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不靜。
采小蘭躲在黑暗處,看向前面。
離她十幾步遠,有一個巨大的廣場,像到了另一個世界。篝火輝煌,有十幾人,聚在篝火前。頭戴神秘面具,身着斑紋獸皮,手舞足蹈,似狂似癡。
而篝火外,畲族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全整齊坐着,眼神緊緊盯着火光。
“這是在幹什麽?”采小蘭沒見過這副場景,搜羅盡腦容量,隻得出了兩個字——祭祀。
漸漸的,儀式好像到了關鍵的地方,圍着火光的人跳得更激動了,火星缭繞,少許落到了獸皮上。
剛才還坐着的人,一個個緩緩爬了起來,雙手張開,好像準備擁抱什麽。
可躲在黑暗裏的采小蘭看得清楚,這些人面前除了噼啪作響的火焰以外,沒有任何東西。
在火堆中心,忽然冒出一個渾身綁滿獸皮的人,身材高大,手中高舉一隻黑色權杖。
“巫!”
“巫!”
“巫!”
人群沸騰了。
獸皮男,掏出一個小袋子,在裏面抓了一把粉末,灑向火堆。
而四周的人群激烈的争搶起來,紛紛呼喊着,不管身邊的是妻子,還是老母,通通将她們往後推搡,自己搶着靠前。
“巫!”
“巫!”
不知道爲什麽,一群人又喊了兩聲後,都倒在了地上,連最前面的面具人也不例外。
“啊?”采小蘭滿頭問号。
好好地搞一個祭祀,怎麽到最後,大家都撲了?
她躲在黑暗處等了一會兒,結果前面的一堆人還倒在地上,鬥膽走近看了眼,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所有人都帶着詭異的笑容。
空氣中泛着甜膩的香味。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麽,采小蘭急忙後跑,遠離了他們。
寨子裏的人都彙聚到了廣場上,其他地方就空了,整個寨子仿佛一隻被扒皮的乳豬,肌肉、血管等等全都顯示在采小蘭面前。
“可惜了,黑窟窿咚的,什麽都看不清楚。”采小蘭轉了一圈,一片漆黑,沒發現什麽關鍵性的東西。
她沒忘記自己來村寨的目的,在寨子裏僻靜的地方找了好幾遍,都沒發現有關人的地方。
“這就奇怪了,那麽多人,能被關到哪裏去呢?”依着采小蘭的估計,想要挑動兩個民族的敵對關系,被關押的人數肯定不止個位數。
再次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後,她把目光聚焦到了唯一沒去過的建築上了。就在寨子最中央,有一座燈火通明的龐大建築物,由石頭建成,嚴絲合縫,除了狹窄的門洞外,沒有任何入口。
“這裏還會有人嗎?”
采小蘭用力推開石門,雖然已經盡力使用巧勁了,但石頭之間還是發出了沉悶的摩擦聲。
“咳咳咳——”裏面傳來一陣陣咳嗽聲。
采小蘭還以爲被發現了,當即躲入門洞外的陰影裏。待了有一陣,沒聽見其他動靜。
“聽咳嗽的聲音,有氣無力,咳嗽都不均勻,應該是生病了。”采小蘭把郎中的基本功發揮到了極緻。
就算是做賊,也做一個有技術的賊。
踮起腳跟,她慢慢往裏進。
外面雄壯威武的建築,内裏同樣不俗,在這個貧瘠的時代裏,絕對算得上“精裝修”!
“了不得!”采小蘭道了一句。
便是刺史府也沒給她這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循着聲音,采小蘭往裏一直走,在一個獸皮床上,采小蘭終于發現了一個人,看他的穿着打扮,應該是畲族人,而且地位較高。
屋子裏點着異香,味道談不上好聞,但絕沒有老人味,或者因潮濕而産生的黴味。
“老人家,你這是怎麽了?”
采小蘭靠近,老人卻一丁點反應都沒有,隻在自顧自地咳嗽。
“老人家?”
終于采小蘭完全出現在床前,老人的面貌也完全展現她面前,她下意識地想到了兩個字,“幹枯”!
老人閉着眼睛,許是被遮住的光驚擾到了,眼睛睜開了。眼睛明亮,沒有一點陰翳。
叽裏咕噜說了一通叫人聽不懂的話,采小蘭攤手,表示聽不懂。
老人睿智的眼神一動,喉結滾動,斷斷續續有一言半語的官話吐出,“你是何人?怎麽會在這裏?小虎呢?”
采小蘭大大方方坐在了老者邊上,托起老人的右腕,爲他把脈。
“你到底是誰?外面的人都怎麽了?”老者神色焦急,想掙紮卻又沒力氣。
“您老脈搏軟弱無力,躁動失衡,氣血兩虛所緻,怕是不能長久。又關心其他人做什麽呢?”采小蘭笑了笑。
見采小蘭三言兩語就道出了自己身體狀況,老人不說話了,隻直視着她。
“我從安南城來的。家裏有個長輩買牛筋,七天未歸,我循着線索,一直跟到了這裏。”采小蘭說明了來意。
老人還盯着采小蘭,過了小半晌,他才繼續說到:“你說的人,應該被關在樓上,去救他們吧!”
“說說原因呢?”
老人搖了搖頭,“成王敗寇罷了,有什麽好說的?”
“你知道你們的人現在都在哪裏嗎?”采小蘭反問到。
“還不是都被官兵抓起來了?”老人語氣裏盡是死灰,官府的狠辣,他見過一次了。要不是賊人逼得太緊,族人又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們圍着篝火跳舞,然後撒了一種粉末,再然後都躺地上了。”
“啊?”老人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幹淨,“他們果然沒斷了神恩草!”
“神恩草?”
老人慢慢跟采小蘭講了一個故事,幾十年前,作爲畲族大巫三弟子的他在山上發現了一種草,它有神奇的止疼能力,無論身體哪裏受了傷,都可以用它暫時止住疼痛。而他也正因爲這一株草藥,超過了大巫的另外兩名弟子,成了畲族大巫。而随着神恩草的使用,他又發現了它的另一個特點,緻幻。
老人借助它,鞏固了畲族神靈的信仰。
戰争年代過去後,族人受傷的頻率變低了,但對神恩草的需求并沒有降低。老人震驚地發現,族人都依賴上它,沒病裝病來騙取它。他利用大巫的身份制止了這種行爲,過程雖然艱辛,但神威浩蕩,人們漸漸接受了沒它的日子。
“所以當你倒了後,他們就控制不住了?”
老人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