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擊科目嚴格來說是第一項記錄分數的競賽科目,同樣也是集體科目。
因爲各組人員在這項結束後,會根據抽簽決定後續的競賽,這樣安排,幾乎沒有商量的可能,各組任務壓根不同。
不好整啊陳銘站在射擊位排隊,暗自尋思着。
“砰砰砰”
連續五聲槍響,打斷了他的思路,後方監察組成員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遠處的胸環靶,搖頭遞給了旁邊的工作人員。
競賽規則設置很苛刻,必須五發子彈命中紅心,才能得五十分。
否則哪怕五十環也是所有成績作廢,不予記錄。
畢竟參賽的人可不是普通戰士,送分項也不會送得那麽輕松,技高者得。
“10-4号射擊成績不合格,需要驗靶紙嘛?”
10-4号同樣是名上校,瘦高的身軀看着前方的胸環靶,微微搖頭,表示不用驗了。
挖旱廁早就挖得手臂酸疼,持槍根本穩不住手臂,經驗再足,畢竟不是半大小夥子了,休息一會還能龍精虎猛。
不過對方并沒有因爲不合格而不爽,将槍交給旁邊的工作人員,轉身大步離開,去和自己組的人去彙合了。
事實上,這會射擊能被記錄成績的還真沒幾個。
“撤掉靶紙,重新更換,7-11,該你了。”
“靶紙更換後,射擊時間爲二十秒,超出時間或者打到紅心點外,視爲成績作廢,開始準備。”
聽到自己的号牌,陳銘深呼一口氣,射擊是最容易拿分的科目,可不能掉鏈子啊。
95-1式自動步槍,是陳銘進入部隊最先接觸的槍型,相當有感情。
随着監察組人員的同志,大步進入射擊位置,瞅着前面更換靶紙的人員撤離。
“開始計時。”
陳銘屏住呼吸,将單發模式調到連發,迅速調整自身狀态,屏氣凝神,雙臂死死攥緊槍身。
瞄準一百米胸環靶,手指扣動扳機。
“砰,砰,砰,砰,砰。”
五發子彈連射,手腕輕微抖動,将後方的監察組和考官都給看愣了。
打一百米靶,連發的不稀奇,這裏很多人都能做到,可關鍵是在狀态的話那可以啊。
反正今天是沒見過這麽打的。
“恭喜,五發子彈全中,7-11号射擊成績加五十分,等下中間信息室裏面會有屏幕實時更新參賽人員的得分,你可以去查看。”
監察組成員微微怔神後,拿起望遠鏡宣布了成績,由于競賽的嚴格性,他和負責的考官一起将靶紙取下來,進行封存。
同時記錄成績。
陳銘将槍遞交給考官,輪下一位,這次射擊成績被記錄,他可以說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剛才明明手腕抖動了一下,子彈卻并沒有偏差太大,沿着胸環靶紅心的邊沿穿透靶紙。
成爲了現場近五分鍾内,所有參賽者唯一一個被記錄成績的。
不過這種表現不算耀眼,周圍等待的人員也隻是微微側目,發現不認識陳銘後,便繼續等待。
若非挖旱廁手臂酸疼,就這種科目,還真是送分福利科目,算不得啥。
“哈哈,幹得不錯小陳,給咱們七組長臉了。”副組長郭燦輝笑呵呵的走過來,恰好看到陳銘被記錄成績。
“不管怎麽說,能加分就好,下一項是集體科目,以組爲單位,通信裝備考核,你盡快和組裏的同志商議一下吧。”
“這個不能大意,更不能馬虎,一旦出錯,整個組的成績都要被拉下來。”
陳銘點點頭,看着這位白雲山團參謀長一臉笑意,全然沒有了當初剛認出自己時,那副咬牙噴火的眼神。
看來多半是釋然了。
“嘿嘿.”
陳銘也不知道怎麽了,想起對方釋然,又想起當時大練兵的場景,沒忍住笑出聲。
結果,剛剛才釋然的郭燦輝,臉色又變得黢黑,沒好氣的看着陳銘,表情那叫一個膩歪。
伱妹的,因爲你偷襲,白雲山團第一個淘汰,旅裏面的名額大幅度消減,導緻這兩年有不少優秀的骨幹留不下來。
你還好意思笑?
