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部。
陳銘參加複盤會議回來時,差不多都下午了。
旅長徐文千壓根沒回來,留在師部,在那商議日後導調部的安排事宜。
部隊演習作戰,導演部其實是很多年前的稱呼了,那時候作戰都以劇本爲主。
是負責組織與指導軍事演習的機構。
根據演習規模,課題和目的,通常負責演習的全盤工作,包括對演習的調理裁決和成績評定等等。
完全的屬于戰場第三方。
導演部和導調部在規章制度上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前者類似于制片人,包括開戰前期的兵棋推演,作戰劇本,都由制片人來負責。
導調部倒是更像導演,統籌全局卻不負責制片,直白點說,就是抛開劇本,掌控全局。
無論作戰雙方是誰,導調部都會派人跟着,随時臨機導調戰場情況,不僅可以給紅軍設置難題,也可以給藍軍。
相比以前,立場更加偏向第三方,但卻并不中立。
以目前的情況,轉變的話,那師部就要動用自己直屬的作戰部隊了。
比如師直屬偵查營,火力處,重火營這些單位,以後旅部不能再随意調動。
當然,陳銘也知道,這玩意都是明面上的說法。
藍軍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不就是獨立于其他作戰部隊,要讓紅軍部隊從登上藍軍作戰範圍内,就相當于進入了真正的戰場。
說到底,藍軍和導調部還是一夥的,叫法和以前的做法略有不同罷了。
下午,旅長不回來,陳銘就隻得自己召集全旅團,營級指揮,全部到旅部開會。
針對作戰改革,頭腦風暴等任務,籠統的布置一番。
天網的組成沒那麽容易,需要單獨的指揮系統,火控系統,将整個牛背山籠罩。
地下,空中,甚至海裏,到處都要在天網的監控之内。
可以說,隻要天網系統不破,紅軍作戰部隊登上牛頭山,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的所有布置。
都會暴露在藍軍的眼皮子底下。
藍軍指揮部會像以前的導演部那樣,掌控對手所有行動。
這本來就是藍軍,畢竟是東道主,常年經營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怎麽能沒這點手段呢。
按照江參謀長的意思,下一次登陸牛頭山的部隊,可就不再局限于陸軍了。
海軍陸戰隊,空突旅,合成化部隊,若是再加上一個戰略支援部隊、相當于四大兵種來挑戰藍軍的天網系統。
這也在所難免。
畢竟模拟真實戰場,部隊裏面也不是隻有陸軍呀,空軍,海軍,戰略資源,火箭軍,等到真正開戰的時候都會投入使用。
隻鍛煉陸軍,終究起不到練兵的全面作用。
“以後的仗更難打了.”陳銘開完旅部會議,将敲定戰後訓練大綱的事情,丢給了副參謀長單超。
單超以前是169旅一營營長,論資曆,還是合成一團團長杜龍飛的老營長呢。
能力不敢說多強,至少打理一個旅參謀部還沒問題。
陳銘将事情交給他,可不是爲了培養,而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的精力都不會放在旅裏練兵上。
戰區陸軍司令部,将整改的任務交給他,至少最近這幾個月,有得忙了。
七十一軍舉辦軍運會,他要過去參加開幕式,結束後還要去趟龍牙,從那裏請人過來共同組建天網。
陳銘壓力也大啊。
下一次再來的紅軍,那可不是這次合成5旅能夠比拟的,倒不是說下次過來的紅軍比5旅強,多兵種登牛頭山。
單純的一個牛頭湖,牛背山,可擋不住他們。
紅軍具備全天候,全地形的登陸條件,沒有天網壓制他們,恐怕開戰第一天,紅軍就能打到三槍門。
合成部隊威力雖不小,但也擋不住人家聯合的三軍,甚至是四軍種吧?
所以,天網行動,迫在眉睫。
誰知道下一次作戰,什麽時候會開始,上面的首長不會聽你說過程有多難,頂多給你時間,去準備。
時間到了,紅軍也就到了。
“唉!!”
