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解散。
閱兵台前的隊伍從剛才的以連爲單位,很快分散,變成以班爲單位。
跟着老兵班長練習站軍姿。
這是地方青年向軍人轉變的第一步,陳銘盯着台下認真訓練的新兵,笑了笑,伸手将胸前的軍功章收起,塞進口袋中。
舉辦儀式佩戴還感覺沒啥,儀式結束,再帶着四處溜達就顯得太高調。
四處觀察了下,這裏應該沒自己什麽事情了,帶新兵輪不着他,五營的組建同樣重要,剛打完對抗,這時候正是齊心訓練的好時機。
正準備悄摸的離開,參謀長徐文千從身後叫住了他。
“陳銘。”
“到。”
“别急着走,我有事跟你講。”徐文千脫掉手上的白手套,順手丢進旁邊的車子裏。
又從副駕駛拿出兩瓶礦泉水,給陳銘丢了一瓶,自己擰開“噸噸噸噸”的灌了大半瓶,看得出來,剛才指揮開訓儀式,這位參謀長應該是忙活了一上午。
旅長沒來,政委沒來,那整個訓練中心的事,就全交由參謀長來管理了。
新兵訓練,遠比169旅麻煩的多,幾千号新同志,誰知道會出點什麽幺蛾子事。
灌了大半瓶水後,徐文千擡手也不顧什麽形象的擦了擦嘴,指向遠處的射擊場。
“走吧,去那邊走走。”
“是。”
陳銘動身跟随,看這情況,參謀長應該是真有事跟自己交代,不像是留他下來幫忙帶新兵。
就算真留,他這呆一天,呆兩天的,也沒啥實質性作用。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大概有五十多米,徐文千開口道:“前兩天和一營做對抗,五營的表現挺不錯。”
“尤其是你指揮的前兩場,出乎我的預料,三軍聯動大練兵可能快要開始了,新同志入營的事情安排妥當後,很有可能就會直接進入全軍内部一級戰備。”
“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陳銘怔了怔,這種規模的大練兵,跟他打算有啥關系?
他又不能決定是否參戰,更不能決定大練兵開始時間,别說是他了,這種規模,集團軍也說得不算啊,都要按照上來的指令來。
徐文千看出了陳銘的疑惑,但并沒有解答,而是換個思路開口:“這麽說吧,你知道爲什麽五營經曆過一次失敗的組建後,上面還要重新組建,并且更大規模的進行加強。”
“169旅作爲混編旅,在軍事作戰中的地位本身就不明确,類似支援部隊的編制,沒有輕型旅和重型旅定位那麽準。”
“在這種大前提下,還要組建五營,知道什麽原因嘛?”
“編制缺口?”陳銘疑惑的問道。
“合成化雖沒有強制要求旅級編制下面應該是五個合成營,還是六個合成營,但按照東部戰區七十一軍到中部戰區八十三軍,這十三個集團軍行成的規模來看,都是一個軍下面六個合成旅。”
“每個合成旅就是一個縮小型的集團軍,按說五個合成營,或者六個最爲恰當,咱們四個是太少了?”
“有這方面的原因。”徐文千不置可否,“但也不全是,我們國家的軍隊再過去的軍事改革中,曾進行過廣泛的轉型和調整。”
“師改旅隻是其中之一,這項改革牽扯到了陸軍,海軍,空軍和武警部隊,讓旅取代了師,成爲部隊主要編制之一,但這并不代表所有的師級單位都被廢除了。”
“不同的兵種都保留了師級編制,這也是爲了反應改革的靈活性,可以随時根據戰場的需求進行調整。”
“嗯,這個我知道。”
陳銘點點頭,師級單位保留又不是什麽秘密,疆省軍區四大合成師,隸屬于西部戰區,大名鼎鼎,什麽天山雄師,高原勁旅,天山鐵騎等等,說的都是四大合成師。
至于陸軍其他的師級單位,全部劃分到京都衛戍部隊,去當禦林軍,那些保留下來鼎鼎大名的警衛師不僅野戰厲害,城市戰同樣厲害。
區别于其他集團軍布置,當然了,八十一軍的藍軍部隊,不也是師級單位。
不過當時沒有完全改編,也不單單是出于靈活性,全部師改旅,搞合成,也沒那麽軍費去搞,如果改了,不改合成的話,那改的就沒有任何意義。
但,這和五營有啥關系?!!!
陳銘聽得更疑惑了。
徐文千呵呵笑着,轉頭看了看周圍,小聲道:“現在說回五營的問題,其實上面曾經展開過會議,專門讨論過關于旅加強到師的提議,當然不是全面加強。”
“而是各集團軍個别單位進行加強,這也是經過試點演習,以及外軍實戰經驗得出的結論,我們對标的對手正在對合成化部隊進行規模性加強。”
“再加上很多重裝備,旅級單位沒有辦法去維護和保障,爲應對局勢,我們七十一軍很可能會被軍部當做第一個試點單位。”
“換句話說,拿我們當試點,169旅就是首當其沖,因爲我們是混編,容易動,下屬的營還少,擴編也更容易。”
“五營的組建,就是個例子,同樣你沒看五營今年才剛剛開始,各旅就積極的安排人,甚至直升機中隊這種寶貝疙瘩,說要就能要過來,你不覺得奇怪嘛?”
