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精錢管事聽到這裏,瞬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順了。昨晚孫副管事彙報冒犯公子人員名單的時候,被他刻意隐藏的就是劉财主。而兩位公子不過是遭了無妄之災罷了。
不過,就算想通了,他也不會說。畢竟這件事情,怎麽處理,橫豎都是爲了讓兩位公子出口惡氣。
采小蘭兩個耳朵非常靈光,作爲局中人,她比錢管事知道的還要多。自己因吃牛肉被關在重罪三号房,肯定也是劉财主暗中出力。
她掃視一周,心裏瞬間生出一個想法:這個房間裏,肯定有人與劉财主相互勾結。不然他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收了牛肉的事情。
而與劉财主的勾結的,十有八九就是先前要對自己用刑的劉管事。
歪眼被打了半天,嘴裏翻來覆去還是那幾句,全然不提兩位公子的事情。
“錢管事,你看……劉财主……”周管事伏在錢管事耳邊悄悄說話。
“那我去請曾長史來定奪吧!”錢管事思索了一通,按照他的理解,處理的人越多,公子這口氣會出得越痛快。而近郊的财主,他們萬一壓不服,鬧大不好收拾。還得請長官出面。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李位與李範兄弟倆親早去給母親請安,意外見到了李雲光。兄弟倆想溜,卻被其呵斥住了。
李雲光告訴哥倆,他倆去劉家莊偷吃卻被襲擊的事情,他已經知曉。
昨天夜裏曾長史特地來了一趟,告訴他已經查到了流氓的信息,并且已經派了衙役去村裏拿人了。
“公權私用,平日裏對你們的教導,都讓狗吃了。你娘還騙我說,老二是摔的,我那麽好騙嗎?早飯後立即去府衙,向府衙的同僚們緻歉,并請他們就此打住。”李雲光訓子的聲音整個府邸都能聽見。
“是!”倆兄弟亦爬亦奔,溜出了家門。
“趕緊去,處理完就給老子跪祠堂!”遠遠地,最後一聲怒吼驚散了停在樹上的鳥。
兄弟倆哪還敢在家裏吃早飯,約定回屋換上外出的衣服,在大門口集合。
李範在穿着方面不太講究,胡亂收拾一通,早早候在側門了。
“二公子早安!”門子眼尖,看見了主人。
“哼,賤奴!”李範輕哼一聲,沒理睬他。
門子見怪不怪,哪天二公子要不罵他一句,他還不習慣了呢。
“李範——”
李範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回頭看見一個小子正窩在牆角。對方又叫了一聲,他才想起來,這小子是崔薄言。
“崔小子,怎麽回事?到家門口怎麽不進去?”李範一瞬間想到了很多。
“沒時間講這些了!”崔薄言把采小蘭遇到的事情告訴李範,請他幫忙救人。
而李範聽完後,隻當是小問題。吃牛肉能有多大罪過?
“我和哥哥正要去府衙一趟,順道救小蘭!”李範想到大獄對普通女人來說真不是個清白地方,心裏也急了,轉過頭對門子怒罵道:“狗東西,還不趕緊去準備馬車?”
三人駕着馬車一路狂奔,三分鍾就到了府衙。這已經是了不得的距離了。
皇帝還就在自家院子裏辦公呢。一個刺史,家離辦公點三分鍾路程怎麽了?
府衙之中,已經打卡上班了管事與基層員工們,誠惶誠恐接待兩位公子,弄清楚來意後,由昨晚奔波一夜的趙管事親自帶着公子們下獄。
揚州城的大獄在子城的最西邊,離府衙不算遠。在李位三人之前,曾長史已經先去了。
……
狹小的刑訊室裏,又進了曾長史,顯得更逼仄了。
“大人,請過目!”錢管事捧着記錄簿,半蹲在曾長史面前。
曾長史仔細閱讀歪眼的供詞,琢磨其中的真實性。如果是真的,公子們的受傷與他們沒關系,那麽就算他把眼前的一群人,都治了罪,也不能替上司的兒子出一口氣。如果是假的,那麽公子又爲什麽要關照戶科呢?
