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阮清低着頭,慢吞吞地走着,時不時踢着路邊的小石子,剛才可能下過一陣雨,地磚上濕了水,小石子在地上滾了幾圈,遂停下。
忽見舊人,在國外的點滴片段湧上心尖,竟然泛着苦澀。
宋阮清眼底迷離,她張開五指附在眉目間,昏黃的路燈照在身上,她竟然感受不到一點光亮。
倏然,她停住,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江鏡遠剛回來,他坐在車裏,頭伸出車外,細碎的月光照的他泛着冷。
亮起的車燈打在她身上,她才恍然發現自己的衣服扣掉了一粒……
可能是抱着小不點的時候,被他拽落的。
她擡腳迎了上去,語氣不鹹不淡:“才九點半,不晚的。”
江鏡遠仰着下巴,看向車外伫立在他一寸遠的女孩身上,狹長的桃花眼瞬間沒了那一點暖意和不經意的風流,他沒說話,隻是緊繃着唇線,臉頰後方微微凹陷,是發了狠咬住後牙槽才會出現的模樣。
他眼底一片死寂,深不見底,像極了無邊的黑色海洋。
他笑了,肆意張狂着:“完事的是挺早的。”
衣服扣被扯掉了,上衣褶皺不堪,他擡了眼,上下打量着她,然後一腳油門,車子像離弦的箭,隻給宋阮清留下一地尾氣。
宋阮清後退一步,扯住衣領捂住口鼻。
這人……又發什麽瘋?
宋阮清站在原地,久久未動,還是保安亭的保安喊了她一聲:“姑娘,還回不回家啦?我這門禁一直開着呢?你還進來不?”
宋阮清雙手發着顫,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
她現在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那種瀕死的感覺又來了。
她原想着她可以忘掉那一切,結果,還是放不下啊。
宋阮清現在這樣,實在是不想跟江鏡遠說話,看他那副誰欠了他似的表情,隻覺得幼稚和無語。
她進了門,将包放在玄關上,托着疲憊的身子就進了卧室。
江鏡遠在她開門的那瞬間,立馬端坐了身子,想着剛才是不是過分了些,可見宋阮清這副态度,他覺得他是真的介意。
趙雲川居然大言不慚說着‘都過去了的話’,看來他倆今天晚上估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指不定說了些什麽幹了些什麽,那個男人,絲毫沒有道德底線,有了老婆孩子還跟舊情人膩膩歪歪,互訴衷腸?
江鏡遠越想越氣,越想越難受,胸腔裏的酸氣泡泡就差将整間屋子都酸冒泡了。
他在客廳徘徊許久,坐立難安,想着去陽台吹着冷風冷靜冷靜,可是那帶着夏末的熱氣差點燒了他。
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今天必須得問個子醜寅卯來!
舊情人而已!就這麽難忘嗎?
他邁開腳步,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打開門後,見着坐在梳妝台前慢條斯理地塗着護膚品的宋阮清。
被她涼涼的眼神看了一眼,他那趁熱打鐵的心便宛如澆了一盆冷水,就此偃旗息鼓了。
真是沒出息。
江鏡遠踱步猶疑地站在她身後,她的頭發似乎又長了,散落在腰窩處。
“有事?”
宋阮清仰着頭,看着江鏡遠。
他神色委屈,貪戀地撫上她的唇,輕輕揉撚一番,嗓音暗啞,若仔細聽,還帶着顫音:“他碰你了?”
宋阮清皺着眉,眼睛裏泛着冷意和不耐。
江鏡遠大晚上的,說什麽屁話呢?她是一點也聽不懂……
大概是剛才塗臉的時候,揉搓過度,她的臉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落在男人眼裏,許是默認了。
【打架呢,不是那啥哈,審核大大。】
突然,他發了狠,眼中妒意分明,犬牙咬着她的下唇,在她的唇肉上揉着,咬着,舔着,不多會,便破了皮,滴滴血珠冒了出來,鐵鏽味漫在兩人口中。
“你屬狗的?”
