劃拉走了,偏偏人家還基本啥都沒做,等同于白吃白喝。
兩相對比,他感覺自己好傻,也沒有了成爲王的喜悅。
憋屈啊!
“王上應該高興才是,得此麒麟兒我大秦未來大業必成,至少可保西方無憂。”
呂不韋笑呵呵的勸慰道,他雖然心下也有點小郁悶,但結果也算皆大歡喜,否則留着那部分王室族老們在鹹陽中鬧騰起來,他也會倍感頭疼的。
不過掩日和那小子是真的狠,到現在他才明白那小子那日所言的意思,本以爲隻是單純的順勢去謀劃隴西之地,誰想還順道拐走了半個王室,偏偏他們還沒辦法說什麽,甚至也算是一種皆大歡喜的局面。
與之相比起來,自己數年間的謀劃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鬧心啊!
“月氏和羌氐的戰馬是我大秦未來所必需的。”
面色一肅,嬴子楚也對月氏和羌氐的戰馬眼饞很久了,就算不能用來組建騎兵,也可以弄來拉馬車,不管是運兵還是運糧都能有大助益的。
“馬确實是個好東西!”
呂不韋也對那些戰馬很是眼饞,有了足夠的戰馬他們就能做很多事情的,能應用到方方面面的,說是一種戰略物資都不爲過。
“月氏和羌氐是政兒的目标,王上的目标是東方六國,更難對付。”
落下一子,呂不韋将話題轉向山東六國,那才是他們謀劃對付的目标。
“楚國和韓國遭受重創,短時間内不可能有大動作,趙國還沒從長平之戰的創傷中緩過氣來,也不足爲慮,現今唯有魏國實力保存最好,而且魏武卒始終是個麻煩。”
嬴子楚看向挂在牆壁上的地圖,目光在東方六國上掃過,主要看的是與秦國接壤的趙魏韓楚四國,至于齊國差不多已經廢了,燕國也隻是一隻老鼠罷了。
“按照政兒他們的作戰計劃,等拿下那一個黃河灣内,修整後就會率軍北上,将黃河内域徹底拿下。
這裏的地他們不要,得我們派人過去接手治理,但北邊的趙國是個隐患,我們需要将黃河之内徹底占下,以黃河爲根基組織防線,如此後方便可無憂,隻需用心謀劃六國便可。”
呂不韋也看向那副地圖,在地圖中他們秦國西北方是月氏,北方則是趙國,甚至在黃河内域也有部分被趙國占着,這對他們是一大威脅。
大秦修建西方長城,一部分是爲了抵擋月氏等異族,一部分是爲了抵擋趙國騎兵,以前沒少被趙國東西夾擊過。
“等蒙骜将軍敲打過魏國,再從月氏羌氐那裏拿到足夠的戰馬後,我們就謀劃此地。”
嬴子楚是同樣的想法,不将那塊地拿到手,睡覺都難以安穩。
“臣有一點擔憂。”
呂不韋忽然說了句,憂慮的看着那副地圖。
“你是指趙國和月氏會聯手?”
嬴子楚是有真才實學的,而且他還在趙國呆了很長時間,對趙國内部很了解。
“趙國雖然仇視異族,但主要仇視的是北方匈奴,與月氏卻沒有太大的沖突,雙方有聯手的可能。”
呂不韋最擔心這一點,如果趙國與月氏聯手,問題會變得很棘手。
“百越的煉鋼之法可有成效?”