陳銘擡頭望着漸漸漆黑的夜空,聽着身後會議室的讨論,一時之間,站在那裏竟也不知要幹什麽了。
不遠處熊久長看到他半晌沒動,蹬蹬蹬的跑過來,伸着腦袋看了看陳銘略微惆怅的神情,手肘撐着趴在欄杆上,左右腳交叉,憨笑道:“陳,你咋了?”
“怎麽打赢了紅軍,你還不高興?”
“高興?高興不起來啊。”陳銘苦笑了一聲,看着旁邊的班長,再想想王帥兵和秃子那哥倆。
突然就明白了,當年新兵連快要下連時,新兵排長江鵬曾告訴過他。
旅裏有些老兵,其實達到了提幹的要求,但并沒有選擇提幹,而是依然選擇轉士官留在部隊。
那時候陳銘很不理解,當軍官不好嘛?
好歹也是肩膀上帶杠,帶星星的啊,哪怕就是個中尉,見到陌生的少尉,說不定也能混一聲“首長”聽聽。
如今再回想,陳銘有些理解了那些人的選擇,若是轉士官,他哪有這些煩惱啊。
什麽頭腦風暴,什麽天網組建,什麽四軍種聯合登陸牛頭山,這些跟他通通沒有關系。
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整天過得老舒坦了,走到哪都是班長的待遇,混得如魚得水。
若是他當年不提幹,如今也是三期了啊。
陳銘倒是不擔心自己不會留隊,有系統,什麽技術掌握不了?
學一門過硬的傍身技術還是沒問題的,隻是做了軍官,很多時候他能兌換一些技術,也沒必要。
交給其他專業的人就好了。
沒必要親力親爲,要給别人提供就業的空間和機會。
隻可惜啊,一路走來,途中的很多風景他都沒有認真看過,眨眼十年已過,他如今也已經站在旅部。
擔任了旅參謀長一職。
以前剛入軍營時,那時候的新兵連連長郭遠征,都是他的目标,就是不知道這個目标什麽時候早已模糊,早已超越。
陳銘嘴角帶笑,立身在旅部走廊,沉思良久才道:“班長。”
“哎,你說。”
“我記得你以前在邊防二連,不是立過一次個人二等功嗎?”
“就是那次跟偷獵者搏鬥,按說二等功已經可以提幹,你爲何沒選擇提幹啊?”
陳銘饒有興趣的詢問,以前這些話,他都沒打聽過,本身就不是八卦的人,做戰友,做兄弟,沒必要了解以前。
知道當下就行了。
“我?”老熊詫異的擡手,指了指自己,“我是自己放棄的。”
“當時咱二連的指導員找我談過話,但我是啥樣的我自己還能不清楚。”
“以前在班裏,能當班長那是因爲我這性格憨厚,是個老好人,醫療兵,李炎,吳兵他們幾個又不喜歡當班長。”
“邊防連條件苦,時常發生戰鬥,那群娃子要麽不喜歡争,要麽做事毛毛躁躁,我就當班長照顧他們。”
“大家在一起,就算苦也不覺得苦,爲國家守邊防,男兒哪有言苦的。”
“唉,隻可惜我的身體現在不争氣,海拔稍高點的地方是去不了了,不過能遇上你,能來到牛頭山,也是我這輩子最高興的事情。”
熊久長并沒有說自己爲什麽不提幹,但陳銘聽出來了。
那是因爲老熊班長知道就算是提幹了,以他的性格,在部隊裏面頂多也就混到副連頂天。
工資待遇在邊防那種地方,也不見得就比士官好,他還要照顧班裏的一群家夥。
舍不得,放不開,自然就不去了。
陳銘聽得一陣感慨,還真是人生百态,各自的境遇不同啊。
有些戰士,沖勁十足,比如他,就爲了能夠以義務兵入伍的身份,提幹,能夠留在部隊當軍官。
而有些同志,思想很通透,看得也很明白。
看天色已晚,陳銘止住了思緒,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堅定的走下去吧。
王帥兵,老熊班長,秃子,他們的工作的确比自己輕松的多,也讓他有些許羨慕。
但爲了這份羨慕能夠持續,他必須努力的往上爬,隻有他的職位高了,這些老戰友才能更好的留在部隊。
“班長,走吧,剩下的會議交給單參謀長,伱送我回趟家。”
“加上競賽和這次演習,已經一周的時間沒回去了,正好這幾天旅裏也沒啥事。”
陳銘起身,舒展腰身。
這時候已經是旅部結束工作的時候了,他也沒必要繼續呆在這裏。