話音剛落,江鏡遠直接扛着人丢在床上,他跪在她身上,脖子泛紅,手臂青筋暴起,充滿男性力量的大手反扣着宋阮清的手腕,拉到頭頂,不分由說,跟個狗一樣。
這人……真的是屬狗的!
“江鏡遠!你幹什麽!你冷靜點!你今天吃錯藥了?有病看病啊!拿我出氣幹什麽!你!你!你給我停下!……嗯……我讓你……停下!停下聽不見啊?!”
“出去!你這是不尊重婦女意願!犯法的!”
宋阮清手上疼,哪都疼,她感覺要死了,眼裏泛起了淚光。
男人理智回來了些,低着頭含掉了她眼角的淚花,貼在她耳垂上呼着熱氣:“宋宋,你不要我了?”
……
“趙雲川有的,我也有,我比他年輕,你能不能不要理他了?是他厲害還是我厲害啊?”
宋阮清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瞬間掙脫了他的手。
一如幾年前在咖啡廳一樣,扇了他一耳光。
‘啪!’
清脆響亮!
宋阮清跌落在床上,大口喘着氣,像丢了魂似的。
江鏡遠腦子轉不動了,宋阮清的聲音猶在耳邊,他喘了幾下,“嗯。”
“你剛才說的什麽渾話?”
“不是嗎?你們兩舊情人,該做的都做了吧?!”
江鏡遠怒火攻心,口不擇言:“舊情人回來了,我是不是要被踢出局了?趙雲川送你回來,是求複合還是讓你忘掉你們之間的事情重新開始啊?”
江鏡遠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眼底布滿了紅血絲,猩紅一片,他現在狼狽不堪,沒了以往的意氣風發,自顧自地說着話。
不知道要說服誰。
“剛才在小區門口的話我都聽到了,你知道他有老婆孩子,還貼上去?他那麽喜歡你怎麽不娶你啊!你倆在國外甜甜蜜蜜的,分了手還不是轉頭就娶了别人?宋阮清你認清現實吧!難不成你還想當他的情人……”
“哦……原來你就是這意思是不是?你還想跟他體面的開始嗎?”
“宋阮清,你沒救了!上趕着啊!他稀罕你嗎?說不定早就有小四小五了!差你一個嗎?!”
“你今天都幹了些什麽?給他和他的老婆孩子租房子?那小區還挺貴吧?他還想有齊人之福啊?他老婆真大度……”
‘啪啪啪!’
三聲!
宋阮清氣到發抖,連扇了江鏡遠三個耳光,似乎不解氣,又覺得惡心。
‘啪啪啪!’
又是三下。
打完左臉打右臉。
這下可是對稱了。
“你跟蹤我?”
宋阮清揚眉,不可思議地看着江鏡遠。
所以那不是錯覺,真的是他!
“我……”
江鏡遠一下子就洩了氣,連着我了好幾聲,自己又扇了自己幾個巴掌,十分懊悔。
他都幹了些什麽?說了些什麽?
他本意不是這樣的……
他不是故意的。
“你這麽想我……”宋阮清慘笑,胸口像被人挖了一個血淋淋的口子,挖肝剖肺割心。
真惡心……
她低着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那六個巴掌用盡了所有力氣,現在震得手掌發麻發紅,“你這麽想我也沒辦法,就這樣吧,好聚好散。”
宋阮清推開人,盡管現在腿間打着顫,身體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精氣神,她也咬着牙。
絲毫不露怯,扯過衣服套在身上,然後一言不發地将自己的東西收拾了個徹底。
提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江鏡遠反應了過來,在門口截下了她:“你幹什麽?”
“沒什麽可說的了,我去住酒店,東西我不要了,你丢了吧,明天我就自己去找房子。”
宋阮清被傷到了,她撐着眼皮,眼睛荒寥一片,與枯木寒鴉之景無二般。
“你别走……我走。”
江鏡遠将她拉了進來,自己走了出去。
好在今天是最後一天補課,家裏已經沒了人,他可以回隔壁。
人走了,宋阮清洩憤地将行李箱踢倒,然後滑落在地上,靠着大門,小聲啜泣着。
好好的生活,怎麽就一團糟呢?
