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敵僵住了。
他盯着範離，發現對方一臉真誠的望着自己。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偏殿内，仿佛有什麽歪風吹過。
荊無敵下意識用被子裹緊自己。
他線條剛毅的臉頰，也閃過一絲扭曲的不自然。
“抱歉，龍陽……我真接受不了，用其他方式作爲報答，不行麽？”
範離聞言，呆愣片刻。
“艹！”
他暗罵一聲。
“咳！”
“那個……誤會了。”
“我的意思，希望你加入大晉國，擔任監察院院長。”
範離趕忙解釋，他的本意是招攬玄天宗作爲大晉監察院的班底。
現在玄天宗隻剩荊無敵一人，便請他從零開始，搭建監察院的框架。
誤會澄清，荊無敵卻仍未立刻答應。
“閣下大恩，無敵本不該拒絕。”
“事實上，玄天宗的行事風格，本也不該久居深山。”
“隻是……”
荊無敵難以啓齒。
青雲宗扣着先祖荊轲的遺體，荊無敵想要解開【易水寒】的秘密，必須把遺體奪回來！
可如今，玄天宗死得隻剩他一人，還有什麽資本和青雲宗争？
宗門覆滅、先祖遺體仍未尋回。
荊無敵感覺自己身負無數仇恨和責任，卻什麽事都辦不好。
他慚愧、自責、無地自容！
甚至，連拒絕範離的話，他都沒臉說出口！
“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荊兄。”
範離拍拍手。
偏殿外，幾名青雲宗弟子早已恭候多時。
他們将一具冰棺擡進來，輕輕放在二人面前。
冰棺晶瑩剔透，猶如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竟是以整塊玄冰雕琢而成。
像這樣的玄冰冰棺，隻需定期注入靈氣，便永遠不用擔心融化。
冰棺内，靜靜躺着一具男人的遺體。
雖然曆經上千年之久，但男人刀刻筆雕的容貌，仍能看出與荊無敵有幾分相似！
再細看，男人面容平靜，似在安睡。
但他渾身有多處傷痕，其中幾處劍傷更是緻命！
“荊兄。”
“我已說服玉神子掌門，出讓荊轲遺體。”
聽範離這樣說，荊無敵激動的從床上坐起！
他瞪大雙眼，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怎麽可能？！”
其實，荊無敵從未見過先祖遺體。
但隻看一眼冰棺，荊無敵便感覺體内血脈翻湧！
對冰棺内遺體的真實性，他全無懷疑！
“玉神子掌門聽聞荊兄的遭遇，深表同情。”
“他主讓荊轲遺體，并拜托我轉交給荊兄，希望青雲宗從此與荊氏化幹戈爲玉帛。”
範離要收服荊無敵，卻不獨攬大功。
他的目标，是把玉神子和荊無敵一起收服。
這兩人的矛盾算上曆代祖先，已經延續了上千年。
現在不趁機化解，以後同朝爲臣，再發生沖突就不美了。
至于購買荊轲遺體的花費，玉神子開了個高價，範離也不還價，很爽快的便答應了！
“你……叫範離？”
荊無敵兩眼緊盯着範離，語速極慢。
“是。”
“大晉皇帝？”
“沒錯。”
範離對答如流，坦然與荊無敵對視。
“皇帝陛下……”荊無敵緩緩道：“我想借青雲宗閉關半月，在此期間，陛下和青雲宗都不要來打攪我，可以嗎？”
他不臣服，也不謝恩，卻要閉關，還不許範離打攪？
這态度已經有些失禮了。
範離卻反問道：“半個月夠嗎？你不必着急，我們的時間很寬裕。”
“夠了。”荊無敵斬釘截鐵道：“半個月後，我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交代？
什麽交代？
荊無敵不說，範離也不追問。
這也是一次考驗，考驗雙方彼此間的信任。
“好！”
範離轉身，大步朝偏殿外走去。
“朕等你半個月！”
以大晉皇帝自居，範離還是頭一遭。
……
…………
時間，一天天過去。
玉神子有些坐不住了。
他按照範離的要求，不吝藥材，每日送一碗長春羹去偏殿。
可惜，竟是給荊無敵吃的？
“那個窮鬼莽夫，吃老道的住老道的，這算怎麽回事呢？”玉神子捋着胡子，越想越覺得别扭。
雖然範離承諾，荊無敵一切開銷由他買單。
但是，範離就一定靠譜嗎？
這段日子的相處，範離時常找玉神子走動。
他話裏話外，除了誇贊青雲宗的傳承非凡、玉神子醫術卓絕，更隐隐透着拉攏之意。
“範離也想拉攏老道？”
“憑什麽呢？”
“他的來曆，老道還沒細細查問。”
“看範離如此年輕、才情高絕、出手闊綽，極有可能出身豪門望族。甚至，可能是哪個王朝的皇子？”
玉神子越想越覺得合理。
他有些興奮，又有幾分苦惱。
青雲宗投靠一方勢力，他從此便不必爲宗門生計發愁。
但中原尚未統一，冒然投靠一方勢力，風險不小。
玉神子尤其擔心，寄人籬下之後，從此忙于各種應酬，不能精心鑽研醫道。
“不行！”
“就算欠範離人情，努力還他便是。”
“輕易把自己和宗門交托出去，是冒失之舉！”
“一動不如一靜，青雲宗還是維持現狀較好。”
玉神子正想着，卻見有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屋外。
是範離。
他身穿錦服，腰纏玉帶，笑容和煦，一副儒雅貴公子派頭。
玉神子看得發愣，心中也一陣胡思亂想。
“以範離小友的品性，禦下必定寬厚仁善。”
“至少，他應該不是同患難易、共富貴難的涼薄之主。”
這樣想着，玉神子竟有刹那的心生向往。
他搖搖頭，甩掉這些雜念。
“小友今日來的早啊。”
“快進來，嘗嘗老道的萬年春。”
玉神子親自注水沏茶，手法老練地道。
範離已是常客，輕車熟路在玉神子對面坐下，端起茶盞淺嘗一小口。
“青雲宗以醫道栽培的萬年春，晚輩喝多少都不嫌膩。”範離笑道：“微苦、回甘、味醇、氣清，實在茶中極品。”
聽他如此褒獎，玉神子大有知音之感，笑得合不攏嘴。
“隻是，茶香也怕深山。”
“萬年春藏在南嶺群山之中，世人何時能品到它的沁香？”
範離說的是茶，卻明顯若有所指。
極品香茶，也會被深山埋沒。
青雲宗醫道魁首，同樣也埋沒在深山，豈不可惜？
“這……”
玉神子尴尬一笑，無法回答。
他不是隐士，也有懷才不遇、明珠蒙塵的遺憾。
但是，青雲宗出世談何容易？
尤其是範離，憑這小子的背景實力，夠資格讓青雲宗出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