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羅帶着王意到了宮門口集合的時候,那已經有好多人在了。
王意擡眼瞧了瞧,原本以爲萬魔羅隻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将自己帶出去,卻沒有想到這裏真的有許多跟他穿着一模一樣衣裳的低階侍從,并且都是男子。
看樣子也都是正在做着活計被臨時調配出來的,一個個低眉順眼的等着,二十幾個人也很是安靜,即便是有交談也是低聲私語。
隻是王意并不知道這些低階侍從是被臨時調配出來的,但那也是跟各個宮中知會過打過招呼的,而他則是直接被魔羅帶出來的。
阮青柳當時将王意安排進宮之後,魔羅雖然表面上沒說什麽,但是跟着杜流芳的知識不是白學的,這宮中的侍從都是有年齡限制且不允許有婚配的。
即便是有也得是上了年紀、官宦人家知根知底的才能做個臨時的管事。
像是王意這種被阮青柳臨時抱佛腳加塞兒進來的,必然用的不是真實的身份。
魔羅沒費多大的力氣,一查便查到果然是這樣,這宮中最近風氣不是很好,有宮内宮外來回做生意的。
若是除了錢便能随便找個人進宮當差,這宮中不比宮外,若是做得好了那去到貴人的身邊無論男女都真可謂是山雞變鳳凰。
一時之間這外面的人都趨之若鹜,隻是魔羅沒想到阮青柳的小算盤打到了這上面。
今日遇見王意純屬是個意外,可若是今日不遇見他,魔羅也會親自去一趟,将他帶出來。
隻是沒想到皇宮之中的一個鬧鬼的案子,還沒什麽頭緒呢,就牽扯出來一大堆宮中腌臜的髒事兒。
她和憧憧這裏就發現了好幾個,更不要說是别處了。
這些事情魔羅自然是不會同王意講的,等到所有錦衣衛都回來,她們将帶過來的幾個和死者有點關系的人都安排上了馬車這才浩浩蕩蕩的離開皇宮。
一路上暢通無阻,魔羅此時才清晰的感覺到在女皇陛下的手底下護着查案,是一件多麽順利的事情。
帶回來的低階侍從大概有二十幾人,魔羅和衆人分了分組,将王意以及憧憧帶回來人挨個審問了一遍。
這些人除了王意之外大部分都是跟死者有關系的人,隻是他們對于死者突然死亡也很不理解。
案件在一個個從個體看來并無什麽進展。
審訊結束之後錦衣衛們将這些低階侍從的口供一一呈上,玉歌挨個看了之後卻是覺得好笑——
這皇宮鬧鬼的案子沒查出來多少,倒是揪出來不少因爲害怕自己招了是花錢進宮當差的,甚至有幾個連上頭的牽線人都說了出來。
玉歌揉了揉太陽穴,這幾個低階侍從顯然是會被逐出宮去的,錦衣衛甚至不需要上報就可以自己決斷。
隻是這牽線人背後涉及到女皇陛下的後宮有些麻煩,還需要跟女皇陛下去彙報,看看女皇陛下要怎麽處理家務事。
玉歌又聽了聽錦衣衛們将今日之事一一彙報了一番,都是一些宮中入不了眼的事情,不在錦衣衛的管轄範圍之内。
忙活了一天案件也沒有實質性的進展,玉歌指了指阿五和其他幾個爲首的錦衣衛說道:
“其她人今日可以回去了,阿五還有你和你,你們幾個人晚上再随我去趟皇宮,這些都是在晚上發生的命案,我們晚上再去看看!”
“是!”
衆人向着玉歌一行禮,該走的便走了,隻剩下玉歌和阿五幾個領頭的留了下來繼續商量晚上要做的事情和安排。
魔羅知道以他們這些小錦衣衛的官職,在宮門下鑰之後是沒有資格在皇宮之中逗留的,自然也不便被玉歌大人帶着辦案。
隻是她們小人物也有别的事情要做,一波人先是将沒有嫌疑的一部分低階侍從送回了宮中。
而另一部分不打自招的低階侍從則是要留在鎮撫司等到将他們的信息都調查個清清楚楚才能放走。
那批送人回去的錦衣衛順便将這幾人入宮時登記的信息拿了出來,魔羅接過來翻了翻,在王意那一欄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阮青柳。
不由得無奈的搖搖頭——這孩子也是夠單純的,送人進宮竟然留的是自己的名諱,難怪王意見不到南宮透還平白吃了許多的苦。
這要是讓女皇陛下手底下的嬷嬷見到了,哪一個會讓王意接近南宮透,簡直就是低級的錯誤自讨苦吃。
不過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阮青柳留了信息,魔羅便派出信鴿給阮青柳帶去了一封信。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的功夫阮青柳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阮青柳是兵部侍郎家的千金,上次她來這鎮撫司還是因爲謀逆案,由于玉歌叮囑過對戶部侍郎家的以後都要留心些,所以鎮撫司的這些錦衣衛也并沒有爲難阮青柳。
錦衣衛的人将阮青柳帶到了房間,她見到王意此時正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隻是整個人已經消瘦了許多,不禁心頭一驚走上前說道:
“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王意此時見到阮青柳,想起在宮中的這段時間與她的書信往來也僅限于對少主的關心,而對于他自己
他不配被關心,王意從來都是心知肚明,可這人心終究不是鐵做的,即便是知道如此心中還是會覺得空落落的。
這麽想着對阮青柳的态度也變得疏離了起來:
“阮小姐,我一直沒能見到少主,辦事不力,隻怕以後不能爲阮小姐辦事了。”
阮青柳看着王意一身的傷,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狼狽,有些心疼的看着王意的臉,伸出手來想要撫摸那傷口,說道:
“爲什麽會這樣,你是被人欺負了嗎,我明明已經将你安排進了德順宮的。”
王意将臉别過去不願意在多說什麽,隻是簡單的說道: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隻求阮小姐爲我作保出鎮撫司。”
阮青柳看着王意受傷脆弱的模樣,那張原本妖冶漂亮的小臉此時灰撲撲的心中也是心疼美人,見他不願意多說也隻好點點頭,在錦衣衛處做了擔保之後便将人提了出來。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鎮撫司輪班換崗魔羅就在其中,走出大門便見到阮青柳和王意正等在門口。
“又見面了”
阮青柳笑着和魔羅打了一聲招呼,似乎之前交友失敗的事情從來都不存在一般,而魔羅也隻是微微點點頭,終究是沒有拂了阮青柳的面子。
“王意他非要跟你回去,我是想着去我那裏會更”
“不用了阮小姐,我已經是有婦之夫,無緣無故貿然去異性家中居住隻怕是有失禮節,還請阮小姐不要爲難王意。”
說罷王意行了一禮,之前他住在阮青柳處是因爲遵循南宮透少主的意願,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到少主身邊侍奉。
可如今這一遭走下來隻怕是心境早就已經變了,王意清楚的知道即便自己最後留在了南宮透的身邊也不似從前那般的意氣風發。
而此時剛從阮青柳的馬車中出來的吉良聽到了王意的這句話,雖然說者隻是爲自己推脫,但聽到了吉良的耳中反而是有一種嘲諷的意味。
他當時臉就綠了,整個人憋了一口氣,說話也不是沉默也不是,一時之間如鲠在喉。
魔羅看見了吉良全當做沒看見,左右他現在跟自己沒關系了,魔羅一個眼神也不願意多分給他。
既然王意已經說了要同自己走,魔羅點點頭先行一步走在前面,王意則是默默的跟在了身後。
“吉辰今日我帶回去了,他還要念書。”
身後傳來的是吉良别扭的聲音,魔羅停頓了一下,想說點什麽最後卻終究沒有說話。
吉辰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能夠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活,若是他覺得這樣的生活是好的那便是好的。
魔羅從來都不會去要求這幾個夫郎做什麽,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事情她都不會管。
看着魔羅和王意離開的背影,吉良想到今日接走吉辰時他看着萬魔羅家中那依依不舍的神态和表情,心中不禁陰郁起來。
他不明白爲何這些人對萬魔羅這樣的人竟然如此戀戀不舍,就連自己親手養大的弟弟都是這樣!
而吉良怎麽想魔羅根本就不在意,很快便帶着王意來到了家中。
此時喬潤之已經做好了飯,他正挽好袖子來回的端菜,一雙白皙精細骨節分明的手臂露在外面,額頭上有亮晶晶的汗卻整個人都顯得活力滿滿的。
“妻主回來啦!”
喬潤之跟往常一樣像大門口看去,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人——
“王意!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喬潤之趕緊過去,拉着王意的手看到他手上和胳膊上都是傷痕,臉上也受了傷,一時之間驚疑不定的看看魔羅又看看王意。
而王意也隻是苦笑了一下了,剛剛喬潤之的叫喊聲将衛希才和丹兒也吸引了過來,大家看到王意這幅樣子也是吃了一驚,紛紛圍上來對他噓寒問暖的。
這讓王意心中更加的難受,眼淚止不住的落下,越是安慰哭的越兇。
魔羅和喬潤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神色。
魔羅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手帕遞給喬潤之說道:
“擦擦汗吧”
喬潤之笑了一下,接過魔羅的手帕簡單的擦擦汗便拉着王意走到了飯桌前。
“看你這樣就知道沒吃飯,先吃點飯之後我們燒點水你洗個澡~”
丹兒順勢按着王意的肩膀讓他坐下,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盛到了王意的面前。
這一頓飯王意幾乎是哭着吃完的,可他吃的一點也不少,魔羅吃得快,吃完之後就去打井水了,随後衛希才燒了一大鍋水,丹兒去找了幹淨的衣裳。
一直等到王意洗完澡之後,喬潤之才帶着藥膏進來,幫着王意上完藥之後叮囑王意注意休息才走了出去。
隻是王意做完這一切卻翻來覆去的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了。
他心中有了決定和主意,拿起丹兒準備的新衣裳披在身上來到了魔羅的房間敲響了門。
魔羅聽到外面的敲門聲,放下手中的筆打開門,王意此時正站在門前。
“我能進去嗎?”