“回家?是該回去看看。”老熊撓撓頭,憨厚的說道:“你既然沒事,那咱們去趟爲兵服務中心吧。”
“我媳婦自從你去年,給她提供了開商超的機會,一直念叨着要感謝你。”
“你幫了我家的大忙,晚飯就在店裏那邊吃吧,我媳婦做飯可好了。”
“正好順道去看看伯父伯母,讓柴主任也過去,人多熱鬧。”
看着老熊希翼的眼神,陳銘也不好拒絕,這種事情,他不想要什麽感謝。
舉手之勞而已。
當初在火力處,應各連戰士需求,建立爲兵服務中心,招商本就要找知根知底的人。
畢竟牛頭山地處特殊,又是給戰士提供吃喝,所有安排必須過關,用同志們或者戰友的家屬最爲妥當。
這都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要說誰幫誰,真談不上。
可他又實在不想拂了班長的盛情,至于他父母,就住上下樓,晚上照樣能夠見到。
陳銘目前不在火力處,是旅參謀長,以這種身份過去爲兵服務中心,難免會讓那裏的戰士覺得不自在。
畢竟,能去那買煙,買零食,買飯吃,買奶茶的,有幾個不是偷偷跑過去?
軍營紀律嚴明,但也總歸要摻雜點人情,他以前就特意囑托過警備糾察的人,讓他們去抓的時候,固定時間段。
盡量讓偷跑過去買零食的戰士能夠摸到規律,不被抓,這又不是啥大事。
誰當兵,沒幹過這啊?
“哎呀,走吧,就當去我那做客了。”熊久長似乎是生怕陳銘不去,也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情不太好,或者說壓力有點大。
想拉着他過去吃吃飯,說說話,放松放松。
這剛結束競賽又來演習,好不容易告一段落,
誰知道過幾天又有什麽事情纏身。
看拗不過老熊,陳銘幹脆笑道:“行,去一趟也無妨,你去開車,我去宿舍換身作訓服,又不開會,又不參加重要場合,沒必要穿這麽正式。”
“咱們門崗處集合。”
“中!!”
兩人分頭行動,陳銘回到宿舍并沒有收走鋪蓋啥的,以後難免會因爲緊急情況,住在這裏回不去。
旅部的宿舍還是要保留。
途中給柴舒窈打了通電話,很巧合的是,她正好就在爲兵服務中心,在那幫忙。
宣傳部的人員,工作任務并不繁重,再加上他們不管作戰部隊的事,所以柴舒窈過去,各連的戰士也不害怕。
該偷偷去買東西,還是會去。
換上作訓服,陳銘又給王帥兵和秃子打了一通電話。
他們兩人目前還挂靠在火力處,後勤文職單位這時候早就沒事了。
那兩個本身就是服務中心的常客,因爲那集中吃喝娛樂爲一體,不止有餐館,商店,還有台球廳,網吧。
各單位周六周日,允許請假外出的情況下,這些娛樂場所那都是爆滿的。
據陳銘所知,王帥兵和秃子兩人相當迷戀英雄聯盟,技術菜得摳腳,卻孜孜不倦的喜歡去玩。
他不玩遊戲,但據說兩人打這個遊戲打了有五六個年頭了,連白銀都上不去。
果然,一個電話過去,兩人還真在。
至于合成一團的團長杜龍飛,169旅的政委,那就沒法叫了。
他過去,再帶一個團長,一個旅政委,今晚爲民服務中心怕是沒生意了。
更何況,這兩人也走不開。
門崗和老熊彙合,兩人駕車前往,牛頭山爲民服務中心,距離旅部可不近,準确的說位置很靠後。
臨近聯勤部那裏。
能在平時跑過去買東西的都是士官,新兵,或者上等兵,一般都要老老實實等到能請假時,才能去光顧一趟。
陳銘個人習慣還可以,不抽煙,不喜歡吃零嘴,又不怎麽打遊戲,所以很少光顧這裏。
但,今天,他來了。
外圍停車場,陳銘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遠處有三個戰士,嘴裏咬着香腸,手裏端着泡面,在招呼老闆上熱水。
這些平時看到,大多數都是出公差回去沒飯了,跑這對付兩口,但今天剛結束演習,哪有出公差的任務。
一看就是偷跑出來的。
泡面三人組沒發現陳銘,但是另外一側買珍珠奶茶的一個兵瞅見了陳銘。
“呀?!!”