“是挺奇怪。”陳銘也不得不承認。
他一開始還納悶呢,怎麽平時要個人,扣扣搜搜的各單位,這次咋就突然變得這麽大方了。
就算有軍裏的命令,那些單位按照流程,怎麽也要哭哭窮,摳搜幾天,不情不願的安排幾個老油子充數。
這才符合常規,符合邏輯。
結果不僅送來的很積極,老油子也不多,大多還都是不錯的老兵,大練兵還想要回去的那種。
搞半天,原來這是都猜到上面的用意,特意爲五營的組建出把力。
要這麽說的話,那就一切解釋的通了。
“參謀長,那讓咱們作爲試點單位,加強到師,這事穩妥嘛?”
“哪有那麽容易。”徐文千啞然失笑道:“這種計劃,短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的籌備,哪能說定下就能定下。”
“這隻是戰區和集團軍去年過年,去京都參加年度大會,無意間得到的消息,上面的人怎麽考慮,沒有明确方針的時候,不會公布。”
“不過,讓下面的單位知道點小道消息,提前準備,這個很正常。”
說到可能169旅要被當成試點單位,全面加強到師,徐文千明顯精神頭都比剛才好了不少。
這也難怪啊。
旅級能和師級比嘛?
雖然旅長和旅部政委,基本和師級單位的主官一樣,都是大校,但一個是正師,一個副師。
一旦真成試點單位,像陳銘這種基層軍官,在這次變動中真有可能一飛沖天。
大批量的年輕軍官都擁有了可以向上爬的機會。
要不然,按照現在的編制來看,陳銘就算表現得再好,他已經是五營的首席參謀,番号申請下來,軍銜能提升至少校,那基本上十年都不會再有變化。
哪怕有,也要在副營級的職位上苦熬,頂多熬到營長或者旅部副參謀長。
到了正營副團級幹部,基本就沒啥熬頭了,搞不好十幾年沒啥變動,最後時間到了轉業回家。
他們年輕軍官有機會,像徐文千,王軍衛這些,同樣有機會啊,原本旅級編制,副師到正師就是一個大檻。
還是跨不過去的大天塹,比以前正師升副軍都難,畢竟編制上已經限制,沒路了。
但若是成爲試點單位,那就不同了,王軍衛他們的職位自動升到正師級,先行的試點首長,總會有點特權不是。
作爲有能力,并且有經驗帶動合成師的人才,不可能一直趴到原單位,升上去是早晚的事。
有一批人上去,那下面就有一批人能提上去。
不會像軍,旅,營的編制,正師級都跑軍裏去了,副師級擔任旅長,晉升的前路基本斷了。
這的确是一件大事,影響169旅,影響整個集團軍的大事。
聊了大半天,陳銘終于反應過來,爲什麽參謀長剛才問自己有什麽打算了。
無非就是讓自己帶着五營抓住這次三軍聯合大練兵的機會好好表現。
想明白後,陳銘笑道:“參謀長,你繞了這麽大一圈子,無非就是說如果安排五營上大練兵戰場的話,就好好表現呗?”
“這個不用說,如果能去的話,肯定好好打,不會拖169旅的後腿。”
“至少不能因爲五營的表現,讓上面的想法出現什麽變動。”
“哈哈,你誤會了,讓你表現,可不是說表現的差會影響上面決定。”
“如果這麽容易就能影響,這還能叫計劃嘛?”徐文千撫掌大笑。
将剩下的礦泉水全部倒入口中,繼續道:“王旅的意思是如果三軍聯動大演習開始,你們五營同樣上戰場。”
“但有一點要做好心理準備,那就是你們沒有番号,導演部沒有備案,也不會給你們安排駐地。”
“不會安排攻擊的區域。”
“但這也是好事,打幾個漂亮的仗,最好能夠驚動三軍聯合指揮部,讓他們去查究竟是哪支部隊在打仗。”
“這樣,五營就會出現在首長面前,你要清楚,這次聯合指揮部,也就是導演部,那是軍部下來的人鎮守。”
“你要是能把打仗的那股狠勁,折騰到他們面前,引起的轟動絕對不小,對我們169旅成爲試點單位,也能起到催化作用。”
“這麽說,能明白嘛?”
“明白。”
陳銘呵呵笑道,太明白了。
不過就是打一個信息差而已,如果有編制,打的就算再精彩,導演部也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沒啥好奇的。
反觀五營,沒有番号,很多部隊都知道他們上了戰場也會下意識的忽略,誰會一直在意一個新組建的合成營?