感覺到不太對勁,陳銘急忙閉上嘴巴,大踏步的走開了。
這種事吧,先不論對不對,不見面其實啥都好說,一旦見面,就這仇,十年都忘不了。
啥時候見面都是咬牙切齒的。
快速離開射擊區,陳銘也不想再刺激他了,這項的得分他已經拿到,沒必要繼續在這呆着,等下一項就行。
七組目前還有很多人在排隊,剛才是陳銘出來的比較早,趕上了好時候,前面沒幾人。
現在每個靶位都有十幾人等待,這個科目是全員參與,總共橫向拉開十個靶位,二百多号人呢,沒那麽快。
索性沒事,陳銘打算去看看自己的成績有沒有錄上。
中心信息室,也就是陳銘之前稱贊過那個最大的帳篷,那裏會根據号牌碼,用電子投影大屏幕,公布所有人得分情況。
這時候人員都在射擊區,中心信息室隻留下了一部分工作人員在忙碌。
陳銘掀開門簾走進去,目光掃過前排的大屏幕,找到七組7-11,看着自己号牌後方積分變爲50,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緊接着掃過其他人的号牌,外面槍聲不止,成績都是電子輸入,實時顯示。
除了他之外,還有十幾個拿到了五十積分的成績,上面不顯示名字隻顯示号牌。
沒辦法具體判斷誰的成績好,不過根據這個,陳銘大緻能夠計算出第一輪,有多少人跟他拉開了距離。
這俗話說,不想當将軍的兵,不是好兵,但話又說回來,都過來參加競賽了,陳銘不可能如老僧坐定般,對這次的成績不屑一顧。
目标還是要拿到好一些的排名,根據他的估計,二百多位參賽人員,估計有一小半,大約五六十個,是類似他這種過來“湊數”曆練人員。
剩下的絕大多數都是根紅苗正的旅級參謀長,跟這種人同台競技,自己優勢不大,能拿個中上等就行,
回去也好向師長交差不是。
陳銘琢磨着,看完自己的分數正準備離開去和七組彙合,回頭直接被吓了一跳。
他都沒注意什麽時候,軍部陸軍參謀長豐宏毅正站在後面,擡頭望着頂端的投影編号。
“首長好。”
陳銘原地立正,敬禮。
打過招呼準備側着身子離開時,豐宏毅笑呵呵的看過來,上下打量一眼,道:“陳銘?”
“到。”
“哈哈,看來我沒記錯你的名字,你被分到了七組?”
豐宏毅看了眼陳銘臂章,又擡頭找到對應的号牌碼,微微點頭。
“不錯嘛,開門紅,挖了那麽久的旱廁還能手這麽穩,你打槍的天賦不錯。”
“要是放在以前,你有這能力,高低也能跟在我身邊當個機槍手,哈哈。”
豐宏毅似乎對陳銘印象很好,借着成績笑談了一聲。
隻是這話聽到陳銘耳中,就有些咂舌了,首長口中說得以前,那要多早啊?
八十年代打白眼狼?
“謝首長誇獎。”
“嗯,我說過,我們閑聊時不比拘謹,我們也算早就相識了,那年和平使者大練兵我見過你。”
“這都過去三年多了。”
豐宏毅語氣略帶着一絲感慨,大步越過門口的位置,很随意的坐在一側的電腦旁。
看着陳銘如同一根木棍似的杵在原地,招了招手,道:“放松,别那麽緊張。”
“你覺得挖那麽久的旱廁,突然又讓射擊,并且射擊成績記錄還這麽苛刻,知道這項考核的出處嘛?”
“報”
陳銘原本是想說“報告首長”,但想到剛才首長要他别那麽緊張,這話不是第一次講了。
當初三軍聯動大演習結束後的複盤會議,他被導演部安排直升機帶過去參加。
就是那天晚上,他第一次見到這位首長,開會時雷厲風行,面對作戰時的問題,能将參加複盤會議的一個個總指揮訓斥的狗血淋頭。
相當霸氣!!
