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得意外,走得驚豔。
五國伐明?
好大的氣魄!
靈堂内的衆賓客,皆是目瞪口呆。
“真不愧是長姐。”寒月聖主在心中暗暗贊歎。
說什麽‘巾帼不讓須眉’,那都是客氣的。
在她看來,瑤光聖主遠在天下男子之上!
瑤光走了,寒月卻留下了。
她閉關多日,很是想念範離。
想尋個由頭找他說話,但眼下靈堂賓客雲集,時機并不恰當,寒月便隻好忍耐。
“我剛一出關便來探望,他應該會很開心吧?”
寒月這般想着。
但她随即驚訝的發現,自己自覺站在範離左邊,卻有個女人站在範離右邊,還時不時用防備的目光盯着自己。
大楚皇貴妃,呂福寶?
她爲何敵視自己?
呂福寶目光不善,寒月聖主也心中不喜。
“晉公。”陳公公小心翼翼道:“此間事了,老奴便回宮複命去了?”
曾幾何時,陳公公也算彭城内第一高手,或者至少是皇宮大内的第一高手。
可惜,時過境遷,如今他面對範離,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本公有話,你代傳給皇帝。”範離冷冷道。
陳公公心口咯噔一跳!
嚣張!
霸道!
這語氣,好似随時都要造反,哪裏還有半點君臣之禮?!
可老太監用眼角餘光偷瞄左右,靈堂内聚集大楚五品以上各級官員,卻無人表示異議?
魏、漢、吳三國使臣,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是,老奴聽着,請晉公您吩咐。”
老太監無奈,隻能躬着身子,像個大蝦米似的待命。
“顔夫子在我朝爲官,官微言輕,是皇帝識人不明,不能盡用人才。”
“顔夫子爲大楚身死,皇帝下旨撫恤,卻言語寡淡,令群臣寒心。”
“因此,本公建議……”
老太監聽得連連吞咽口水。
範離好大膽啊!
他竟當衆指責皇帝,而且擺足了長輩架子,一副老子教訓兒子的模樣。
“本公建議,皇帝立刻下罪己诏。”
嘩~~~~~~~~~~~!
靈堂之内,衆人大驚,絲毫不遜于剛才瑤光聖主說要讨伐大明。
臣子讓皇帝下罪己诏?
這這這……這也泰褲辣!
莫名其妙的,好些位大臣的腦子裏,都蹦出這三個字。
“罪己诏?!”陳公公顫聲道:“晉公,您是認真的?”
這種要求,老太監回宮複命,如何開得了口?
他又用哀求的眼神去看寒月聖主。
畢竟,寒月是項沖的幹娘。
她還沒忘吧?
額,好像忘了?
寒月聖主保持着一貫的高冷出塵氣質,隻是一雙漂亮的美眸偶爾撇向她身邊的範離,出賣了女人内心真實的情緒。
陳公公:“???”
老太監不理解。
他自幼入宮當太監,從未經曆過男女之事,對男女之情也一竅不通。
“晉公,罪己诏非同小可,您看……”
無奈,陳公公隻能靠自己。
但他剛開口,就被範離揮手打斷。
“此乃朝政大事,陳公公是内侍,無權過問,隻速速替本公傳話。”
“今天日落前,本公希望見到皇帝的罪己诏。”
陳公公一張老臉作苦瓜狀。
“如果……陛下不肯降诏呢?”
他能百分百肯定,項沖是不願意的。
範離聞言冷笑。
“若果真如此,本公會很失望。”
“我大楚滿朝文武也會很失望。”
“魏、漢、吳三國天子将表示遺憾。”
“呂城将發文譴責皇帝。”
“當然,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範離略作停頓,眼中滿是殺氣。
“彭城二十萬衛戍軍将士,都會非!常!生!氣!”
陳公公吓了一跳!
“請晉公放心,日落之前,老奴定将陛下的罪己诏帶來!”
老太監屁滾尿流的走了。
靈堂裏,大楚群臣心中感慨萬分。
晉公雖然欺負皇帝,但對朝臣同僚是真的好。
顔淵,死可瞑目了。
趙咨、鄧芝、王朗三位使臣,都兩眼放光盯着範離。
爲人臣者,能達到範離這樣的高度,此生何憾?
……
…………
陳公公是上午離開的。
正午時,他便重返範離。
老太監臉上多了一道明顯的巴掌印,看手印大小,該是女人留下的。
他手捧着罪己诏,恭恭敬敬在顔淵的棺椁前,磕頭,奉上罪己诏。
範離接過,展開閱讀,再合上。
賓客們打起十二分精神,期待着範離朗讀罪己诏。
這可太刺激了。
罪己诏?
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物,稀有程度甚至超過天級靈寶。
“燒掉。”範離卻隻吐出冷冰冰的兩個字。
衆人再次震驚。
燒聖旨?
用來祭奠顔淵嗎?
“晉公……這可是聖旨……”陳公公想說,燒毀聖旨,罪同謀反。
可他仔細想想。
算了,不說也罷。
範離壓根沒有搭理老太監,烏骓配合着接過聖旨,放入火盆中,與冥紙一并化爲灰燼。
“顔先生,抱歉。”
“範離能爲你做的,暫時隻有這麽多。”
“至于報仇,還需時日。”
“望先生在九泉之下,能再耐心等待。”
範離如自言自語般說着,他身旁的呂福寶終于忍不住,‘哇’的痛哭出聲。
随後,女人不顧在場有多少雙眼睛,徑直撲入範離懷中,嗷嗷大哭起來。
呂福寶被冊封爲皇貴妃,也有一段時日了。
她雖幽居深宮,但畫像早已流傳出去,加上今天披麻戴孝,格外引人注意。
在場賓客,幾乎都知道呂福寶的身份。
大楚皇貴妃爲一名已故的太常寺屬官披麻戴孝,這已經很荒唐了。
她不顧男女大防,當衆撲在晉公懷裏哭泣,更是……更是……
文武群臣看看呂福寶,又看看範離。
晉公正用手輕撫女人的後背,并低頭在她耳邊說着寬慰安撫的話語?
真是……郎才女貌?
強烈的求生欲,讓楚臣們的思維方式變得漸漸奇怪。
眼前的畫面,卻漸漸合理。
“起靈。”
“本公要送顔先生最後一程。”
範離一聲令下,擡棺出府。
他爲顔淵選擇的下葬之地,是鹿鳴書院的後山。
此山中,葬着大楚立國以來的曆代先賢。
顔淵身後與群賢毗鄰,應該是一個不錯的安排。
喪事辦完,賓客大部分散去。
趙咨、鄧芝和王朗卻來到範離面前,三人竟是滿臉憂色。
“晉公,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