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白那就出發吧。”導員楊豐瑞話語中略帶惋惜的說着。
這名學員是他教學這幾年中見過理論學科最紮實的幹部,本以爲抽時間可以探讨下,沒想到副院長那邊這麽果斷。
第一批就把他給送走了。
勤務兵肖文也有些不舍,跟着陳銘,算是他最輕松的階段,至少不像有些進修的幹部頤指氣使,收拾屋子,疊被子,搞衛生都要他來弄。
每天忙的像陀螺般,雖不受氣,卻也閑不下來。
陳銘很多事情都是親力親爲,壓根用不上勤務兵,誰承想,這才跟了幾天還沒享幾天福呢,首長就要下基層了。
他肯定是沒戲,隻能是将宿舍的衣物,個人用品全都疊好,收進背包中。
陳銘順手接過,走到宿舍門口的軍容鏡面前簡單整理下衣裝,對着宿舍内的三人點點頭。
随後,頭也不回的大步下樓。
學院安排的有車,直接送到機場,此時,其他同批學員還在上課,沒有人來送他,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陳銘已經啓程出發。
登上宿舍樓下安排的車輛,陳銘迫不及待的将背包放在旁邊的空位上,拿起資料袋打開,抽出裏面機票,當看到上面目的地标注着庫車軌茲。
陳銘手一抖,機票差點被他給随手丢出車窗。
尼瑪,南疆?!!
再瞅一眼,幾乎确定是南疆了,那邊的很多地名他都不認識,但有點模糊印象,能叫這種名字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嘴角抽搐着繼續翻出調任書,果然,南疆斯姆哈納邊防團二連,地區名稱他依舊很陌生,又拿出資料袋中的地圖,還有部隊的介紹信。
陳銘一一翻看,根據資料顯示,這個邊防二連屬于英雄模範連隊,守衛着巍峨的國門,連隊曾多次榮立集體一等功,二等功,還被授予西陲戍邊模範連的榮譽稱号。
坐在車上,将所有資料看過一遍,又在手機上查了下這個位置,陳銘終是眉頭輕挑,忍不住嘀咕。
這林老頭不會真是小心眼,故意給他安排到這的吧?
邊防部隊,條件艱苦,陳銘不怕,物資匮乏,他也無懼,随時有危險也不至于抵觸,作爲軍人,他不去危險的地方,還能讓誰去?
關鍵這是南疆軍區直轄的地方,陳銘自問從軍以來沒啥“仇人”,但南疆絕對是個例外。
大練兵期間要說土匪大隊的名頭,誰最記憶猶新,絕對是這個地方啊。
尼瑪,說好的東部戰區不能安排,要把自己弄到遠點的地方,中部戰區就不說了,大多都是發達城市的區域,但咱就說不能考慮下北部,南部兩個戰區?
偏偏給弄到西部戰區,還歸攏到南疆軍區的邊防團,這不是把他往“仇人”堆裏送嘛。
别說是不能表明身份了,就算讓表明,陳銘考慮着也要三思啊,天山八師,白雲山團這兩家現在估計都有不少人惦記着他呢。
尤其是退伍季剛過,甚至還沒過完,大練兵戰敗帶來的影響剛剛發力,他這個出了大力氣的家夥就被塞過去,沒這麽玩的吧?
這小心眼的老頭,是生怕自己涼的慢了啊。
要知道,這種邊防單位本身就辛苦,環境差不說,各種挑戰還尤爲艱巨。
裏面的士兵,雖然不是特種兵,但面對真槍實彈的可能性,或許不比特種兵少。
畢竟是在邊防守衛國境,經常面對各種突發事件,适當交火或許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自己即将啓程的這個邊防二連,還是屬于模範連隊。
模範的稱号都是怎麽來的??
