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陪爲父走走。”
秦王柱看着女婿那副模樣莞爾一笑,旋即向閨女招了招手。
在外人面前他會展露出作爲王的威儀,但私底下并不講究那些,尤其是面對這些個閨女的時候。
畢竟閨女跟兒子不同,那些個兒子們一個個的都有想法,尤其是那嬴子楚,讓他都不得不心生防備,但閨女就不一樣了,所以在這些女兒面前,他更願意以父親的姿态相處。
不然一直展現王的威儀,會很累的。
當然,這也主要是因爲他才成王一年時間,并且還一直在王陵守孝,這個王當得并不完整,也許等自己做王做的久了,也會變成父王那樣吧。
華玉聞言看了眼依舊樂呵呵的某人,踏步跟着父王離去。
“剛剛的戰鬥你可看明白了?”
行走在林間小道上,秦王柱問了句。
“父王是指最後那一回合?”
華玉若有所思,也看出最後一回合不對勁。
雖然那時被黑暗籠罩,但黑暗散去後兩人的姿态展現出了很多問題。
略微颔首,秦王柱擡手接住一片飄落下的枯葉,道:“於期對小黃子很了解,甚至還針對性的做了絕殺應對,但從結果來看,顯然那小子技高一籌,反過來算計了一把。
可據爲父所知,那小子很少用那一殺招的,似乎隻在百越之戰中用過一次,而且他有這種準備,顯然已經将小黃子視作死敵了,這是他的立場和決定。”
說到最後,話語中都帶着份冷意。
“楚系那些人的利益與楚國綁定的太深,在那些人的眼中,自身利益永遠高于大秦的利益,未來必會成爲我們大業的絆腳石。”
語氣越來越冷,秦王柱在鹹陽中生活多年,對現今大秦朝堂了解得很,楚系的那些人越來越不像話了,必須得好好敲打敲打,甚至有必要也有機會的話,他不介意将之除去。
不管是誰,隻要膽敢擋在大秦統一大業前面,都得死。
華玉沉默不語,她也早就知道楚系的難纏和強大,尤其是在大秦中根深蒂固,想要拔除很難。
恐怕父王将自己賜婚給那玩意,也有想将之作爲一把刀,一把針對楚系一脈的刀,從外部将楚系削弱,甚至切除出去。
轉過身爲閨女将飄落在頭上的一片枯葉取下,秦王柱慈愛的道:“爲父說這些是提醒你,那小子其實更适合你。
伱自小就立志要做一名女将軍,甚至還要嫁給一個如同武安君那樣的大将軍,可正所謂将軍難免陣前亡,古往今來上戰場的又有幾個能得善終。
爲父可不希望你未來年紀輕輕的就守寡,既然改變不了你的心意志向,那就找一個足夠聰明的将軍,這樣不管對外還是對内都能活得更加長久。”
雖說這是一場聯姻,但他也不會故意坑害自家閨女,尤其是最疼愛的閨女,自然希望其未來能獲得幸福。
“父王的心意女兒明白,玉兒會嘗試着接納他的。”
猶豫了下,華玉最終給出回應。
“你現在還年輕,等成了婚就會明白他那樣的人才能給你更多的幸福,那時你會感謝爲父的。”
笑呵呵的說了句,作爲過來人,秦王柱很明白夫妻間應該如何生活,閨女嫁過去肯定會性福的。
“父王!不理你了!”
華玉繃不住了,氣惱的瞪了眼後趕忙轉身跑開。
說到底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真不想接觸那方面的話題。
看着閨女羞惱跑開,秦王柱笑得更開心了。
……
且不提這邊秦王柱父女間的溫馨,樊於期的傷勢在初步處理後,就被運往了鹹陽城,尋找更好的醫師和藥物。
很多人都對樊於期的傷勢關注,尤其是楚系一脈的朝臣,甚至連華陽王後都來了。
樊於期是她們楚系一脈在軍中的後起之秀,更是未來的保障,決不能出差錯。
很快一名年老的醫師從床榻那邊走出來,在華陽王後那裏服侍的芈平趕忙上前詢問:“先生,樊将軍的傷勢如何?”