他有些忐忑的看着萬魔羅。
魔羅點點頭,看着王意此時洗的幹淨的小臉上面拿到傷口已經塗好了藥膏,轉過身讓出了進來的位置說道: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說罷魔羅走到了桌子前将自己剛剛寫好的紙張拿了起來。
“我知道當初你同我做夫妻是因爲你和南宮透落難逃亡,如今我已經與南宮透解除了這夫妻關系,這紙和離書你也應當的。”
魔羅将和離書和一袋子銀錢遞了過去,王意到底不比南宮透是皇子,也不像是吉良那般和自己撕破了臉。
魔羅知道作爲人下人的難處,願意給他一筆錢讓他去過自己的生活。
而此時王意卻沒有接過這兩樣東西,隻是緩慢而堅定的搖搖頭,後退了一步随即毫不猶豫的跪了下來。
魔羅是沒有想到王意會突然來這麽一個舉動,也是後退的一步,還沒來得及再說話隻聽到王意說道:
“我想明白了妻主,不要趕我走,我願意一直留在妻主的身邊,永遠侍奉您。”
這話一說完王意雙手一揮做出了一件讓魔羅更加大跌眼鏡的事情。
隻見他那披在外面的衣服從肩頭滑落,裏衣帶子被他順手解開,露出了青紫交加斑駁傷痕的上半身。
王意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魔羅的大腿接着說道:
“若是妻主願意想做什麽都可以,求妻主不要趕我走,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魔羅隻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之前的王意是堅定的要跟着南宮透的人,如今怎麽一下子就變卦了。
更何況現在他還裸着抱着自己,剛剛沐浴完之後身上潮乎乎熱烘烘濕哒哒的水汽隔着褲子魔羅都能感覺到這具身軀的溫度。
“你先松開我.”
魔羅此時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太喜歡和别人有肢體接觸的她此時隻覺得渾身上下不得勁。
而王意此時罕見的沒有聽話,隻是仰起頭可憐巴巴的像個求收留的流浪狗一樣看着魔羅說道:
“求妻主垂簾。”
魔羅垂眸看着王意,心中有些無奈,四目相對之際沉默了許久之後,一直到屋内的空氣都由剛剛的暧昧變得尴尬的要凝結,魔羅才低沉的開口說道:
“王意,你無需如此。”
随即她便伸出手将王意死死摟住自己腿的兩個胳膊松開,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衣裳将他裹了一個嚴嚴實實。
“妻主.”
王意擡起頭吃驚的看着魔羅,此時的她眼神波瀾不驚,似乎剛剛發生的事情隻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件小事。
“如果你真的确定了的話.你可以留下。”
魔羅想到王意下午跟自己說的他在宮中過得這段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段時間改變了他的三觀。
“如果哪一天你準備好要走了,直接和我講。”
“我”
王意攏了攏自己的衣裳,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魔羅攬住王意的胳膊将他扶起來,待他站定之後接着說道:
“這世上能困住你的隻有自己,去留由心。”
“隻是以後不要再因爲任何事情而出賣自己的肉體。”
王意有些吃驚的張了張嘴巴,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出,看着魔羅此時竟然覺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肆意灑脫耀眼奪目。
他用力的點點頭,随着動作一大滴眼淚就這樣落了下來,看着魔羅的眼神裏面多出了幾分不明的情緒。
“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王意站在魔羅的房門前,身上的衣服一直被自己攏着,站了許久許久,一直到一個人喊了他一聲才回過神來。
“王意,這麽晚了你怎麽站在妻主門前呀?”
王意看着喬潤之睡眼惺忪的模樣,心中一動問道:
“潤之哥,你覺得妻主爲什麽不碰我?”
“嗯?”
這問題問的夠直接夠突然,喬潤之整個人都清醒了一大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眯着眼睛對着魔羅的房門發了一下呆才笑着說道:
“妻主她呀,就是這樣,表面上看起來冷冷的,實際上内裏有自己的堅持和初心呢!”
堅持和初心.王意仔細的回味了一下喬潤之說的話,随即失笑道:
“妻主她真的改變了很多,相比較于之前”
“是啊”
喬潤之接着說道:
“之前的妻主,就像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現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是那個小時候會爲自己出頭,話少卻門清的萬魔羅啊!
喬潤之在心中默默的想着,有關于幼年之時和萬魔羅的事情是他從不曾主動提起過,也不會跟任何人說起的獨屬于他自己的秘密。
随即看着王意怔忪的模樣喬潤之一雙眼睛彎彎發自内心的笑了笑,适當的結束了這個話題,帶着王意回房間去了。
而此時的魔羅正躺在房間裏面,對于外面兩個站在别人房門口大張旗鼓的議論别人本人的人,魔羅是聽得一清二楚。
隻是喬潤之的話讓魔羅覺得有些茫然,做萬魔羅的時間太久了,她有的時候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一直都是萬魔羅還是那個冷血殺手魔羅。
不過随即想想也倒是釋懷了,既來之則安之,若是每日都糾結自己到底應該是誰,那最後還不得得了癔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