不用想,鐵定是在無數次的實戰中喂出來,但凡有點動靜,有點事,真刀真槍就幹上了。
畢竟,身爲模範連,經驗在那擺着,同樣風險也很高,這可不像什麽尋常演習,用的都是空包彈。
人家這地方是正兒八經有彈頭的實彈。
這老頭,是真不怕自己在那出點啥意外啊,陳銘搖了搖頭,眸光帶着一絲笑意看向窗外,他在享受着近段時間,可能接觸到的唯一還散發着熾熱的陽光。
一旦到了高海拔的邊防部隊,這種溫度怕是很奢侈了。
說實話,邊防雖苦點,危險點,但要論恐懼的話,對陳銘而言還真談不上。
自己雖然不是什麽兵王,更不是銅頭鐵壁金剛不壞,但至少各項軍事素養還是在線的。
要是真遇到突發情況,陳銘覺得憑借自己專業素養,應對起來應該問題不大,隻要防着點有老六過來騙自己,或者過來偷襲就行。
思慮良久之後,陳銘長出了口氣。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上面已經安排,自己服從就是。
高海拔的地區溫度很低,到那之後就自己這智能手機多半是要歇火,除了回宿舍,平時是開不了機了。
趁着坐在車上的功夫,陳銘給家裏打了一通電話,又和柴舒窈聯系了一下,委婉告知最近進修課程安排比較突然,可能手機會時常處于關機狀态。
陳銘并不清楚,他自己在國防大學進修的表現,學院早就通知了戰區,安排前往的地方,可不全是學院做主。
别人不清楚會不會有人插手,但他下基層的地方是柴岩松親自制定,蓋章,敲定了所有流程。
邊防部隊,條件苦,環境苦,能在這裏呆習慣的戰士,無疑都是很偉大,陳銘有能力,卻沒資曆,爲堵悠悠衆口,他的任務勢必比其他進修人員的更困難一些。
柴岩松早就有所計劃,隻不過他也沒料到陳銘的折騰勁這麽大,剛去國防大學進修,就把該學的理論課程,借助一次提問的機會,給一股腦抖摟出來。
進修計劃,本就是爲了讓這些指揮官多學一些理論,如今他都會了,就沒必要多此一舉。
立刻開啓第二階段,同樣是柴岩松爲首的戰區點頭認同這個提議。
隻是這些事情,陳銘不知,柴舒窈也不知罷了。
石門,這個剛剛踏足沒幾天的城市,陳銘就要再次離開了。
學院的人隻是将他送到機場,簡單打過一聲招呼後,就徑直離開。
沒有叮囑報道的時間,沒有交代到地方後會不會有人過去接待。
但按照陳銘自己的估計,這次是進修安排,又不是正常調任,怕是不會有人去接了,需要自己一路轉乘跑到部隊報道。
到點登機後,陳銘沒有想象當中的迷茫和焦躁,也完全沒有表現出絲毫擔憂。
似乎是将這次的調任當做一次短暫的旅途,坐上飛機就直接扣上眼罩躺那休息。
夢中,他夢到了昔日的戰友,夢到了退伍已久的新兵連班長,夢到了進入部隊第一位真心實意爲他着想的貴人——新兵排長江鵬。
他告訴這些人,自己即将去邊防部隊報道,那是他認知之外的地方,也是以往那些戰友不曾接觸過的地方。
是新聞報道中,最令人敬佩的軍人,才能呆的地方。
那是很多戰士眼中高工資,高補貼的地方,是環境差,條件苦的代名詞。
是彰顯着甯可邊防埋忠骨,不讓祖國丢寸土的神聖豐碑。
是英雄的故鄉,是鐵血硬漢的家園。
夢中,有一道聲音告訴他,你要去西部,就不能隻擔任西部一名普通的軍人,更不能爲了完成所謂的調任,而去體驗生活。
去了西部,你要擔得起邊疆的千裏冰封,萬裏雪飄,你要承受得了邊關冷月下,手握鋼槍的職責。
伱要看到破曉的陽光,照在西部大地,你要看到鐵甲奔流,戰炮怒吼。
要銘記永遠留在那裏的人,要明白無數西部軍人的奉獻與擔當。
要大聲的告訴祖國,告訴人民,告訴親人,請祖國放心,請人民放心,請所有的兄弟姐妹放心,強軍有我!!!