其他人也将目光彙聚在老醫師身上,樊於期是他們培養推舉出來的,在其身上耗費了大量的資源和人脈關系,真要被廢掉會虧吐血的。
老醫師看了看芈平,再看看華陽王後等人,随後看了眼床榻上的樊於期,示意了下向外走去。
衆人面色一沉,跟着走出房間。
“樊将軍身上的傷勢有兩處,一處在腰椎,一處在下邊,腰椎那處傷勢并無大礙,隻需靜養便可,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就能痊愈,但下邊的傷……”
說到這裏老醫師不再言語,不過意思已經表露的很明确了。
“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心下一沉,芈平追問道。
“也許醫家掌門念端先生有辦法,可念端先生身處燕趙之地,而樊将軍的傷勢也拖不得,爲保性命必須做出取舍。”
老醫師說的比較委婉,其實他對那傷勢也沒有好的辦法,鳥蛋都徹底爆碎,剩下的也都變形糜爛,想治也無從下手啊。
“勞煩先生了,以保命爲主。”
華陽王後這時開口作出決定,示意老醫師盡快過去醫治。
沒了那個總比沒有了性命強,在這等緊要關頭決不能猶豫,否則損失會更大。
“是,王後,老臣必保樊将軍性命無憂。”
老醫師領命,過去準備工具。
“平兒,隴西之戰至關重要,你去走一趟,最好在那邊紮下根來。”
華陽王後目光轉向自家外甥,思量一番決定讓其代替樊於期前往隴西。
她雖然不知曉王室在隴西那邊具體有着怎樣的謀劃,但從動用的人力物力來看,必然不小,她們楚系必須過去紮下根來。
而且秦國以軍功爲上,既然隴西要爆發大戰,那就更應該過去分一杯羹,穩固她們楚系一脈在軍中的地位,甚至有機會的話擴展下更好。
“平明白!”
芈平領命,他也對隴西那邊很感興趣,尤其是那位黃天侯和王孫嬴政。
正好借機接觸了解下,如此才好進行謀算。
“等你在隴西立下軍功後,我會向王上提議給你和文兒封君,你想要怎樣的封号?”
華陽王後問道,對這個外甥很是重視。
其是當代楚王嫡長子,本身又天資聰慧,未來定能成爲她們楚系一脈的領軍人,自當好好培養。
“姨母認爲昌字如何?”
眸光閃爍,芈平道出一個字。
“猗嗟昌兮,颀而長兮!很美好的一個字。”
華陽王後笑着點點頭表示認可,她自身也算飽讀詩書,對詩經看過不少,其中齊風·猗嗟一篇中就有昌之一字,意喻美好的模樣,而這個外甥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兩者正好相合搭配。
如此便以昌平爲号!
芈平沒有言語,心下卻在想着詩經的另一篇章——周頌·雝。
燕及皇天,克昌厥後。
希望能使我芈平事業昌盛起來,如果能如同表哥秦太子楚那般回國成爲太子,未來繼任王位就完美了。
“去了後莫要與那黃天侯産生誤會沖突,此次於期便失了理智,以至于壞了我們的謀算。”
看了眼身後的房間,華陽王後認真的叮囑道。
樊於期被擡回來後隻說是被黃天侯傷了,如果隻是傷的腰部,她還會認爲單純是黃天侯在故意算計,可下邊的傷勢更加嚴重,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必然是樊於期對華玉并未死心,從而讓黃天侯撞見,這才爆發的沖突,進而将樊於期給廢了。
這事換到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不可能容忍,她們也沒辦法去說什麽,畢竟華玉已經被王上賜婚給黃天侯,是人家的未婚妻。
惦記倒是可以惦記,但擺到明面上就不對了,尤其是在黃天侯還活着的時候。
“平必謹記在心。”
芈平認真的點頭表示記下,對此事也沒有想太多。
樊於期在追求華玉公主的事情他知道,甚至還提供過一些便利,此次去骊山王陵見了華玉公主難免會顯露些情緒,引起黃天侯的不滿很正常。
不過也有可能是借機發難,畢竟樊於期腰部的傷勢絕非巧合,是人家故意打出來的,既不是太嚴重,讓他們無法借口發難,又能讓樊於期無法參與接下來的隴西之戰。
那位黃天侯确實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
原本還想着借機在隴西之戰中将那黃天侯找機會除去,現今樊於期被重傷,想要再找機會就難了。
衆人在确定樊於期沒有生命危險,并且傷勢在一年内就能痊愈後,便陸續離開,芈平也返回了自身的府邸。
這處府邸還是父親當年住過的,秦楚兩股聯姻多年,在秦國這邊早就形成了外戚勢力,有楚系一脈的照顧,他在秦國倒也不會被刁難,隻是無法離開鹹陽城罷了。
而此次隴西之戰會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南公,姨母下令讓我去隴西。”
來到卧房,看着在那裏逗鳥的老者,芈平行了一禮後說道。
“隴西本身沒什麽,關鍵是那個黃天侯,此子不除,必成大患。”
楚南公擡起頭來,陰狠的道。
上次他差點就被那小子給絕殺了,即便逃出來也性命垂危,若非有山岐大蛇的蛇蛋相助,他也活不到現在,可卻也讓自身變得不人不鬼。
都是那小子害得!
