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就說吧,有的人來詩會,一首詩都寫不出來,純粹搗亂。穿得樸素不說,連詩才都是貧瘠的!”齊黎紅見采小蘭要走,立即出口損人。
采小蘭看了說話人一眼,沒見過,扭頭就要走。卻聽她繼續叫嚣:“喲?看什麽看?要咬人的狗準備叫了嗎?”
“這位娘子,我應當不認識你吧?”采小蘭不悅。
“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當你一介白丁,想要……”齊黎紅繼續發難,卻被一旁的另一人打斷了。
“齊小娘,有話直接沖我來,何必爲難其他人?”盧詩雨大怒。齊黎紅說這話,顯然是爲了落她這個引薦人的面子。
徐小琴見她的小蘭姐姐受人欺侮,不平則鳴:“才不是呢,小蘭姐姐有詩才的。昨晚她還寫了一首詩,正符合今天的題目。”
“嗤——要個黃毛丫頭出頭!有詩幹嘛不寫出來?藏着憋着,當個烏龜?”齊黎紅有吟詩作賦的天分,吐出的話,非常形象。以一敵三,絲毫不懼。
“喲,懷裏還藏了一張胡餅,油汪汪的,不怕豬油蒙了心嗎?”女人鼻子尖,聞到了胡餅裏的香料味。
采小蘭搖搖頭,“小琴,沒必要與人争論。”
“哈哈哈,烏龜縮頭了。”
粗鄙的發言,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一隻腳踏出院門的人又把腳縮了回去,第一場戲沒看盡興,第二場又敲鑼打鼓地上演了。
當然得看啦!
“你——”饒是采小蘭脾氣好,也禁受不住了。
“難道不是嗎?有詩你不念的?”
徐小琴憋不住了,“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哈哈哈,爆竹也算竹嗎?”齊黎紅大笑。
起初,看熱鬧的人裏也有跟着笑的,可發笑的人越來越少,他們漸漸愣住了。
“小娘子,此詩可有題目?可否留名?”有個國子監學生向采小蘭詢問道。方才小丫頭都說了,是她姐姐的作品。
“題名:元日。”
“妙啊!今日詩會沒白來。”此人大笑而去。
旁人想要反駁,可身穿國子監學生袍的人都高度點評了,不敢爲了拍馬屁往外說違心的話。
剛才嘲笑人的齊黎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都能開個染坊了。
采小蘭與徐小琴兩人擡腳就走,沒有意外發生了。
“唉,都說了低調!這把長安也有我的故事了!”采小蘭喃喃自語。
……
室内發癫的男人醒了過來。
上官儀驚喜道:“小丫頭醫術不賴,說不用一刻就能醒,果然醒了。”
崔薄言見其醒來,同樣爲上官儀感到高興。上官儀有意結交他,他正好也沒幾個朋友,一來二去,關系匪淺。其早知道好友有進學的心意,如果這人在詩會上死了,還沒開始的仕途便徹底絕望了。
“小琴好厲害呀!”崔冬平欣喜不已,這股喜悅沖淡了三兄帶來的苦悶,明明隻是出門參加個詩會,卻被當衆罰站牆角。
同時她的心裏多了一絲異樣。四年前,徐小琴還是跟在她後面的一個鄉下丫頭。而現在,自己卻成了真正的鄉下丫頭。隻會一點女紅,所認的字,還是采小蘭教她的那些。
涉世未深的她,真想不明白,爲何父親回來,家裏變大了,卻容不下奇思妙想不斷的“三兄嫂”了。
既然男人說明這一回是舊疾複發,便無關詩會的事情了。上官儀請了車夫,要将人送了回去。臨别之時,對其關照道:“屈兄,這一張藥方是剛才爲你診治的姑娘留下的。到底有沒有效果,還得你自己把握。”
男人渾渾噩噩,從上官儀手上接過紙,随意将其揣在懷裏,沒繼續說其它的話,上車就走了。癫疾發生在了大庭廣衆之下,以長安城對八卦的傳播速度,明天所有勳貴人家就全知道了。再想娶個門當戶對的媳婦,幾乎不可能。作爲府裏的老二,沒有妻家的勢力幫助,又拿什麽和老大争呢?
想到此處,他幾乎萬念俱灰。
……
沒出意外,采小蘭再一次對古人的吃飯時間感到無語,她帶着徐小琴一路狂奔,還是沒趕上晚飯。驿站的第二頓飯,在太陽落山前,就已經吃完了。
徐小琴往窗外望了一眼,昨天擺攤的老爺爺沒在地方,她不由感到慶幸:“小蘭姐姐,幸好咱們有倆胡餅,不然晚上又得挨餓。”
“是啊,多虧了小琴。要不是你說吃兩張餅,我還真不會多買。”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詩會被意外耽擱了一會兒,仍然進行到了深夜,崔冬平待在崔薄言旁邊,迷瞪睡了兩回,才聽詩會的主人宣布結束。
“妙啊!今日詩會的詩句,還是《元日》一首最好,句子看似簡單,仔細琢磨,蘊含新意,别有一番風味!聽說是一位女子所作,可惜沒能見到。”崔薄言在馬車上仍在回味詩會上的詩句,把沒能看見《元日》的創作人當作人生憾事。
在他追問下,看了第二場“戲”的人說了一大堆形容詞,就這也沒讓詩會上衆人想起來,這人是誰。
引薦人盧詩雨已經提前回家了。
不過崔冬平倒是猜到是誰了。暗淡無光,彷佛漿洗多次的襦袍,不正是她“三兄嫂”外面穿的嗎?
她聽着三兄長籲短歎,不禁來了逗他的興趣,“三兄,我知道寫詩的是誰,你答應我一件事情,就告訴你。”
“真假的?”崔薄言一時難以置信。全長安年輕人都沒認出的人,他那久居深閨的妹妹竟然認識。
“别說一件了,就是三件,三兄也答應了!”
“那好,就三件事。”崔冬平當真了,先提了要求:“第一每個月帶我出去玩一次!”
“沒問題!”崔薄言胸脯拍得震天響。
“第二,你還得給我零花錢。”
“三兄今日出來沒帶錢,到家立馬給你一貫!”崔薄言心疼地看向小冬平。他疏忽了,妹妹把最簡單的事情當成了條件,足以看出她平時生活的乏味。
他這個兄長做得太失職了。
“第三,把三兄嫂娶回來!”
“呃——”崔薄言愣了半天,“這事……”
“很難嗎?阿娘說你現在是朝廷的大官了,這都不行嗎?”崔冬平不解,繼續傾訴說:“你不想知道是誰寫的詩了嗎?”
崔薄言沉默了許久,“冬平,越近官場,越覺自由之難。一個‘孝’字壓死人呀。”
“不行嗎?我告訴你就是了,寫詩的就是三兄嫂,她就在長安。你快答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