可會議結束後,遇到他又表現的很和藹,如今見面,又是和藹,陳銘将“報告首長”這幾個字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隻是搖頭道:“不知。”
“呵呵,你們啊,都忘記喽,也是,畢竟時代不一樣了。”豐宏毅笑呵呵的說着。
似乎是講故事,又似乎是對自己說,言語中帶着一絲落寞,一絲憤怒,一絲回憶的開口。
“當年我們挖的不是旱廁,挖的是戰壕啊,很多時候戰事吃緊,往往防禦工事挖一半的時候,敵人就攻上來了。”
“那咋辦?隻能還擊,子彈就像雨滴一樣從頭頂飛過,爲了壓制敵人的進攻,很多同志隻有一次開槍的機會。”
“觀察後開槍,很多前排的同志爲了節省子彈,露頭瞄準,挖了太久的戰壕了,很多同志沒有拿到那五十分。”
“哈哈.我拿到了可那時候的五十分,比現在難得多啊。”
輕飄飄的幾句話,讓陳銘腦袋“轟”的一下幾乎炸開。
他終于知道爲什麽上面會設置這種看似苛刻,又不符合競賽的科目了。
原來中間還有這麽一段經曆,那個年代,沒有拿到五十分,結果是什麽不言而喻。
先輩們在用一些微不足道的考核設置,似乎是警醒,也似乎是在緬懷當年的戰友。
那是一種怎樣的悲涼和無奈?
陳銘不知,他沒有經曆過,真正的戰鬥他倒是打過兩次,可卻不曾艱難。
挖戰壕,後方就是要守護的主力,絕對不能讓敵人攻上來,一種酸澀的感覺在胸腔中蕩開。
陳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事實上,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了,你做的很不錯了,柴老頭運氣不錯,找了個優秀的孫女婿,後面的競賽好好表現,我期待的你的成績。”
“去吧。”
豐宏毅快速收起剛才的怅然,笑眯眯的鼓勵陳銘。
“好,我一定會加油,這一世我們的戰場沒有在戰壕上,但卻在我們的能力上,隻有我們足夠強大,才能讓别人不敢欺負我們,請首長放心。”
“嗯,我放心。”
豐宏毅點點頭。
陳銘則是敬禮後大步離開中心信息室,後面的那句放心,具體是放心什麽,他沒說。
但想來,首長肯定是聽出來了。
旅級參謀長大賽,也許每一項上面布置的都有用意,隻是目前的他并不知道。
“陳銘,你跑哪去了?”
等來到外面和七組集合,組長鄭宏宇招呼了一聲。
這時候組裏二十人都已經參加完射擊,從臉色上不難看出,怕是有一半人都沒拿到積分。
不過陳銘已經沒心思爲自己的成績沾沾自喜了,這五十分,相比較首長講得那些,這就跟過家家沒啥區别了。
啪啪啪.
組長鄭宏宇拍拍手,指向旁邊一個帳篷内,小聲說道:“咱們七組第一項競賽整體科目,裝備通信考核。”
“這個要說難的話還真不難,都是基層參謀需要掌握的知識要點,但要說簡單那也不盡然。”
“我們當中恐怕有不少人,對于這些基礎的裝備通信數據不怎麽熟悉了。”
“陳銘。”
“到。”
“嗯,那什麽,你前兩年擔任虎狼營首席參謀,合成營對于裝備通信數據考核方面的東西接觸的比較全面。”
“等下不管設置什麽樣的考核内容,你都在第一個吧。”
“老郭,你就排在陳銘後面,如果分組你跟他一組,如果單獨考核要點,你也能提醒着點。”
“明白不?”
“行。”副組長郭燦輝果斷的點點頭。
他雖然和陳銘有點不愉快,但現在是在競賽期間,一切以最終的成績爲準。
對于這種安排,整個七組,除了陳銘之外,其他人沒有任何意見。
唯有陳銘臉色有些怪怪的,原因很簡單,在組長看來,他的年齡過于年輕,嘴上雖說他對基礎科目比較熟悉,排在第一個。
可很快又把副組安排到後面,這不明擺着怕他經驗不行,不能作爲壓軸的人去參加組的競賽。
第一個哪怕錯了,後面還有人能幫他圓回來,至少不會扣太多的分。
自己這是被小看了啊?陳銘郁悶的想着,不過這也怪不得人家。
整個組,清一色三十六七八歲的上校,正團級旅參謀長,能夠做到這個位置,肯定有兩把刷子啊。
相比較之下,他就顯得太嫩了。
就不說别人,如果陳銘作爲組長,帶隊去參賽,若是組裏有個十七八歲的青澀蛋子,他也會擔心拉全隊的後腿。
想方設法的安排出場次序,争取将損失降到最低。
哎,菜鳥竟是我自己,陳銘無語的想着,他就是再怎麽心平氣和,看到組裏的态度,也想争取一下了。
隊伍出發。
組長鄭宏宇帶着他們二十号人朝着一旁的帳篷走去。
這間帳篷就小了許多,跟他們分配住的地方,面積差不多。
陳銘他們進來時,帳篷内已經有幾個工作人員和幾個考官以及監察組的成員在忙碌。
這就是組長抽選到的地方,運氣好的人家直接抽到參謀指令競賽,隻需要畫圖,分析,運氣差的就分到這了。
其中一名考官看到人進來,伸手指向旁邊一排椅子,道:“你們所有人先坐下吧。”
“七組的人全部都來了吧?”