宋阮清哭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感覺自己心肝肺都哭裂了。
房間燈光大亮,她一夜沒睡。
她站在鏡子前,眼睛像核桃一樣,血絲遍布,紅腫一片,她低頭捧了把水,冰冷的溫度刺激着她的眼皮,一把火瞬間被澆滅。
她雙手撐在陶瓷台上,大口喘着粗氣,水珠沿着她水腫的臉頰落入唇邊。
宋阮清伸出雙手,肉眼可見在發抖。
她知道,病又犯了。
每走一步都感覺要背過氣似的,給主任發了請假短信後,又撥通了趙雲川的電話。
“喂,師哥,你有空嗎?幫我……帶點藥過來。”
“又犯了?行,我和你嫂子很快就過來,你别急,先穩定下情緒。”
趙雲川正準備去報道,接了這個電話,立馬對着他老婆喊了句:“老婆,快,阮清出事了……”
趙太太停下手中動作,立馬關上火,“你等等,我收拾一下,你把兒子帶上,不能把他放家裏。”
趙太太和趙雲川一樣都是醫學生,剛好,她研究的就是心理疾病方面的。
“本來我們都好久沒聯系了,是不是我們回來讓阮清想到以前不好的事情了?”
趙太太坐在車裏,雙手來回掰扯,極度不安。
趙雲川立馬伸手握過她的手,安撫着:“不是,小師妹沒這麽脆弱。”
懷中的嬰兒似有感應,哇哇大哭。
趙太太安撫了很久,這才又睡了過去。
宋阮清在家,覺得自己這副模樣簡直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剛吐完,都是酸水。
沒什麽興趣,她也不想吃飯,直接從冰箱裏拿出兩罐飲料貼着眼眶和臉頰。
很快,門鈴響了,她從貓眼看過去,這才開了門。
“師兄,嫂子。”
宋阮清神色恹恹,她将手藏在身後。
很難受,那種心悸感,快要把她吞沒。
“沒事吧?”
趙太太迎了上去,不容拒絕地抽出她的手,抖得厲害,看來焦慮症又犯了。
“你現在不适合獨居,請個長假吧?你師哥很快就去單位了,你過來跟我住?”
宋阮清坐在沙發上,雙手插進發絲裏,頭痛欲裂。
她感覺自己身體在打架,仿佛要被割裂一樣,疼痛難忍,她拼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還是老樣子,焦慮起來說不了話,做不了決定。
“我去替你收東西。”
趙太太擔憂地看了趙雲川一眼,讓他好生照看,自己則去了房間替她收着東西。
突然,宋阮清打斷了她的話:“不用收了,走吧,麻煩嫂子了。”
她現在這樣,确實不适合一個人住,她很怕自己沒控制住,從陽台上跳下去。
再者,她不想讓趙太太進卧室,太難堪了。
宋阮清依舊穿着昨日的衣服,她起身,扶起被她踢倒在地的行李箱,故作輕松道:“走吧。”
她使不上勁,行李箱還是趙雲川推走的。
出門的時候,她又碰上了江鏡遠。
他也一樣,一夜沒睡,整個人又冷又頹廢,夾雜着悔意。
趙雲川見過他,隻是沒想到兩人居然是鄰居,他走上前,握住江鏡遠的右手:“好久不見。”
江鏡遠身子繃得直,僵硬偏頭看向趙雲川,又不可置信地看了宋阮清和趙太太一眼。
忽然,一切都清晰在眼前。
他牙關緊咬,極力控制住情緒,指關節白的吓人,他強顔歡笑:“是挺久了。”
“接她去哪?”
“不關你事。”
宋阮清上前一步,瘋狂按着電梯,突如其來的應激反應讓趙太太似乎有所線索,她深深望了江鏡遠一眼。
電梯上來的太慢,宋阮清整個人都處在焦躁邊緣,臉紅頭熱,唇緊抿,生怕被江鏡遠看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江鏡遠看着她的反應,按着電梯的手顫抖的厲害,他眼底劃過一絲受傷,隻是短暫的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他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