盯着那副地圖看了好一會兒,嬴子楚忽然詢問天澤獻上的煉鋼之法。
當初天澤歸秦獻上了越甲劍士的傳承,其中就有鑄劍之法和煉鋼之法,他們一直在暗中籌備嘗試,等掌握後便可大規模培養。
“比不得百煉精鋼,太脆了,幾乎沒有韌性,很容易斷裂,甚至碎裂,隻能用來做箭頭,而且很難重複利用,并且很容易生鏽,需要用油脂時常保養。”
呂不韋回道,對那種煉鋼之法有足夠的重視,但也未太過重視。
那種煉鋼之法雖然比起百煉鋼之法要容易很多,但卻也有很大的缺陷,煉制出來的鋼太過脆硬,用來做箭頭都隻能制作成一次性的箭頭,還不足以取代青銅兵器。
不過這也夠了,隻要能大量制造箭頭,便可讓弓弩之法大規模的擴展使用,這也正是他們大秦軍隊所擅長的作戰方式。
以前一直爲箭矢的成本而頭疼,現在能将那個成本降一降了。
“就看他們在此次隴西之戰中是否會顯露出新的東西。”
嬴子楚忽然笑了聲,他不相信天澤和那小子會将全部的東西都獻上來,必然會有所保留的,此次隴西之戰也許會有所顯露,對此他很期待。
旋即神情一轉,頭疼的道:“那二十多萬的楚國俘虜是個麻煩。”
之前百越之戰中擊敗了楚國大軍,當場擊殺了數萬,還有二十多萬俘虜存活下來,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離開百越,進入了韓國境内,最多兩個月就會抵達秦國。
人還沒到,楚系的人已經坐不住了,甚至那位華陽王…現在是太後,那位都過來說過幾次,對此很是上心。
他可不想讓那二十多萬的俘虜青壯跟楚系的人接觸,否則楚系必将進一步壯大,這種養虎爲患的事情他可不會做的。
“隻能打散開來融入大秦,聚在一起太危險了。”
呂不韋也知道這是個麻煩事,爲今之計隻有将那些俘虜打散融入大秦裏面,借此加快融合。
沒辦法,有楚系的人在,他們想要将那些俘虜派去挖礦做苦工顯然不行,楚系的人必然會鬧騰的,隻能想辦法打散開來融入整個大秦,并且還不能是巴蜀和靠近楚國的那邊,不然也會是一大隐患。
不過總的來說他們秦國和楚國是有融合基礎的,多年來的聯姻還是有些好處的,融合起來并不會太過排斥。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小子将楚軍俘虜中的軍官将領全部清理了一遍,留下的隻是民夫和普通士兵,要好收服的多。
“隻能如此了,大秦也确實需要休養生息一番。”
緊盯着地圖上那個黃河内域區域,嬴子楚對之勢在必得,也隻有将那裏拿下才能讓全國上下進一步認可自己,穩定王位。
畢竟秦國是以軍功爲上的,開疆擴土便是最大的軍功。
而将那裏拿下後,必然得遷人過去開荒占領,進而繁衍生息,将之徹底變爲秦國的國土和底蘊。
楚軍那三十萬俘虜都是青壯,尤其那些士兵還久經訓練,夥食也要比普通百姓好一些,身體素質更強,正是開荒的好勞力。
他不需要那些人當兵上戰場,隻要能種地供應糧食就是貢獻。
“韓國那批人得給政兒送過去。”
想着楚國的那批俘虜,嬴子楚又想到了從韓國弄來的那批人。
當初那小子的操作可是秀到了所有人,先是以那些韓軍俘虜爲誘餌,将其家人大多數引誘過來,然後又以幫助韓國清理匪患爲由,将那批災民弄過來,那可是數十萬的人口。
而且經過一番折騰,剩下的大多數是青壯,都是好勞力啊。
他很想将那批人留下來,隻是自家兒子那邊更需要,否則手底下全是百越的人,總歸是個隐患。
哪怕那些百越人同意轉換成大秦人的身份,但有些事情不是說說就行的。
“已經在做遷移了,等将隴西西邊那塊地打下來後,差不多也就到了。”
呂不韋回道,旋即猶豫了下,又開口道:“王上,臣覺得黃天侯當初的建議很有意義,以往我大秦軍隊打下敵國城池,無奈之下隻能屠戮内中他國士兵,甚至是百姓,因爲留着隐患太大,國内又沒有多餘的土地來安置,隻能殺。
但現今不同了,西域之地廣闊無痕,又遠離六國,是上好的安置之所。”
他也意識到人口的重要性,未來大秦一統天下,不可能真的将六國百姓全部殺光,可想要鎮壓的話又需要足夠的底蘊,其中人口是一大關鍵。
現在将那些六國百姓轉移到西域去,給人給地,生活上幾十年,甚至幾代人下來,也就都變成秦人了,這對未來的統一大業很有助益。
“政兒曾說過一句話,叫存人失地,人地兩得,存地失人,人地兩失,此言也可反過來理解。”
嬴子楚道出從兒子那裏聽來的一句話語,這一點不僅能用在自身上,也能反過來用在敵國身上,比如說這次在韓國就是如此操作的。
得到那些人口能讓他們秦國壯大,韓國失去那些人口則自身被極大削弱,這也是一種削弱對手的方式,并且比直接的戰争要好得多。
長平之戰的時候,他們要是能有這條道路,也不會引起衆怒,讓諸國聯合圍攻了。
“雲兒能拿捏住他嗎?”