夢中,這道模糊的聲音,陳銘沒有分辨出究竟是誰,但這不重要,這個聲音聽起來很像是已經退伍的老班長趙利飛,也很像新兵排長江鵬。
很像炮兵旅長唐震,很像遠火二營營長許凱,像新兵連連長郭遠征,像遠火一連連長楚雄橋。
像所有曾經鼓勵過自己的人。
夢,醒了。
而飛機也在曆經三個多小時的飛行,終于抵達了南疆的機場。
陳銘深呼一口氣,望着外面湛藍的天空,心情沒來由的一陣放松。
第一次來,他是帶着部隊,帶着“劍”來,使命就是幹仗。
這次來,他沒有帶“劍”,孤身一身,孑然一身,帶着西部軍人的使命而來,他也要切身感受下邊防部隊的生活。
等從機場出來,陳銘環顧四周,的确沒有看到有接他的人,看來出發之前他猜測的不錯,這次調任并非尋常時候的命令安排。
他也不再是少校。
不過,沒關系,來這就已經打定主意不是享福的,打開手機對照着手中的地圖,走出機場開始乘坐班車。
不是他不趕時間,主要是邊防二連所在的位置,就算是趕時間,打出租車也沒人願意去呀。
從他這個位置打車到半夜恐怕也到不了,就算是能到,人家司機師傅也不會願意。
畢竟,從地圖上來看,這邊防二連所在的位置,屬實是過于偏僻,按照他臨時路程規劃,都至少要轉五六班汽車,抵達一個鎮子之後,然後在步行走大概五六個小時才能到位置。
中間才轉了兩趟班車,天就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轉第三趟班車下來,看看通訊器上的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十一點。
當場就打消了繼續趕往部隊報道的心思,還好南疆這邊天暗的比較晚,就算是晚上十一點也隻是相當于内地,剛剛天黑沒多久。
陳銘檢查了一下随行的衣物,學校給他準備的有厚衣服,還行,至少考慮的比較周全。
但他還是乘坐出租車,讓司機師傅帶他去比較繁華一點的地方,最好附近有商場、有酒店或者是旅館。
他打算買幾件禦寒的大衣,再帶一些零嘴,一般邊防部隊條件都不太好,運輸也不行、反正自己去一趟,多帶點總沒錯。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如果是别人又是背着背包,又是拿着地圖對着手機,一看就是外地人的模樣。
開出租車的師傅,保證會把他從這一條街,拉到另外一條街的小旅館,然後随便報出一個價格,狠狠的宰一頓。
但瞧見陳銘一身筆挺的軍裝常服,剛剛想宰客的司機瞬間就慫了,老老實實地将陳銘安排到了附近一家環境非常不錯的酒店裏。
還很熱情的介紹了一下附近都有哪些商場,大概價位是多少,避免他被人家宰。
陳銘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是皮膚帶來的加成、簡單道過謝之後。
就跑到酒店辦理入住,将随身攜帶的東西放在房間裏面,然後跑到商場吃的用的穿的,買了一大堆。
不是他不着急趕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次報道的位置又位于邊境,萬一後半夜走着走着迷了路,說不定就走出國了。
他又穿着一身軍裝,萬一跨出國境線,一不小心甚至會引起國際沖突。
這都還算是好的,畢竟雙方交涉之後,誤會解除,頂多也就是有點丢人,自己還能回來。
萬一走的太偏,越走越遠,晚上太黑又沒有明确的地标能夠确定,那豈不是更糗。
購置完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再三确定檢查,沒有缺失或者是遺漏,陳銘這才回到酒店休息。
翌日清晨。
陳銘起了個大早,經過簡單的洗漱之後,跑到酒店餐廳吃了頓早餐。
這雖說不是什麽名貴的酒店,但爲了攬客,也弄了個入住包早餐的噱頭,吸引更多的人來入住。
隻不過比起國防大學,比起虎狼營,豐盛的早餐菜品,這裏面所提供的就太過一般了,跟街邊攤上沒啥區别。
