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沒?今天花布侯邀請了全天下有名望的郎中到花布鎮交流醫術!”
被問者一副了然的模樣,“呵呵,你才知道呀。我家門旁三嫂子早去排隊了!”
揚州城街頭巷尾都說着這類閑話。如果這個時代有“頭條”,花布鎮的郎中交流會肯定勇冠榜首。
賞善堂在花布鎮的寬敞度排名第二,可同時容納十位郎中同時診治病患,可此刻卻擠滿了人,隊都排到酒家門口了。
“不成不成,那麽多病人,哪天是個頭!”
屋内的徐小琴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死活不同意要往外派号的決定。采小蘭與三個流派扛鼎的名醫們都還沒到賞善堂,現在她當家。坐堂的郎中要像往常一樣往外派号,被她一言否決了。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現在外面那麽多人,如果要在一天内看完,神仙也做不到。
“豈有見病不救的道理?開醫館的,要有一顆仁心。”這人也是個倔脾氣,張嘴硬怼。
徐小琴去了一趟長安,見識長了不少,再加上最近一年,執掌賞善堂大小事務,積累了些許威風,在人面前,絲毫不露怯。面對所雇郎中的指責,仍不松口,“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更何況今天還有重要的交流會呢!”
“那你想辦法吧!”男人撂了挑子。
“哼,想就想!”
沉靜下來的她,年輕的小腦袋轉得飛快,“要是小蘭姐姐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怎麽辦?”
如果全部拒絕了,勢必有損賞善堂積累至今的美名。如果部分拒絕,又拒絕誰呢?溢滿清泉的眼眸瞬間靈動起來,一個絕妙的主意流出來了。
“我有個想法!”
徐小琴舉起手,把醫館裏的郎中與雜工都喊了過來,安排他們去外面将來訪的病患按照輕重緩急分成三個隊伍,最輕微的病人就請他們今日先回去,等明天再來。而重症則由采小蘭他們治療,另外的症狀較明顯的,則由坐堂的郎中診治。
有二老闆的話擺在前面,衆人放心地施行了。
隻是粗略地劃分病情,并不難,推行的速度飛快。
鎮子的保安們巡邏發現賞善堂門前有大規模聚集,立即組織人手,趕過來維護秩序。而李範作爲保安隊隊長,趕在前列。
“這是什麽情況?怎麽那麽多病人?有大疫嗎?”李範連着三連問,把分診郎中問傻了。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
“沒大疫!今天來賞善堂的名醫太多了,大家慕名而來。”徐小琴替他回答道。
在保安隊的幫助下,分隊的速度更快了。偶爾有幾人不願意等明天,至多發幾句牢騷,不敢大鬧。在花布鎮,采侯爺的名頭,如日中天。沒人願意觸其眉頭。
采小蘭請人去河邊釣那三尾鲈魚,用以完成系統任務,随後又去花布鎮門口迎接王老太醫。有道是喝水不忘挖井人,有如此盛事,不請當初帶她入行的師父,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更何況有了太醫作爲見證人,醫術交流的美譽度将大大提高。
三位客人不需要采小蘭去請,到了約定的時辰,六人結伴來了賞善堂。除了孫老頭帶的孫子,另外兩人都帶着最趁手的雜工。采小蘭在拜帖裏下了戰書,爲了各派别的利益,他們不敢大意。
另有一些受邀見證的業内同行們也陸續到了現場,在賞善堂的後院落座。
在一陣歡騰的掌聲後,傷寒學派孫海宏、醫經學派王伯倫、經方學派張仲強魚貫而入,落座四方。而現在也就面南的主位上還空着兩把椅子。
“王老,還請您上座啊!”采小蘭站在王老太醫面前恭請。
老太醫反複擺手,堅決拒絕了,“今天你是主角,嚴格說起來,咱是敵對關系。老夫可是傷寒論的擁趸!”
采侯爺面南而坐,朝着回字形座中人們來了一套标準的見面禮,“勞駕大家觀禮,小女子今日請諸位到此,本欲與天下杏林中人較量高下——”
饒是座下人來的時候心裏已經做了準備,此刻聽到采小蘭的話,仍暗暗不平。
“這小娘子勇氣不小,竟然要以一己之力挑戰全天下!”
“但這與好勇鬥狠的武夫又有什麽不同呢?懸壺濟世,亦不靠妙手回春;醫者仁心,決不在技高一籌。不管哪一個醫道流派,能流傳至今,都各有長處。取長補短,因病制宜才是王道。小女子在醫道略有天分,近十年前,師從太醫,初試肌理。數年後輾轉嶺南,機緣巧合得華佗遺書,守一縣百姓安康,又與畲族大巫論道,學藥理。到今日,頗通醫道。”
采小蘭眼眸中回憶近幾年的經曆,一時間感慨良多。
堂下人物聽到此處,議論紛紛,“華佗遺書?是《青囊書》嗎?”
“正是!書籍在屋内,等此次聚會結束,我去城裏學堂請學子抄錄數份,與會的人一人一份。”采小蘭當然知道大家的心意。
“高義!”
陽謀!孫、王、張三人心裏慌了,一旁的人可都是評委。哪有先給評委送東西的?
而采小蘭接下來的話則讓他們打消了疑慮。
“從嶺南道回揚州城後,有感于醫道,編寫《賞善拾遺錄》一本,培養郎中六名,醫道雜工十二名,全在外面賞善堂幹活。還請衆位前輩觀摩流程,提出意見。”
“那麽遠跑一趟,不比了?”孫老頭的大孫子孫俊軒詫異問道。
“不必了。請各位同仁當場指正賞善堂不到之處,進步更快!”
采小蘭的這番話就咄咄逼人了。若不是對自家坐堂的郎中有絕對的信心,她怎麽敢這麽挑釁呢。
“好,那我們就挪挪腳!”孫老頭第一個站了起來。
外面的病患已經分成了三隊,幾乎沒什麽症狀的病人慢慢散開了。其他病人手持号牌,在雜工的安排下,緩緩進屋。六位郎中全力出擊,四平八穩。
一撥人散到了大堂各處,仔細觀摩起診治的流程。而病人看到這一幕,又驚又吓,不明白這一群中老年突然離那麽近,是要幹點啥。
“大家莫要怕,我是采小蘭。大堂裏新來的都是杏林聖手,是傷寒、經方、醫經三道高手,醫術極高。我請他們來,是爲了幫助賞善堂在醫術上更進一步。”
采小蘭及時出言,替衆人證明了身份。
病患一顆心才落了下來。
可一心漸平,一心又起。坐堂的六個郎中腦門見汗,心高高地懸着了。
平日裏,采小蘭一人觀看也就罷了,她是老闆,發工資。而這些人是要幹嘛?
搶飯碗,還是砸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