如果鬧出的動靜太大,驚動了導演部,很多有編制的單位莫名奇妙被攻擊,那導演部必然會查。
甚至會停戰的查。
到那時候,五營就會擺在很多首長的面前,這種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太難了。
聽起來不錯,但陳銘還沒自大到認爲,自己帶領一個五營,就能攪動風雲,一千多号人,到了大練兵戰場上,壓根就不顯眼。
哪有那麽容易就做到驚動導演部的程度。
面對陳銘的沉默,徐文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别琢磨,這幾天好好準備,該跟你說的,不該跟你說的,都告訴你了。”
“總之自己斟酌着來,五營表現再好,也不可能直接影響到上面的決定,無非就是起到催化的作用。”
“當然了,如果你們表現的很出色,那就可以提前一些申請番号,這是毋庸置疑的。”
“其他也沒什麽,去忙吧。”
“按照王旅的意思,還有和軍區商量的情況,如果大練兵開啓,你們就要跟随部隊前往了。”
“隻不過到了戰場,你們沒有駐地,可以自行選擇在外圍尋找作戰的目标。”
“這些到時候王旅都會給你安排,你先回去吧,新兵訓練中心這邊也沒什麽事情了。”
“是,參謀長。”
陳銘擡手敬禮,轉身朝着停車場走。
這次談話的确讓他知道了一些上面的打算,但就像徐文千說得那樣,這種計劃不可能說公布就公布。
上面必然會根據各方面的情況,進行酌情考慮,至于考慮到猴年馬月,那就不得而知了。
現在興奮,屬實早了點。
回到停車場,遠遠看到孔武正在和文化宣傳部的幾個同志閑聊,柴舒窈幾乎跟他同步,抱着攝像機從遠處走過來。
看樣子是完成拍攝任務了。
“你們也要回去了?”陳銘擡手招呼道。
“嗯,是呀,剛才請了幾位新同志代表發言,又請了幾位老班長錄一些開訓的視頻。”
“這裏會留一些人,跟班拍攝兩天,收集一些新同志的感受或者建議。”
柴舒窈鼓搗着攝像機,想要遞給陳銘看看。
對于這種拍攝方式,陳銘不太認同,因爲沒啥用。
有文化宣傳部的人,抱着相機跟拍,那班長脾氣一個比一個好,說啥話都帶着笑,主打的就是一個和藹可親。
拍出來就是給沒當過兵的人觀看。
文化宣傳部的這些幹事,沒經曆過野戰軍培養新兵的過程,都是通過攝影來記錄,這玩意,可信度實在不咋地。
陳銘也隻是瞄了兩眼,看到裏面幾個169旅的二期班長,一臉和煦的笑容,輕聲細語的提醒站軍姿不标準的新兵。
和和氣氣講述軍營的規則,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還真是難爲他了。
很難想象,當初自己剛來軍營時,新兵班長趙利飛如果當着鏡頭,也不知道那張黑臉能不能笑出來。
應該是挺爲難他的。
“你笑什麽?”柴舒窈翻了翻白眼。
“我拍的很好笑嘛?”
“沒,那倒不是。”陳銘搖搖頭,“我隻是看到了熟人,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對了,我建議你們要是跟班拍的話,别一直跟着一個班,隔三差五的換個跟着,要不然我怕這群班長會鬧情緒。”
“不會,我知道你什麽意思,就是拍的和平時訓練的不一樣。”
“這種現象再所難免,兵不練不成才,人不訓不成長,跟拍也隻是維持兩天,我們就撤走。”
柴舒窈笑着攏了攏短發,顯然,她也清楚新兵訓練的套路,想想也是,現在新兵連怎麽樣,網上随便一搜,到處都是真相。
就算打罵體罰很少見,但那群老兵有的是辦法訓練他們。
軍人,是要爲打仗準備的,不可能隻喊喊口号,跑跑步,就能達到要求。
淬火成鋼,不是說說而已。
總歸是要經曆蛻變,還是特别痛苦的蛻變,才能真正的融入軍營,成爲一名合格的軍人。
“你也要回去了嘛?聽說你現在帶領新營,怎麽樣?困難多嗎?”柴舒窈将攝影機放在車上,和聲細語的問道。
“還行吧,這次集團軍安排過去的老兵都挺優秀,協同各方面并不難,打好配合就行。”
“嗯,不難就好,你也注意休息,别太操勞了。”
“嗯,我知道。”
陳銘站在停車場和柴舒窈聊了一會,可能是現在他們兩人的職位,軍銜,相當,沒有以前列兵期間面對軍官那麽拘謹。
閑聊時,關系反而比以前更好一些,也走得更近了。
一直聊了有半個小時左右,從工作談到大練兵,又從大練兵談到鹭島烏蓋山,柴舒窈後面還去了兩次,觀看那裏的重建工作,聽聞那裏的村民,每次都能想到自己時。
陳銘也是一陣感慨。
當初的救援他雖盡力,但也是任務,完全不必一直這麽惦記着。
閑聊結束。
陳銘帶着孔武返回五營,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裏,五營營長杜龍飛,他們兩個天天湊到一塊研究對抗時,五營作戰的弱點。
分析方式協同哪裏有不協調的地方,
研究出來後,就開會修改訓練大綱,跑到訓練場監督。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就在新兵訓練中心的事情過去九天後,某天夜裏。
169旅各營突然拉響了防空警報。
嗚嗚嗚的破空聲,響徹高空,籠罩了整座軍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