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洋洋灑灑鋪下雪花。
“竟然下雪了!”采小蘭直呼僥幸。
若是再早下個一兩天,他們一行怕是要在路上多耽擱四五天了。
窗外沒多遠,有一闆車拉的流動小攤,正“突”“突”冒着熱氣,闆車斜角挂着一盞燈,左右搖曳,卻昏黃如舊。采小蘭本想去小車裏拿些幹冷的硬物墊墊肚子,現在看到它,口水瞬時溢滿。
“小蘭嫂嫂,我餓了!”徐小琴同樣趴在窗戶邊,口水直流。
“走,我們去試試長安的夜宵。”
……
“老丈,有什麽吃的?”采小蘭問道。
坐在闆車後取暖的老頭擡頭打量了來人,雖不如貴婦人般朱翠蝶繞,但樸實的裝扮下,有幾分不平凡的味道,旁邊的小丫頭眼神靈動,衣着一樣不凡,心裏道:“是個大生意!”
“客人,咱們家有馄饨、豆腐腦、稠米粥三樣。”
聽到豆腐腦,采小蘭眼睛一亮,沒想到長安也有豆腐腦了。
“一碗豆腐腦!小琴,你要什麽?”
“我要一碗馄饨!”徐小琴喜歡吃肉。
“客人有口福,這豆腐腦可是從揚州府傳過來的。全天下就倆地方能吃到。”老頭狠狠把豆腐腦誇了一通,同時心裏閃過一絲竊喜。
流動的小鋪雖小,但也有取暖的地方,老頭用一大塊葛布做了遮擋,人隻要坐下來,外面的風雪都刮不到人。
沒一會兒,一碗豆腐腦,一碗馄饨,一碟小鹹菜,端上了桌。
采小蘭望了一眼,不由爲古代南北流通性感到焦慮,這哪是豆腐腦,分别就是剛出鍋的豆腐花——沒壓實的豆腐。
“客人,鹹菜是送的。我這邊還有幾樣小菜,你要嗎?”老頭臉泛紅,被爐子“旺”到了。
老頭的面色太奇怪了,讓采小蘭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旅遊景點外,憨厚樸實的大爺大媽,小車裏放着自家的農産品或者工藝品,臉上笑得越淳樸,要價就越高,坑越大。
“小菜要錢嗎?”采小蘭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完全忘了自己亦非吳下阿蒙,收入頗高。
老頭頓了一下,“小本生意,掙些辛苦費。”
“一樣上一點吧!”采小蘭決定踩坑,畢竟是年夜飯,旁邊還坐着一個因餓肚子而嗷嗷叫的徐小琴。
遠在揚州府的天福聚财居這一會兒大廳仍是亮堂堂的,他們三個把家裏就一個的夥計、女工全喊了來,十來個人,正在屋子裏打火鍋,邊吃邊唱邊跳,一派熱鬧。
鬧中思靜,頭一次沒陪着采小蘭和徐小琴一起過年節的徐銀蓮突然生出念想,“也不知道小蘭與小琴兩個人在長安有沒有一口吃的?”
話被一旁的江梨花聽到了,惹得她一陣嗤笑,“徐大姐,那是皇帝老子請她去的,還能虧待了她?現在她們肯定吃着山珍海味呢!”
若是采小蘭能聽到她說的話,非得雞頭白臉把她罵一頓不可,“哪裏來的山珍海味?”
……
淩晨,太陽剛從最東邊的天際線探出頭,早起的一家老小就點燃了整齊堆着的竹子。掐頭去尾的黃竹杆,在火焰中變紅、變燙,“嘭”地一聲,其内的空氣沖破竹皮的束縛,融入集體。一竹多節,一節一響,火堆中一齊燃放了幾十根竹子,街頭巷尾便噼裏啪啦炸作一團。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被爆竹聲驚醒的采小蘭頓生感慨,念出一首家喻戶曉的詩。
俗話說:一個中醫,半個文人。徐小琴學醫三年,文化水平不低了。聽到采小蘭念的詩句,琢磨一陣,隻覺其中既有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息,又有洋洋灑灑的新意,不禁誇到:“小蘭嫂嫂還說不擅長詩,剛才的詩,連我一個小孩子都能理解,有道是‘深入淺出,言簡意豐’!”
“你呀——耳朵尖呢!”采小蘭沒再解釋,自己這一首是抄自未來,“起來收拾一下,待會兒跟我一塊去吃飯。”
驿站客人不多,一天兩頓飯卻也照常供應。兩人吃完,一同外出,賞尋長安雪景。坊間大多閉門阖戶,門闆取下來放在一邊的,沒幾家。這個天氣,窮人們都藏在家裏取暖,富人們不懼寒冷,在暖閣裏辦了一場場賞雪詩宴,街道上沒多少人。
“小蘭嫂嫂,長安都沒有揚州熱鬧,街道上都沒人。”徐小琴玩了一會兒雪,小臉凍得紅撲撲的,沒一陣就厭了。
這天地皆白的時刻,反倒讓人無趣。
采小蘭想看看長安的風景,現在見到了,又覺得過于冷寂,也想找一個熱鬧的地方,她知道有一個地方,古往今來,一到年節,裏裏外外,擠不動的人。
“想要去熱鬧的地方,跟我走!”驿站牆上挂了一幅長安的地圖,她知道附近就有一個大寺——華嚴寺。
人争一口氣,佛争一炷香。年節的第一炷香,講究太多了。采小蘭與徐小琴才看見一段紅色的廟牆,就聽到了鼎沸的人聲。
“哈哈,我聽到了,好多人在講話。”徐小琴耳朵靈敏。
“快走,裏面肯定有人賣胡餅!咱們去買兩個帶肉的。”
徐小琴腳下的力氣大了不少,快步往前,原地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又趟雪走了半刻,轉過一個街角,一個碩大的空曠平地出現,馬車、平車、人流,擠擠攘攘,剛才的人聲顯然來自此處了。
“小蘭嫂嫂,胡餅!”徐小琴沖了過去。
從揚州往長安的一路,急行軍,沒時間吃好喝好;到了驿站,蒸菜、煮菜油水也不多。這會兒看見了油汪汪的胡餅,采小蘭的腳步輕盈了不少,“老闆,要四個胡餅!”
“好嘞。今日佛門大開,每個胡餅少三個錢,承惠八十有八個錢!”老闆當即下鍋四個羊肉餅,油一下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