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憐隻是個十七歲的女子,任心中再是堅硬似鐵,依舊忍不住會因爲幻境而感到害怕。
直面恐懼,就是她的目的。
“哈!”
她故意大聲的喊叫,以此來增加自己的勇氣和信心。
飛鳥聽到她的聲音,受驚似的飛快的遠處飛去。她拔出利劍,斬開沿途的荊棘。
“縱使被樹枝劃傷,被陰暗所吓到,我也不退步。”
慘白月光穿過重重樹影,在黑墨無邊的地面上映照出一個個淺白的斑點.
原來不知何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原本陰森恐怖的森林,此刻顯得愈加陰森,樹叢間枝杈間,泛出不知名的幽藍色的光。
每一個強者的成長都需要無數的磨難來見證,現在薛憐的磨難開始了。
稀疏蕭瑟的樹林,歪七扭八的屹立着,透着露水的濕痕,反射出月色的銀白光。
幽靜無人的幽暗叢林,即便是有光源,也總是黯淡啞光的。
一隻蛾子在追逐燈源,不斷拍打在發出各色熒光的野菇上,弱小的翅膀有永不放棄的毅力,追随那可能令它死去的光,它無法放棄的光亮。
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陰森的白光,草地上的花朦胧的似點點血迹。
冷,徹骨的冷,身上的冷汗打濕了她的後背。
“嬰甯……”
“回家吧,我的孩子……”
“我們會保護你,不要怕,孩子,過來……”
穿透叢林的風似乎有着某種旋律,不論如何去辨認,都辨不清楚聲音的來源。
“怎麽有人叫我的名字,那遙遠而飄忽的聲音,究竟是什麽,啊!”
恐怖的黑,一寸一寸的逼近,一點一點的吞噬着薛憐的視線,她試圖找到一點生命的聲音,卻隻聽到她自己越來越加劇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嬰甯是薛憐曾經的名字,是父母在世時給她起的名字。因此飄忽的嬰甯二字出現時,薛憐心裏也不由的出現了搖曳。
黑暗中,一隻像是貓頭鷹一樣的生物睜着漆黑的眼睛,靜靜的看着已陷入黑幕的叢林,也看着腳步慢慢放緩的少女。
悄無聲息的,一條條枝杈、藤蔓像是有生命,開始蠕動起來,從四面八方一點點靠近她。
薛憐手中還握着天元劍尺,腳步輕柔的就像是在林間漫步一般,似是生怕踩碎了腳下的落葉,她的眼睛泛出了一層幽幽銀光,這些銀光讓她眼中的世界更加模糊。
慢慢的,森林裏刮起了一陣風,嗚嗚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像是嬰兒的啼哭。
奇形怪狀的樹木也終于露出了它原本的面孔,兩顆老樹張開那黑黝黝的手臂,想把她抓入無窮無盡的黑暗裏,那鬼哭般的風聲似乎就是從它口中發出來的。
老樹張着深邃的血盆大口,發出嗤嗤的聲音,對于眼前的獵物兩顆老樹都想要。
小草隻是在哭泣,搖曳着瘦弱的身軀,他們是在害怕嗎?或者隻是低着頭笑出了眼淚,又有人來了嗎?
烏雲遮住了月亮,已經開始了。
“你們不是我阿爹阿娘,他們已經不在了,你們是什麽東西?”
在薛憐的眼睛裏,面前的場景仍是幽暗的叢林,隻不過那兩顆蒼莽老樹變成了人形,她父母的模樣。
“這個世界不需要你去爲他拼搏,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嬰甯,你難道不想念我們嗎?跟我走吧,孩子,我們一家人分開了這麽久,你不想和我們重聚嗎?”
忽遠忽近的聲音回蕩在薛憐的耳邊。
眼前的兩個人是那麽的熟悉,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啊,隻是,少了那些血溶于水的親切感。
“殺害你們的仇家,已經死在了别人的手裏,車裂而死,你們可以瞑目了。”薛憐低下頭,幽幽的說道。
被烏雲遮住的月亮釋放出最後一道月光,被天元劍尺反射到了一株老樹身上。
而後,一刀巨大的刀光閃爍,薛憐動了。
唰!
痛苦的嘶吼聲和枝幹折裂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其中還夾雜着幾聲聽不懂的咒罵聲。
兩道刀光落下,這兩顆老樹俱都被攔腰折斷。
薛憐眼中的銀光不知何時也消失了,薛憐望着倒下的兩株老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吐出口氣。
“借着你們的幻象,能夠再見到阿爹阿娘的樣子,我心裏是高興的。可惜你們的話太多了!”
這些植物能夠散發出使人緻幻的氣味,然後趁着獵物神志不清時發動緻命一擊,來完成狩獵。
薛憐的實力比它們要高上數籌,若不是薛憐自己願意接受緻幻,也根本不會被他們靠近。
老樹的死亡,讓那些聚攏過來的藤蔓和枝杈也都急忙縮了回去。
此時,樹林裏太過于安靜,原本存在的風聲,蟲鳴聲都彷佛已銷聲匿迹,隻有在空蕩蕩的帶有血腥味的空氣中不時擴散着幾聲鳥的嗚咽聲,似乎是生命最後的掙紮,似乎也是臨死前的求救。
“血腥味?”
薛憐走到死亡的老樹邊上,用刀尖挑起來老樹的屍體,借着幽暗的光芒,能夠看出來,那稀薄的血腥氣味,是從老樹身上散發出來的。
“老師說的果然沒錯,蒼南大陸的一切都和九州大陸很相似,但是又有着很多方面的不同,甚至有些存在在性質上就是截然相反的。”
烏雲将月亮遮住,在進行最後的醞釀,整片大地被籠罩在黑暗之中,樹林原有的張牙舞爪的老樹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顯得那麽頹然無力。
它們已經不敢再打薛憐的主意了,這個人類的人力量遠遠不是它們能夠挑釁的,就算隻是靠近也會輕易被發現。
忽然,有一絲光芒從夜空中射穿,映在了那隻像貓頭鷹一般的鳥瞳孔中,而後,烏雲慢慢的開始退出天空,一點一點的将月亮呈現。
連山中的霧氣也被消散了許多,所有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整個山嶺都變的無比寂靜。
天空中那一輪月亮,是紅色的,泛着鮮血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