“對,都到齊了。”組長鄭宏宇重新點了下人數,還特意安排陳銘坐在最前面。
意思很明顯,不管考核啥,你第一個來,會不會沒關系,給後面的人迎來機會。
至少有思考和補救的時間。
陳銘雖有些郁悶,但也服從安排,第一個就第一個,沒什麽。
不就是通信裝備考核嘛,這玩意能難倒他?
連虎狼營的作戰,成型,指揮,分崗定位,從末端開始合成的工作都是他帶領參謀部完成。
區區一個通信裝備考核而已,算個毛線啊。
旁邊的考官看到他們全部入座,确定人員到齊後,這才開口介紹道:“同志們好,接下來咱們進行下一項考核,通信裝備考核。”
“這一項裏面有好幾個環節,你們自行分爲五人一組,分别擔任營觀和連觀的通信兵。”
“第一輪是口令複誦考核,要求你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對指揮口令傳誦,并且要保證在傳誦過程中準确,快速,清晰。”
“三分鍾準備時間。”
傳誦口令?
陳銘聽到第一輪竟然是這個,有些無言的搖了搖頭,組長還真是失策啊。
他的記憶力最好,應該在最後一個,類似參謀人員的傳誦指令,他隻需要聽第一個人說一遍。
後面一二十人怎麽傳,會不會出錯,他都不用擔心,因爲隻需要最後複述第一個人的口令就行。
這種口令複誦,就類似于教室裏面經常做的那種遊戲,告訴第一個人一句話,然後這句話一直往後面傳。
看看在傳的過程當中會不會出現偏差,或者是偏差到了哪裏。
遊戲當中這樣做是爲了增加趣味性和娛樂性,可是參謀和通行兵之間的傳誦,那可不能出現絲毫差錯。
一旦出錯,那炮口都能歪十萬八千裏,在戰場上直接就是滅亡的後果。
并且這種口令都非常專業,次數也非常多,如果不是經常在基層擔任這些職位的同志,很難一次性記清楚。
基層單位的同志,每天都跟這些口令相關的數據生活在一起,工作當中每天也都接觸,就像廚師經常聽見茄子土豆,修理工經常聽見扳手和錘子。
随便有人找他們去問一些這方面的問題,不用刻意去讓他們記,聽一遍就能随口說出來。
但其他人就不見得行了呀,沒有長時間的接觸哪來的記憶力?
别看現在信息化這麽發達,但口令很多時候都不會通過無線電傳輸,避免被監聽,同樣也是避免無線電出現失誤。
大多都是人爲的傳輸口令,尤其是打仗的時候,那口令就隻說一遍,記不住?
那都能崩了你,讓你記不住。
顯然,聽到第一輪是傳誦後,七組其他人臉色也都不好看了。
這尼瑪,失策了啊,讓陳銘在第一個真不如排後面,畢竟旅參謀長早就不用接觸這種工作了。
誰知道今天突然來這麽一出。
就在他們打算更換位置,讓陳銘去後面時,已經晚了。
考官拿着口令,監察組的成員也打開了錄像,第一輪考核開始了。
将口令複印十幾分交給現場的其他考官,監察員,然後又給陳銘一張。
讓他看完後立刻向後方傳誦。
陳銘攤開紙張,隻看一眼,嘴角就有些抽搐了,不是難過,是想笑,尼瑪,這還真是會玩啊。
紙條上寫着:“05射擊,表尺370,向右0-04,向上0-07”
前前後後算下來足足二十多個數據詳情,調試火箭炮也不用這麽麻煩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