忽然說起那個義女的事情,那小子可不好拿捏啊。
“天下間誰人能拿捏住他?”
說起此事,呂不韋挺無奈的。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他已經看出那小子的能耐,想要将之拿捏住很難,連他都找不到突破口,更别說自家那個傻閨女了。
現在隻能期待着那小子能對自家閨女動情,隻有情之一字才能鎖住那種人物,其他方法沒用的,甚至一個不好還會适得其反。
“如此優秀的後輩,怎麽就是掩日的人呢?”
嬴子楚歎息,對那小子的才華很是欣賞,如果能留在身邊辦事的話,會省心很多的。
“羅網中還有這種能人嗎?”
忽然想到羅網,嬴子楚對之越發的重視,以前卻是小瞧了。
“一言難盡!”
陰郁的歎息,呂不韋反而對羅網挺失望的,越王八劍的劍奴中就出了一個掩日,其它都隻知道砍人,辦不了大事的,甚至還有可能被策反,比如說玄翦和驚鲵。
不過這也應該是羅網幕後之人故意如此培養的,這樣才能方便掌控,否則真要每個人都如同那小子和掩日一般心思靈活,羅網早就炸了,不可能延存這麽久。
“楚系那些人必然不會錯過此次隴西之戰的軍功,甚至可能會有别的心思,不得不防。”
呂不韋落下一枚白子提醒道,雖然他們已經穩住了大局,但事情還沒徹底完呢。
想要徹底穩下來,還需要跟一些勢力進行利益交換,王室那邊已經被那小子順道搞定,接下來就是楚系了。
“那是政兒他們該頭疼的事情,寡人更關心在之前的刺殺中,那些人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落下一枚黑子後面色轉冷,嬴子楚對當日的襲殺仍然很是憤怒和忌憚。
鹹陽是秦國的核心,更被自己經營數年之久,尤其是這一年來多有謀劃,可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竟然進來了那麽多死士刺客。
還好針對的是黑龍,如果來針對自己的話,當日那情景,他不一定能扛得住。
尤其是那位将黑龍都重創的劍客,威脅太大。
“對方處理的很幹淨,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不過也正因爲太幹淨了,反而是一種證據。”
落下一枚白子,呂不韋冷笑着,他有絕對的把握确定,楚系絕對有人參與了上次的襲殺,隻是具體是誰不好确定,也不好調查,尤其在這個節骨眼上。
沒辦法,楚系太團結了,真要去調查就等同于捅了個馬蜂窩,會被群起而攻之的,于現今的穩定局面不利。
“那就引蛇出洞,給他們送過去一份希望,再一網打盡。”
面色更冷,嬴子楚對楚系那些人越發的厭惡和防備,未來必然會是他的敵人,必須全部清除掉,否則睡覺都不安穩。
“王上的意思是成蟜殿下?”
呂不韋眼眸微微眯起,猜到了嬴子楚的意思。
“合适的誘餌隻有他了,政兒現今擁有的力量也有資格讓寡人去忌憚,如此才能騙過楚系那些人。”
嬴子楚确實想要用次子成蟜作爲誘餌,引誘楚系的那些人上鈎,然後制造借口一網打盡。
至于說次子的犧牲,那也是值得的。
作爲一名王者,爲了自身的王位和未來霸業,沒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真要有婦人之仁的反而不合格。
“臣會着手安排,但成蟜殿下現今年幼,需徐徐謀劃。”
呂不韋領命,這事對他而言不難,就是需要時間。
畢竟成蟜還太小,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引動楚系的那些人投靠過去。
“不急,當務之急是穩定住局勢,防備六國借此機會再次合縱。”
嬴子楚并不着急着對付楚系那些人,當務之急是穩住自身王位,消除内部的一切不穩定因素,同時防備外敵的謀算。
一直以來,王位更替期間都是一個國家内部最虛弱的時候,尤其是自己這種弑父登位的,想要徹底穩定下來需要不短的時間。
這時候最爲虛弱,一旦六國合縱起來,會是一大威脅,必須做好萬全的防備。
“臣一直在借助羅網監察各國,一旦有所異動就會收到消息。”
呂不韋回應,他也早就在防備着這一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