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他才繼續說道：“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真的替你開心……那個時候……”
張老師說到這裏，臉上閃過一絲愧疚：“我一直都在内疚，那個時候作爲老師，沒能保護好你。始終沒能找到證據……”
“張老師。”聽張老師提起往事，池炎微微垂下了眼眸，“您已經做得夠多了，那個時候，你可是一直在幫我找證據證明清白，在我被欺淩的時候，也是您站出來保護的我。”
張老師也不過一個凡人，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在池炎身邊。對他來講，已經盡力了。
張老師搖搖頭：“是我沒用，我身爲老師，應該保護學生不被欺負的，隻是……”
他不能爲了池炎一個人，而不顧别的同學的成績。
“事情已經過去了。”池炎擡起頭看着眼前兩鬓已經有些許白發的老人，“您那個時候真的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這麽多年過去，我早已經釋懷了。”
聽他這麽說，張老師這才有些放心。
臨走的時候，張老師拉着池炎的手說：“你呀，閑的時候要多回來看看。”
池炎點點頭。
“那以後有時間我再來拜訪您。”池炎索性不再繼續解釋，和張老師告了别。
池炎帶着小休離開了張老師的住處，從學校職工樓走到校門口還需要一點時間，兩個人一路無話。
快走到校門口的時候，小休突然抓緊了池炎的手，聲音聽上去有點怯怯的：“池炎~你高中時候遇到了不太好的事情麽？剛剛張老師說的……”
張老師和池炎之間聊的話，小休沒有完全聽明白，但是大概也知道，肯定是不太好的事情。
再想到之前她好奇池炎高中時期時，池炎的表現，小休也大概猜到了一點點。從剛剛開始，小休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問出口。
“沒事了。”池炎知道小休是擔心自己，他停下來伸手摸摸她的腦袋，“都已經過去了，真的。”
聽池炎這麽說，小休才放心下來，她又上前緊緊挽着池炎的胳膊：“我們等下回家麽？”
池炎點點頭。
“池……池炎？”池炎和小休剛走到學校門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他扭頭就看到一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男人正沖他招手。
他是……
池炎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并沒有和眼前男人有關的記憶。
就在池炎苦思冥想之際，那個男人一路小跑來到了池炎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池炎：“我還以爲我認錯人了呢，真的是你啊。”
“你……”
“我是程飛啊！”許是看出了池炎的遲疑，眼前這個男人開始主動自報家門，“啊，你不記得了麽？高中的時候我在隔壁班的啊。我們一起打過籃球！”
程飛……
腦海中有些畫面一閃而過，池炎看着眼前這張臉，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時候被剪壞的課本，以及回蕩在耳朵邊的大笑。
“喂，你的書怎麽回事啊？”
“是不是做了壞事報應來了啊？”
“你活該啊你！”
被剪壞的書，被反鎖的洗手間的門，還有……池炎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另一個胳膊上的疤痕……
那些久遠的已經快要被遺忘的碎片重新回到了腦子裏，池炎看着眼前的人，半天才開口：“是你啊，你怎麽在這裏？”
“哦，我幫我姐來給她兒子送點東西。”程飛似乎有話要說，撓撓頭，半天隻吐出兩個字，“那個……”
“嗯？有事麽？”池炎依舊平靜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比以前帥多了，我都有點認不出來了。”程飛猶豫了下，最終笑着和池炎寒暄，“畢業之後這麽多年沒見，沒想到……”
“嗯，你也和以前不一樣了。”池炎的語氣很冷漠。
“哎呀，你說的哪裏話，高中畢業之後都沒見過了，沒認出來也正常。”程飛說完有些局促的看着池炎。
空氣中彌漫着尴尬，兩個人實在是沒有什麽話題可聊。
還是池炎率先開口：“我還有點事。”
“你忙你忙。”程飛一聽池炎這麽說，立馬也笑着往後退了幾步，“我突然想到，我還有話沒給我小外甥說，那再會。”
池炎點點頭就帶着小休往學校門口走。
“池炎……”誰知道身後的人又追了上了，他似乎有點緊張，深吸一口氣，才敢繼續接下來的話，“對不起啊，池炎。”
池炎完全沒想到程飛會突然道歉。
“對不起啊，那個時候别人都說是你做的那件事，我們才誤會啊。”程飛不太敢看池炎的眼睛，他垂下眼眸，繼續說道，“那個時候你也太擔心了，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一下，我們就以爲你是默認了，所以，才會覺得沒事才會繼續……”
“我知道，我們當時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當時那種情況之下，你也沒反抗，也沒有拿出證據證明你的清白。再加上當時我們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是平時話也不多，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就是傳說中那樣。畢竟……那件事在學校被傳得很可怕。”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像是在給自己找理由，但是當時，那個年紀的确是會被氛圍鼓動不是嗎？而且學校裏其他大人也不管，除了張老師……但是當時學校有人說張老師偏心你，不公平……我……真的對不起。當時那個年齡，我當時真的沒發現自己實在欺淩你，當時隻覺得是在爲民除害。我……你懂我的意思對吧？我也是後來才發現的，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對，想要找你道歉呢的，但是你已經轉學了。”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是我心裏……每次想到就會覺得特别對不起你，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其實，剛剛你去找張老師之前我就見到了，但是覺得沒臉見你，猶豫了很久，才敢在這裏等你出來……就是想要道個歉，對不起。”
程飛越說聲音越低，“那個時候，如果有大人站出來好好引導，真的不會那樣的……”
“沒事。”池炎這麽說着，摸着傷疤的手至始至終都沒有離開。
——人類擅長自欺，怎麽可能沒事，怎麽可能不在意？那些晦暗的難熬的過往，那些被欺淩留下的傷疤，怎麽可能因爲一句“對不起”就當無事發生？
可是，眼前的男人依舊在道歉：“真的對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