自助形式的面包油條,跟裝修十分豪華敞亮的餐廳着實有些不搭配。
陳銘吃飽之後,回到酒店房間重新拿出地圖,又将路線标注了一下。
這才退房,打了輛出租繼續趕往客運站。
邊防二連的駐地在高海拔的區域駐紮,幾乎挨着邊境線,要想過去,他隻能連續乘坐班車,趕往與之相近的一個村鎮上,然後再徒步走上去。
打車來到客運站,進入往來行人并不多的客運站中,陳銘刻意找售票員又打聽了一下,避免學院給的地圖太老,路線發生變化。
确定自己規劃的路線沒有任何問題後,這才又開啓了一天的行程。
成功登上了即将啓程的班車。
似乎全國通行農村的班車質量都不算太好,尤其是像這種偏離大城市,經濟發展相對薄弱的地區,班車破舊程度簡直令人發指。
發動機剛響,整個車架也跟着一起抖動,嘩嘩啦啦的。
陳銘看着這車架,心裏總是擔心它會不會塌下來。
不過車上那位中年司機,以及相對圓潤一些的收銀大媽,則是對此見怪不怪。
兩人的淡定,間接的讓陳銘都放心了不少,想來應該不至于自己運氣這麽差,就坐一趟還直接給坐散架了。
由于這個時候比較早,車上隻有他一個乘客。
司機娴熟的啓動車輛,而旁邊的那位收銀大媽,目光則是一直打量着車上唯一的一位乘客。
地區偏僻,班車發展的并不算正規,跑到車站裏面買票的乘客也不多,絕大多數都是在班車的必經之路上伸手攔車。
剛開始陳銘還以爲這趟班車雖然破了點,但至少有專車的待遇,沒成想,車輛剛走出客運站沒多遠,路邊就到處都是招手攔車的人。
現在不是春運,也不是節假日,甚至連周末都不是,攔車的基本都是一些穿着花布拄着拐杖的老人家,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排沒有牙齒的牙床。
他們有的人會拎着幾個開了孔的紙箱子,有的紙箱子會傳出雞雛叽喳的叫聲,有的箱子則是會傳出嘎嘎的小鴨叫喚。
陳銘一直坐在最後面,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反正他每一趟班車都要坐到終點站,然後從終點站再乘換下一班車,倒也不急。
感受着陌生地區的氣息,期間也有一位老太太,坐在他身邊,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跟他講話,陳銘自然也是聚精會神地聽着,全程沒說一句話。
不是他不講禮貌,而是壓根就聽不懂。
最後老奶奶給說急了,指着他身上的軍裝,眉飛色舞,目光激動的講了大半天,然後臉上露出期待,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陳銘則是愣愣的看着她,一臉的茫然。
最後還是收票大媽熱情的解了圍,操着一口夾帶着重重口音的普通話,幫他解答,這才知道人家老太太的孫子也是去年當了兵,過年都沒回來。
看到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孫子,還問他是哪個村子裏面的,認不認識自己孫子。
陳銘對這些問題隻能抱之苦笑,隻是說自己不是當地的人,是過來找朋友。
而後,車上的人又問哪個村的朋友,他們這些老人十裏八村就沒有不知道的事。
一路上,陳銘說着自己能聽懂的普通話,和當地的老頭老太太攀談,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啥。
反而相談甚歡。
可能這就是軍民魚水情的一種體現吧。
陳銘沒有感覺厭煩,如同剛離開軍營洗滌心靈般,和當地的人暢談。
班車換了一趟又一趟。
乘客再換,但熱情卻始終不減。
終于,最後一站到了,此時也到了下午四點多鍾。
陳銘收拾行囊準備上山,按照路程估計,上山可能也需要五六個小時。
但願能在天黑之前到達哨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