“黃天侯隻是被推到明面上的一枚棋子罷了,平對那位羅網掩日更加擔憂。”
芈平對那個黃天侯并未太過在意,說穿了也隻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罷了,想來在百越的那些謀劃都是掩日暗中指使的,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和強敵。
“南公可知掩日與羅網現今是怎樣的關系?”
對于掩日和羅網之間的事情他看不太懂,雖然有些猜測,但無法确定是否是羅網在做戲做局。
“上次圍殺我的人中應該還有驚鲵。”
沉默了下,楚南公道出一則情報。
老實說,他也看不太懂羅網和掩日現今是怎麽個狀态,那個勢力存在的太古老久遠了,甚至比楚國存在的時間都長遠,深不可測,不可小視。
“果然是個局麽?”
若有所思,旋即芈平問出心中疑惑。
“羅網的幕後到底是誰?”
羅網是天下間最強也最古老的殺手組織,更遍布七國,麾下殺手無數,魑魅魍魉的觸手更延伸到了天下間所有角落,堪稱無孔不入,甚至他連自己所在的這座府邸都不太放心。
如此強大的殺手組織必然存在一個掌控者,至少不可能是越王八劍,因爲那八柄劍隻是劍奴,劍奴可沒能力成爲羅網的掌控者。
可到底是誰在暗中掌控着羅網呢?
“不清楚,羅網深不可測,且野心不小,甚至老夫曾隐約在羅網中看到了一顆紫微帝星的顯化,比我楚國未來的霸星更加深邃。”
微微搖頭,楚南公對羅網本身很是忌憚。
“羅網也想奪取這天下?”
芈平一驚,他倒是沒想到一個殺手組織竟然會有如此野心。
“羅網隻是一個表面的勢力,他背後的掌控者必然還有别的勢力,也許是七國之一,也許是百家之一,沒有誰知道是哪一個,但既然出了紫微帝星,就必然有那個能力。”
提醒了句,楚南公不認爲自己會算錯,既然羅網中有紫微帝星顯化,那就必然是在圖謀天下權柄。
“這天下隻能歸秦嗎?”
沉默了下,芈平很不甘心。
他早就與楚南公接觸了,也知曉了楚南公推測的未來大勢,在未來中天下歸秦,楚國也必然會覆滅,這不是他想要的。
作爲楚國公子,楚王的嫡長子,他有資格繼任王位,成爲楚王,如果楚國覆滅,那自己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隻是暫時的罷了,未來亡秦必楚!”