一屋子人都盯着曾長史,他的每一次皺眉,對歪眼來說,都像有一隻手,直接抓住了砰嗵亂跳的心。
“大人,我有證人!”歪眼急了。他的屁股可還坐在老虎凳上,再久一點,他怕以後都坐不住了。
歪眼用唯一能動的頭朝着采小蘭方向示意,“是她,事情就發生在她家門口!”
劉管事看着歪眼和采小蘭,心道一聲“不好”,他萬萬沒想到采小蘭會牽扯到其他的案子裏。
“回禀大人,确實如此!”采小蘭心中一喜,自己脫離獄海的希望就在曾長史身上了。
她把那天發生在自家院子裏的事情,分說清楚。對歪眼等人的過錯,沒有添油加醋。而對自己一家人救了兩位公子的事,也沒有着重強調。
而懷疑府衙裏有劉财主的人這個想法,她沒敢當衆說出來。
“原來是這樣!”曾長史終于理清了思路,兩位公子之所以拜托戶科,是爲了報答恩德,替采小蘭一家解決後顧之憂。
既然已經弄清楚兩位公子的意思,接下來的事情,就太好辦了。“周管事,即刻帶人去劉家莊,把劉财主抓捕入獄。”
劉大貴一聽曾長史的話,如贅深淵,趁着其他人忙着記錄供詞之時,悄悄走到曾長史邊上,“曾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一牆之隔的刑訊室。
“大人,小人一時不查,落入奸人圈套,剛才差點對公子的恩人動用刑罰,還請大人責罰。”劉大貴立即跪了下來。
“我記得你是劉家莊出身,這劉财主跟你是……”曾長史望了眼劉大貴,眼睛眯作一條縫。
“是小人同鄉,還有平常,他還會接濟小人一二。對了,他還有個兒子在府學,已經取得了秀才功名!”劉大貴撿關鍵的信息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和劉财主早就是一條繩上拴着螞蚱。
說完話,劉大貴聽沒動靜,擡頭往上,卻隻見曾長史正用一種複雜的眼色盯着自己。
“大人——”
“先進去吧!”曾長史起身,往原來的房間裏走去。
采小蘭的心再次懸了起來,新來的領導和劉管事到一邊說悄悄話。這可能意味着此事,又要生出變化來了。
“這位大人,請問我大概什麽時候能出去?”采小蘭想着既然這一群當官的很在乎李位、李範兩人,自己還算救了他倆的命,應該能繞過自己吧。
“劉管事,這位女子是因爲什麽罪被抓進來的?”曾長史問向劉大貴。
“吃牛肉!”劉大貴瞬間心喜,看來曾長史并沒有放棄他,“平日禮物沒白送!”
“按律怎麽判?”
“杖責十次,關押一年!”
采小蘭心驚,心中默念,“還以爲來了救星,沒想到蛇鼠一窩。”
“采小蘭,按照律法是這樣,但牛到底是怎麽死的,還不一定。對了,李家兩位公子有給你們留下什麽交待嗎?”曾長史坐地起價了。
這一番話,他把案件拿捏得死死,進可利用采小蘭吃牛肉一事獲得公子人情,退可恪守法律條文,維持自己鐵面無私的形象。
智商2.0的采小蘭能不知道眼前人的意思嗎?她那天因爲自己把人家衣服扒了,爲了避嫌,特意沒和兄弟倆接觸。哪裏知道兩人說了什麽?
采小蘭無法作答。
“唉,你這樣,我想幫你,也沒……”曾長史一句話沒說完,監牢深處熙熙攘攘,吵吵鬧鬧,動靜不小。
李位與李範雖貴爲刺史之子,但都沒有功名在身,在不認識他們的小吏面前,派頭不足。愛好刺撓人的李範就和内牢的官差嗆住了。
盡管李位和崔薄言好生相勸,但李範那嚣張跋扈的模樣,仍一點都不帶弱勢。
差役平日裏在犯人面前嚣張慣了,一個不知來曆的公子哥,在他這裏,可不算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