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薄言?是在喚你的夫君嗎?”李範掐着奇怪的腔調說道。
采小蘭看着來人腰間挂着的玉佩,就知道來人是誰,“怎麽是你?”
倒不是說采小蘭不樂意看來人的臉,而是他的頭仰得太高,看不見,根本看不見。
“我爹是府衙刺史,府衙裏還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嗎?”隻見李範高昂着頭顱說着氣死人的話。
“哎呀,幾個月沒見,采老闆又漂——坐牢咯!”這一次初見采小蘭,李範又被她驚豔到了,差點就秃噜嘴,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他一面數落采小蘭混得差,一邊心裏嘀咕,“這小娘皮,平時不知道吃得什麽,不僅個頭往上竄了一小截,身體也豐腴起來了。和他初見時候那幹巴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你難道就是來笑話我的?”采小蘭氣急。
李範再一次甩了頭發,“你求我,我就去叫我爹把你放了!”
門外又來一人,氣喘籲籲地高喊:“小蘭,賣了——賣了……”
卻沒想到一頭撞到了李範身上,兩人轱辘滾做一團。
“哈哈哈,報應來了吧!”
“呀!是李二哥,薄言唐突了!”崔薄言看到被自己撞的人是李範後,連忙道歉。
“沒事,要不是我這兩天腰疼,肯定能閃過去!”李範扶着腰子。
剛才和小牛犢一樣的崔薄言,一頭就撞在了這裏。
“快說,賣了多少錢?”采小蘭等不及了,是生是死,就看這一回了。
崔薄言右手在胸前做了個六的手勢。
“呀?賣了六百兩金?”采小蘭眼睛瞪得老大,看來她之前的所做的爲了降低鋪子價格的措施,都沒起到作用。要是她自己賣這兩家鋪子的話,賣到那麽高,差不多就滿意了。
“怎麽可能那麽高,不到六百貫!”崔薄言及時打消了采小蘭異想。
上一秒采小蘭還沉浸在穿越行到此結束的悲傷之中,下一秒聽到了自己辛辛苦苦經營的兩家鋪子隻賣了不到一百兩金,瞬間氣炸。
“什麽樣的奸商呀,價值六百兩金的鋪子,就出了六百貫!”采小蘭作勢要出去和奸商們幹架去。
門口負責看門的差役,出聲阻攔,卻又不敢真攔。
他在門口聽得清楚,裏面那位可是和刺史府二公子能說得上話的。那調笑的語氣,明顯兩人關系不一般。
崔薄言好不容易才把采小蘭勸住了。他又着急去找崔樂,既然采小蘭是因兩間鋪子被抓起來的,而現在它們都被賣出去了,那麽曾長史所說的機會,應該來了。
李範聽說他要去找崔樂,當即表示,也要一塊去。都聽李雲光說樂哥說了好幾回了,還沒見過真人。
采小蘭知道自己被關起來不是一個意外,現在崔樂的目的沒達成,自己肯定不會輕易被放出去。不過,也有一個好消息,兩間鋪子隻賣了六百貫不到,那麽抵罪的錢,按照慣例是收獲的十分之一,也就是六十貫。
這個錢,對景光利來說,毛毛雨。
“希望李雲光真能公事公辦,這一回,我采小蘭認栽了,以後辦任何事,不能再依仗别人了!”
戶籍的事情,之前有人和她提到過,她仗着頭上有李雲光護着,沒早做打算。
如果當時就解決了戶籍問題,學着其他貴族們經營的手段,扶植一個專業的商人來經營,自己藏在幕後,就沒今天這麽多事了。
……
等崔薄言回到剛才的地方,商人們都散了。兩個管事也帶着陸老闆與李老闆一起去戶科過戶去了。崔樂與曾文昌一站一坐,不知道在聊着什麽事情。
“敢問是崔伯伯當面?”李範走到近前,站在崔樂面前詢問道。
剛才還一臉苦澀的崔樂回頭看見人,“你是?”
他好像認識,卻又喊不出名字。
“家父李雲光!”
“原來是賢侄!”崔樂面上洋溢着喜色,比看見自家孩子開心多了。怪不得他覺得面熟,眼前人與年輕時候的李雲光活脫脫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兩人叙了感情,崔薄言倒是急了,“曾大人,請問小蘭的事情,什麽時候能解決?”
“這——”曾文昌看向崔樂。
崔樂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也不好把對采小蘭的氣,當場撒出來。“回頭我去請李大人求求情,看看怎麽做,能叫她少受點刑法!”
而一直挂念采小蘭的崔薄言聽出不對來了,“阿耶,鋪子不都兌出去了嗎?怎麽還要判罪!”
“這官家的律法,又不是……”崔樂聽見了兒子的質疑,臉又冷了下來,“律法自有律法的權威!”
他這一句話沒說定,李雲光帶着一夥人從外面快步走來了。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永遠居于正中央的李雲光,這次竟然走在最前面引路。
“這人是?”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去猜來人的身份,唯獨見過世面的李範依稀猜到一些。
來人頭頂幞冠,上身穿一件圓領窄袖袍衫,袍下施一道橫襕。最關鍵的是,衣袍成绯色。這可是五品以上的顔色。
太監到了屋裏,也不廢話,“可有崔樂?”
“我是!”崔樂答應了一句。他一直在嶺南道,不認識新制下的太監服飾。
太監從手裏捧着的盒子裏,抽出一道黑牛角作軸的卷軸。
“崔了準備接诏!”
一聽到了“诏”字,屋裏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門下:天下大赦,過往罪責……譬茲梁棟,有若鹽梅……”太監語調铿锵,一字一頓,是個讀文章的好手。
“臣接诏!”崔樂泣不成聲。
喜極而泣,換做任何一個信奉儒家的臣子,在這一道诏書面前,都會忍不住下淚。诏書中李世民将崔樂形容爲一位不可多得賢臣,就像調味品少不了梅的酸,少不了鹽的鹹。
比崔樂還高興的是李雲光,黑牛角作軸的诏書,起碼是五品上的身份才能用。從門下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崔樂起步要做五品官,運氣好一點,還能官至四品。
“崔大人,聖人催得緊,神京路遠,還請你早日随我動身。”太監是帶着皇命來的,不敢多做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