不屑的笑了笑,楚南公不認爲天下歸秦能如何,畢竟笑到最後的才是勝利者,而且也正好借此機會清理下楚國内部的蛀蟲,國内有些人和事讓他都看不下去了。
内部無法自行清理,那就借助秦國這把刀割下來,到時楚國才能脫胎換骨,成就無上霸業。
“楚國必然能取代秦國,成爲天下間的唯一,可惜我等不到那時候了。”
芈平歎息,他對楚南公的推算結果無比認同,因爲他很清楚秦國内部的狀況和底蘊。
擊敗六國統一天下也許能行,可想要坐穩這個天下太難了。
這天下分裂的太久了,諸國近乎完全獨立,想要将之統合爲一需要很長時間的磨合,秦國沒有足夠的底蘊撐過那個磨合期,必然會分崩離析。
那時候天下大亂,他們楚國必然能笑到最後。
可惜時間跨度太長了,人的壽命有數,自己很難活到那個時候。
“國不可計較一時之得失,應謀百世福澤。”
楚南公意有所指的道,也算是一種教導。
芈平沉默了,他明白楚南公的意思,是要讓自己爲未來的楚國鋪路,蓄積力量,可這種做法讓他心有不甘。
他更希望自己能帶領楚國成爲這天下的主人,而非做一個墊腳石。
楚南公沒再言語,這種事情隻能讓芈平自己想通,強逼不了的。
“此次都有誰會去隴西?”
沉默了一會兒,芈平轉移話題,詢問此次隴西之行所需要會見的人。
不管是未來的楚國,還是爲自己未來鋪路,他都需要早早謀劃,與更多的人和勢力結盟,此次隴西之行會是一次機會。
“燕國鞠武,趙平原君之子趙捷,魏信陵君魏無忌,項氏少主項超,墨家也會派人過來。”
道出聯系上的名單,楚南公雖然堅信自身看到的結果,但卻也不會認爲那個結果必然會出現。
所以必要的準備得有,隻有多多謀算,看到的結果才能成爲未來。
楚國内部問題太複雜了,他插不上手,隻能從芈平這位楚王嫡長子來入手。
“農家呢?”
芈平詢問農家的意向。
他對農家一直很重視,原因在于那個地澤大陣,是最爲可怕的戰陣,一旦應用到戰場上,足以以一當十。
而且農家根植于平民百姓之中,最容易發展壯大,會是自身的一大助力。
之前的百越之戰,也是他暗中牽線搭橋,讓農家支持楚國的,隻可惜失敗了,這是他所沒料到的。
“上次農家損失慘重,恐怕會有所抗拒。”
說起此事,楚南公有點尴尬,農家上次損失自己也有一部分鍋的。
而且上次在百越農家是真被坑慘了,先是三大長老帶的人在韓軍中被殺,三大長老自身也被打殘抓走,即便他出面也隻能救下兩人。
之後的農家俠魁帶領精銳過去救人,然後又被坑了,逃出去的隻有三人。
“麻煩南公去知會下農家俠魁,就說他們農家的損失,我們楚國會加倍補償,我會讓他們農家弟子超過十萬之數。”
展現出一股子霸氣,芈平對農家勢在必得,不管付出何種代價,都必須将農家掌握在手中。
而且用楚國的資源人口去壯大農家也不虧的,那是對農家的一種滲透,也是對楚國的一種滲透,自己未來如有機會,完全可以借助農家的力量去競争王位,成爲新一代的楚王,并借助農家穩定國内。
他相信在他的帶領下,楚國一定能變得更加強大昌盛。
“老夫不好出面,或許可以讓信陵君去說和。”
楚南公提議讓信陵君出面,上次的事情已經讓農家俠魁不滿,自己出面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讓信陵君去的話會好一些。
“就按南公說的辦。”
芈平沒有在意,隻要能将農家俠魁約出來就行,他相信以自己的口才隻要見到田光,肯定能将之說服收爲己用的。
“要小心那黃天侯,能引得天雷轟殺,且存活下來的定不簡單,他會是一個變數,屠龍計劃你也盯着點,但需盡快撇清幹系,過後的秦國王室會瘋狂的。”
最後提醒了句,楚南公這才起身離開。
早在當初那小子能引得天雷轟殺後,他就知道那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必須慎重對待。
“變數麽?”
芈平念叨了聲,将這句話記在心裏,對那位黃天侯也越發的重視,不過當務之急是撇清與屠龍計劃的關系,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迹,他可不想對上狂怒的大秦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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