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她!”
“還有範離!”
“把他們統統殺掉!”
從萬曆太子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比破舊的風箱還難聽。
他怒罵着,渾身因劇痛而顫抖。
“可是……”張居正左右看看。“殿下,範離已不知所蹤。”
“什麽!?”
萬曆太子又驚又怒。
他也發現,孤山山頂上根本沒有範離的蹤影,對面隻有昏死卻仍堅強站着的呂福寶。
難道範離從山上跳下去,逃了?
這不可能!
陣法發動之時,以山頂爲中心,方圓幾百丈範圍内都被陰火吞噬。
憑範離的微末修爲,即便逃到山下,也定是被燒成灰燼了。
“老師!”
“至少把這女人殺了!把她碎屍萬段!”
張居正聞言歎了口氣。
他好歹是儒林名臣、内閣學士,竟要對一個沒有反抗之力的女子動手?
可是,太子的命令他永遠不能忤逆。
“是。”
張居正擡起手,虛指呂福寶。
折損百年壽元,令他修爲大進,一口氣沖到了合道境九品大圓滿!
代價也十分慘重。
張居正剩餘的壽元,比黃土埋到脖子的首輔嚴嵩、次輔徐階,也就多個十幾二十年。
理論上,他已飛升無望。
除非嘉靖帝或者萬曆,在張居正壽元耗盡之前舉國飛升。
“陛下啊……我就指望您了……”張居正在心中苦悶道。
一道蒼雄質樸的浩然氣,在張居正指尖凝聚。
氣勁蓄勢待發。
這一道氣箭,連合道境高手的護體靈氣都能洞穿,更别提元嬰境。
下一秒!
異變陡生!
天空中有狂風降下,伴随着一道殘影。
有什麽東西,如老鷹撲兔般抓起呂福寶,帶着她飛上高空!
“是他!?”
張居正看清楚對方,竟是範離操控着一台奇怪的裝置,竟不用半分靈力,也能在天空中翺翔。
他想起來了!
陣法啓動前,範離搗鼓着一件用黃花梨木爲骨、七彩靈鹿皮做傘的奇怪物件。
“範……範離?”呂福寶悠悠醒來。
她先是發覺自己被範離單臂緊摟着,又不斷有狂風撲面,居然身在空中。
範離帶着自己在飛?
“這是……機關術?”
她看清範離身後的道具,三角形,向左右兩邊展開,功能似乎與飛禽的翅膀一般。
範離搖頭:“這叫滑翔傘,我修爲太低不會飛,以前一時興起做着玩的,可以借風力滑翔飛行。”
他不是專業的滑翔傘運動員,以前甚至隻在電視上見過。
但是,憑範家的财力,制造滑翔傘卻是極簡單的事情。
不問價格,選用最輕便且堅固的材料,就能完成。
比如這張七彩鹿皮,分量比尋常綢緞還輕,堅韌卻比穿越前的化工材料還靠譜。
“你有這東西,爲什麽不早拿出來?”呂福寶奇怪道。
範離苦笑:“當着幾千追兵的面用這玩意,飛上了天也是活靶子。更何況平地風弱,我也是借着山頂風大、落差高,才飛得起來。”
範離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卻成了烏鴉嘴!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身後有勁風射來。
範離不方便回頭,呂福寶卻看得清楚。
“快躲!”
“張居正出手了!”
一道青綠氣芒,僅有食指粗細,卻帶着洞穿一切的恐怖威能!
這樣的高度!
這樣的距離!
在合道境九品大圓滿面前,仍然是活靶子!
噗!
一聲悶響。
青綠氣芒擊中範離右側腰身,并洞穿整個上半身,最後從左肩穿出。
氣芒繼續向上,将滑翔傘的鹿皮也射穿一洞。
山頂之上,張居正看得清楚。
“太子殿下,範離五髒已損,在這種狀态下,他應該離死不遠了。”
“老師爲何不追?孤想要範離的屍身。”萬曆太子不滿道。
天空上,範離已飛得極遠,隐約隻能看見一個小點。
但憑合道境九品的飛行速度,也能輕松追上。
“臣需要休息,太子也需要有人保護。”
張居正說完,已是滿頭白毛汗。
他在原地盤坐,開始打坐調息。
萬曆太子這才想起,此行五千太子親軍全部戰死,自己身邊僅剩一個虛弱的張居正。
他咽了咽口水,生存的欲望終究戰勝了貪念。
“老師快些調息,不可讓孤身處險境。”
……
…………
“範離!”
“範離!你醒醒啊!我不會用滑翔傘!”
滑翔傘的鹿皮受損,破洞不斷擴大,再也吃不住風力,一路向下墜落。
負責操控的範離卻已經昏死。
從他的傷口處,不斷有血水噴出,在半空中散成血花。
呂福寶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她努力将自己殘餘的靈氣渡給範離,卻收效甚微。
慌亂查探一番,才驚覺範離五髒六腑已是千瘡百孔!
這是足以至死的重傷!
“範離你撐住,我一定救你啊!”
呂福寶努力在慌亂中鎮定下來,回憶着範離操控滑翔傘的動作,勉強維持了下墜中的穩定。
不幸中的萬幸!
下方不遠處,竟有一面鏡湖。
呂福寶咬緊牙關,努力讓滑翔傘朝湖面墜去。
噗通一聲!
水花四濺,好歹是落入湖中,不至于讓範離摔死。
她奮力将範離拖上岸,生怕嗆水加劇範離的傷勢。
呂福寶卻沒發現,岸邊竟有人影向自己這邊靠過來。
“你們是什麽人!”
“爲何闖入我青雲宗地界?”
……
…………
“主人?”
烏骓化身黑龍,馱着範離朝某個方向急飛。
一人一龍心意相通。
範離有異狀,烏骓立刻察覺到了。
“我的一具分身可能會死。”範離緩緩說道。
烏骓瞳孔巨震!
她最清楚分身對範離的重要性!
“主人,先去救分身吧?!”烏骓急道。
她親自出馬,本爲援助呂布和顔淵。
範離也以一具分身出動,有烏骓保護,他可以近距離觀察箭術偷襲者的身份和手段。
“不必。”範離寒聲道:“分身傷勢嚴重,即便你以最快速度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他略作停頓,又表情古怪道:“分身還是昏迷狀态,但我明顯感覺傷勢減輕了一些。似乎,有外力在爲我療傷。”
烏骓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趟雲夢山之行,範離起先誰都沒有告知,他隻派去了一個分身而已。
争奪鬼谷子,一旦成功,便可能成爲衆矢之的。
原本有呂春秋坐鎮,也能保分身平安無事。
偏偏來的是呂福寶,範離也隻能賭一把。
他沒想到自己運氣如此之差,收服鬼谷子之後,果然陷入多方埋伏的兇險之境,真是一點驚喜都沒有。
“主人!”
烏骓一聲驚呼,喚醒了沉思中的範離。
終于找到了,呂布、顔淵與那名神秘箭道大乘境強者的戰場。
但是,戰鬥明顯已經結束了。
一片廣袤的平原,被撕裂的無數道裂口。
偶爾幾個山丘,也是千瘡百孔、殘破不堪。
一座斷崖處,烏骓與範離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儒者,顔淵。
他雙手雙腳盡斷,被方天畫戟釘死在崖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