“班長,咱們還是别買了吧,那邊過來一個營長,萬一抓住咱們就遭了。”
“少特麽廢話,我們打賭輸給了四連的老劉,說啥今天都要把奶茶送過去,要不然你班長我這張老臉以後往哪放?”
“哪個營長?牛頭山營長多了,我.”自稱班長的老兵剛呵斥旁邊的毛頭小子兩句,看到遠處的陳銘走回來。
臉都差點綠了。
轉身“啪”的一巴掌拍在小戰士的大腦袋上,低吼:“你特麽瞎啊,那是咱們旅的參謀長。”
“什麽營長,趕緊走走走,不買了,以前他去三連的時候見過我,聽說咱們參謀長記性不錯。”
“可别認出來了。”
剛剛還硬氣的班長,看清楚是誰後,直接秒慫。
雖說士官脫離營區,出來買東西,這在部隊很常見,可常見不見得符合規定啊。
兩人鬼鬼祟祟的扭頭就跑。
發現陳銘的可不止他一個,打包買飯的,買飲料,買零嘴的,看到陳銘朝着商店過來,全都傻眼了。
除了去年下半年入伍的新兵,不認識他之外,牛頭山駐軍基地,誰不認識陳銘?
當初704師大整頓,破三冰行動,都是陳銘在主導。
甚至,很多連隊的第一面錦旗,個人的榮譽錦旗授予,都是他自己舉辦的儀式。
害怕他不僅因爲職位,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位可是警備糾察的頭子啊。
就算現在不在火力處了,那職位蹦得更高了,還是能管到警備糾察。
碰見那群白頭翁,他們都頭皮發緊,别說這個白頭翁的頭頭。
“班長,你說這就是咱們的參謀長啊,這次跟紅軍的鼈孫打仗,就是他指揮嘛?真年輕啊。”
“媽的,感慨你妹啊,快走。”
陳銘從停車場僅僅走了十幾米遠,附近剛才還買東西的不少老油子,匆匆逃竄。
看得身旁跟着的老熊,目瞪口呆。
好家夥,就這群天天偷跑出來照顧生意的老油子,哪個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沒想到看見陳銘,能被吓成這樣,現在,他終于有些明白,爲啥陳銘不想來這了。
自從開業,他也很少來。
這完全是炸街般的存在啊,一人到,百人逃。
剛還熱熱鬧鬧的地方,眨眼就沒啥人了。
陳銘自己也有些無語,他有這麽吓人嘛?不過他還真認出好幾個老兵,知道那些人都是哪個連隊,哪個班的。
父親陳強河,母親胡彩霞和老熊媳婦合夥開的商店面積相對來說比較小,生意卻是最火。
結果因爲他的到來,人幾乎跑幹淨了,好家夥,這是砸自家的生意啊。
沒等陳銘走到商鋪門口呢,柴舒窈就出來了,看到來人後忍不住笑道。
“看剛才人都跑光了,我猜就是你來了,趕緊進來吧,你去後倉庫呆着,别在這影響爸媽生意。”
柴舒窈說着,走到陳銘身後,推着他朝着商鋪後的小倉房推。
搞得陳銘更是一陣無語。
還不如不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