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離的聲音不大,他理所當然認爲沒人能聽見。
然而,天空中那個高亢洪亮的聲音卻怒了!
“是誰?竟敢貶低我儒門?”
參加文會的衆人瞬間驚了!
現場陷入一片死寂,更有人怒目四處張望,想要找出冒犯大儒的罪人!
範離所在的水榭,紗幔隔絕内外。
那些普通賓客沒有關注水榭,因爲他們都知道,有資格獨享水榭涼亭的人,必然是身份無比尊貴。
“哞~~~!”
天空中傳來一聲牛叫。
範離覺得納悶,真有人把牛批吹上天了?
然而,文會現場的衆儒生卻沸騰起來,紛紛仰頭看天,拍手叫好!
天邊遠處,隻見一頭青牛踏着祥雲,朝駱湖方向飛來。
牛背上,還馱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
“這是孔夫子下凡?”範離忍不住吐槽道。
來人當然不是孔夫子,但肯定是一位大儒,而且在大楚士林中聲望極高。
“學生拜見老師!”
人群中,範離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他放眼望去,果然是自稱‘江北第一才子’的董仲,領着一群青年儒生齊齊跪倒在地,行師生大禮。
至于其他儒生,也都躬身行禮。
“拜見皇甫先生。”
範離終于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對方剛剛還被董仲用來裝點門面,大儒,皇甫松。
皇甫松隔空傳音,又騎牛踏空而來,顯然有着極高的修爲。
青牛落地,皇甫松闆着臉從牛背上下來。
大儒張開便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鴻音嘹亮!
莫說範離聽得清楚,就連駱湖水面都被震起層層漣漪。
“好!”
董仲如同被打了雞血似的,帶頭叫好。
在他之後,無數青年儒生撫掌叫好!
水榭涼亭裏,範離卻翻翻白眼。
這就是江北第一才子的水平?
這和‘看着風景美如畫,本想吟詩贈天下。奈何自己沒文化,隻能卧槽浪好大’沒區别啊!
“剛才是哪位朋友貶低我儒門?還請自己出來,老夫想與你聊幾句。”皇甫松朗聲說道。
範離一直待在涼亭裏。
他是怕了?
當然不是。
身爲大楚第一權臣,連皇帝都可以欺負的存在,他怎麽可能害怕皇甫松這種在野老儒?
範離隻是在想,水榭裏可不止自己一個人。
長樂公主沒有現身,但她一定在看這場好戲。
“這娘們不像好人啊,躲躲藏藏。仗着自己修爲高,屁大點的水榭裏我居然察覺不到她?”
範離越想越不痛快,冷哼一聲,終于向水榭外走去。
藏頭露尾?
這不是他的風格!
“看,是水榭那邊!”
當紗幔被掀開,範離走到衆人視線中時,立刻成爲所有人的焦點!
“他……怎麽……”
江北第一才子董仲,目瞪口呆的遙指着範離,又看看自己身邊的範月華。
他不是無名小卒嗎?
怎麽會從水榭裏出來?
那座水榭,便是連自己的老師皇甫松也沒資格使用。
董仲老臉一紅,想起先前自己拒絕将腰牌送給範離,其實是故意阻擋他參加文會。
現在看來,人家才是貴客,根本不稀罕隻能分得一個普通席位的腰牌。
“嗯?!”
皇甫松看清範離的模樣,暗暗吃驚,沒想到是如此俊秀的年輕人。
他遠在江湖,也和衆人一樣,雖然知道大楚丞相範離十分年輕,卻從未見過。
“這位……小友?”皇甫松壓着怒氣,言語也收斂了些許。“剛才是你,将我儒門比作農夫、工匠之流?”
“是。”
範離點點頭,并不否認。
衆人一片嘩然,董仲更有些幸災樂禍。
他偷瞄一眼身旁的範月華,希望能從月華仙子的臉上看到失望之色。
可惜,董仲自己反而失望了。
範月華仰視範離,臉上隻有不加掩飾的歡喜和崇拜!
大儒皇甫松不再言語,卻轉身走到台上。
年輕儒生們一陣驚呼!
駱湖文會的台子,這可是專門爲文鬥論道準備的。
而像皇甫松這樣成名多年、桃李滿天下的名儒,早已經不需要上台與人争辯,隻需做看客就行了。
隻有年輕儒生們希望上台表現一番,争取被某位名儒看中,然後收爲弟子。
董仲就是這樣,在上一次的駱湖文會表現亮眼,才被皇甫松收徒。
“既然小友輕視儒門,就請上台,與老夫一辯。”皇甫松厲聲道。
這時,駱湖文會其實還沒完全開始,許多賓客尚未到場,仍有許多席位空着。
範離見這老頭糾纏不清,也懶得客氣了,直接一躍上台。
“哦?小友隻是煉體境?”
皇甫松修爲深厚,已是化神一品境界,當然一眼就看穿了範離的實力。
偏偏他的嗓音還不小,像是故意說給衆人聽的。
“哈哈哈!煉體境的修行者?簡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子狂妄,區區煉體境也配與皇甫先生同列?還不趕緊下台?”
“煉體境?這種實力也配參加駱湖文會?”
皇甫松引得一群儒生嘲笑範離,其中嗓門最大的就是董仲!
可董仲剛興奮沒一會,就發現身旁的範月華瞬間冷臉。
她甚至捏緊拳頭,像是準備動手打人了?
範月華以美貌驚豔大楚,卻常常被人忽視她的修爲實力。
尤其董仲根本不知道,範月華與他的老師皇甫松比起來,也僅僅是一品的修爲差距。
而且真打起來,範月華未必沒有越級擊殺的能力!
畢竟,她姓範!
“煉體境怎麽了?你邀我上台是辯論,還是打架?”範離冷冷問道。
皇甫松已經有些看不起範離了,哪怕他是從水榭出來的。
“自然是辯論。”
“老夫想問小友,剛才你貶低儒門,難道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道理都沒聽過?”
範離點點頭:“當然聽過。”
他又搖搖頭:“但我不認可。”
“哦?”皇甫松面色不善。
讀書人最要面子,尤其像他這種讀破萬卷書的大儒,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貶低讀書人。
“爲什麽?”皇甫松問道。
範離知道,駱湖文會雖然是辯論,但絕不接受強詞奪理和無意義的詭辯。
隻能引經據典,或以微言大義駁倒對方。
“因爲三人行,必有我師。”範離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