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慶安城始終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着,明明是行陵州的第一大主城,可這裏内外安靜的可怕。
城外是一群群衣衫褴褛的難民,他們剛經曆了一次血腥的鎮壓,一具具屍體被官兵拖到土坑裏焚燒。
沒有孩子和婦人敢叫喊哭鬧,他們隻能捂着嘴低聲嗚咽。
這便是讓他們安靜的代價,血的代價。
官兵們冷漠的看着衆人,架起大鍋,爲所有人分發粥食。
難民們麻木的排着隊,拿着支離破碎的碗具,待盛到粥後狼吞虎咽的吞下。
不知今夕,不知往日,不知未來。
簡陋的帳篷裏露着風,在細雪紛紛下,斷臂殘肢的人哀鳴,老弱病患爬都爬不出那灰色布單。
沐子蕭一身布衣,一根木簪挽起發,站在城牆角,看着這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她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她自诩是理智的,是能拯救這一切的。但她錯了,這裏的人不是一個個數字,不是一個個功德,她想要扮演一個救世主的角色,卻冷眼對待着這些活生生的人。
“你不是這裏的人,你是城裏的人。”身後忽然響起一個少年的聲音。
沐子蕭轉頭,看見說話的是衣衫褴褛的少年,他瘦的如同皮包骨頭,但眼睛亮的驚人。
“是。”沐子蕭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想來看看。”
“來看看我們怎麽死的嗎?”少年嘲諷一笑,“如你所見,不是餓死,就是凍死,或者是病死……”
“我在找,幫助你們的辦法。”
少年的情緒沒有很激動,反而是平靜的指着沐子蕭的眼睛,“你知道你是什麽人嗎?”
沐子蕭歪頭,看着這個年齡與她相差無幾的少年,不明白爲何他忽然會這樣問。
“你知道?”
“你是局外人。”
少年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沐子蕭心神一震,仿佛擊碎了她外在的殼子。
是啊,她何其幸運,一蘇醒就拜入元澤仙尊門下,一心想着用自己的方法修煉。
她理智的計算着自己修行的方式,像是觀衆一般的看着百态衆生,她建立農業基地培養可以爲她所用的人才。
毫無阻礙的開局讓她高高在上,俯視着衆人。
她從未入戲,高傲而自負。
直到她看見了芸芸衆生的常态,苦苦掙紮的現實。
少年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嘲諷着她身在這異世,卻吃着老本,高高在上的規劃着,做着自私自利的精緻主義。
若她沉浸于此狀态,那等待着她的,定會是覆滅。
“一語點醒夢中人。”沐子蕭看着少年,鄭重說道,“若不是你,我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從懷中拿出一塊糕點,遞給少年。
“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接過糕點,慢條斯理的吃起來,“我叫應栾,你要雇我做你的幫手嗎?”
沐子蕭見他舉止有度,疑惑道:“你不餓嗎?吃的如此慢?”
“我餓,但這糕點已在我手上,我又何必狼吞虎咽讓你看了笑話,還讓你心中有了做好事的滿足感。”
沐子蕭被這話噎了一下,沒想到被他這樣說,“我可以雇你,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工錢又是多少?”
“我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前日倒在了那西北角的土坡上。你先給我一口吃的,可夠我活三日,至于工錢,你可以根據我的價值來衡量。”
沐子蕭點點頭,“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小子。”
“你也是個非常自傲的姑娘。”應栾吃完糕點後拍了拍手,看着沐子蕭,輕笑一聲:“我可以做你的鏡子,時刻罵醒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