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和王帥兵兩人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中,榮譽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名滿身灰塵,肩扛一杠三星的上尉走了進來。
對方轉頭看了他們一眼,快步走到許凱身旁站定,敬禮:“營長。”
“嗯,這是分到你們一連的兵,你帶回去吧。”許凱指了指陳銘和王帥兵說道。
“他們都是新兵,是我從旅部大會上争取來的,你給我好好帶,别把伱們一連的習氣帶到他們身上。”
“把他們兩個安排到一個班。”
“去吧。”
“是。”
上尉掃了陳銘一眼,聲音低沉且洪亮的說道:“既然是新同志,那我就簡單介紹下,我是遠火二營一連連長楚雄橋。”
“來到遠火營,記住一句話,血性永遠是軍人的脊梁,永遠是勝利的刀鋒,血性,是人民軍隊磨不掉的精神底氣,明白嗎?”
“明白!!”兩人齊聲大吼。
簡單的一個自我介紹,就讓陳銘感覺到,這些作戰部隊的連長,遠遠沒有新兵連長那麽和藹。
剛接觸,就能明顯感受到他們這個新連長,很不好說話,
楚雄橋冷着臉點點頭。
揮了揮手說道:“帶上你們的行李,跟我走。”
陳銘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所以面對這位冷酷的新連長,心情沒什麽波動。
但王帥兵卻被楚雄橋剛才的架勢給唬的臉色有些僵硬。
陳銘挑了挑眉,王帥兵還是太年輕了。
部隊肯定不會跟學校一樣,難不成還指望會有人苦口婆心,好說好商量的讓你适應新環境?
在炮兵旅,他們剛來,領導們就敢說自己是王牌中的王牌,哪怕遠火二營的戰鬥力相較于其他七個主力營略顯不足,那也是王牌軍的龍尾巴,該有的嚴厲和骨氣自然不會少。
從榮譽室出來,他們就見到了停在路邊的新連長的座駕。
是一輛敞篷軍車。
兩人跟随着楚雄橋上了車,這大冷的天,坐在這敞篷車裏,迎面而來的冷風,愣是把兩人凍得牙齒直打架。
王帥兵一臉蒼白的縮在座位角落,輕聲埋怨道:“陳哥,咱倆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怎麽感覺這裏的人這麽兇殘?也不知道是誰說的下連之後就好了,這也能算好?”
“怎麽看都是更過分了。”
“沒事,剛進新兵連的時候,我們不是也不适應,來這裏還是一樣,等一切适應之後就好了。”
陳銘笑着拍了拍王帥兵的肩膀。
他并不在意,别的兵能夠在這裏生存下去,他爲什麽不能?
開車回一連的途中,楚雄橋通過後視鏡,觀察了一下陳銘和王帥兵兩人的微表情。
嘴角扯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意。
遠火二營看着面積不小,但開車的話倒挺快,兩分鍾後車輛就進入了一處小院子。
陳銘通過觀察附近的建築,基本能夠判斷出這個營房應該是新建的,整體布局類似一個四合院的樣式。
前後相對應的兩棟樓,一棟看起來是宿舍樓,一棟是行政大樓,左側就是食堂,右側還有一棟,門牌上寫着軍人俱樂部。
車輛停穩,都沒等陳銘回神呢,楚雄橋直接指了指宿舍樓說道:“其他人都在訓練場,今天就不帶你們過去了。”
“你們兩個分到一排二班,寝室在二樓樓梯左拐第一間,先過去把你們的行李放空床鋪上。”
“櫃子以及其他物品,等你們班長回來,會給你們分配,現在距離結束訓練還早,你們可以出去買點自己需要的東西,或者在營區轉轉。”
“但有一點要注意,這裏不是新兵連,随時會有糾察盯着,外出一定要按照條令條例的規定,着裝得體,别被糾察抓到,知道了嘛?”
“是,連長。”
陳銘答應一聲,趕緊拉着王帥兵從車上下來,聽人家這意思就是送到這了,再不下車的話,免不了一番呵斥。
果然。
看到兩人下車,楚雄橋沒再多說,調頭就走。
把王帥兵看得愣在原地半晌才說道:“陳哥,你覺得這真是咱們連長?”
“我怎麽總覺得不太像啊,這性子當個班長還行,比咱們郭連長差遠了。”
“也許吧。”陳銘聳了聳肩。
部隊的基層幹部魚龍混雜,有的就很有耐心,有的則脾氣火爆,郭遠征屬于前者,楚雄橋顯然屬于後者。
電視劇《士兵突擊》裏,許三多所在的鋼七連連長不也是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看誰不順眼直接開罵。
更何況,按照出發前新兵連連長的說法,遠火二營以前不收新兵,他們之所以能進來,是二營營長争取來的。
二營大練兵表現差勁,這個節骨眼他們來了,還真有點肥老鼠給惡狸貓祝壽的感覺,硬送上門了。
但,來都來了,多說無益。
陳銘收拾東西正準備去宿舍,王帥兵則一路小跑,跑到宿舍樓前的一處榮譽榜前面,瞪着眼左顧右看。
這宿舍樓前的榮譽榜,和營部的榮譽室有的一拼,但陳銘這時候沒心思關注,手裏還提一堆東西呢,沒打算去留意。
正準備上樓時,王帥兵猛的嚎了一聲。
“我靠,龍虎榜?”
“這是什麽玩意?”
“陳哥,你來,快來,這整的跟小說似的,還有榜單,上面很多人名,這龍虎榜是幹嘛用的?”
“龍虎榜?”陳銘皺了皺眉頭,轉身走到榮譽榜跟前瞄了一眼,偌大的榮譽牌,正中間的位置有十個排名。
排名上方寫着“龍虎榜”三個大字,榜單第一标注着:“高宇瀚”,榜單不是太顯眼,隻不過名字起的挺霸氣。
陳銘搖了搖頭,想起電視劇《火藍刀鋒》當中的獸營成績榜,估計跟這類似吧。
“走了,不管這個榜單到底幹嘛用,現在跟咱們都沒有關系,先把行李放進宿舍,然後我去買點東西。”
“你要不要去?”
“買東西?買什麽東西?”王帥兵很驚訝。
“咱們剛來這邊,連路都不認識,哪有賣東西的地方啊。”
“有。”陳銘提着行李指了指外面說道:“剛才坐車過來的時候,我看到營區有個小服務社。”
“我過去買點針線什麽的,省得以後衣服再爛了的話沒法弄,新兵連沒那個條件買那玩意,來這了,肯定要準備一下。”
“你去吧陳哥,我就不去了。”
王帥兵難得的有一次對這種事沒有積極性。
“你要去的話要快點回來啊,咱們今天第一天到班裏,我怕班長回來咱們兩個都不在,那就麻煩了。”
“行,買完東西我就回來了。”陳銘點點頭。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按照剛才連長楚雄橋的交代,跑到二樓拐角的宿舍。
推開門。
宿舍裏面的布局,和新兵連基本沒什麽不同,這裏也沒上下鋪,還是單個的大鐵床。
空床鋪剛好有兩個,隻不過沒挨着,陳銘把行李往床上一放,從兜裏摸出表頭看了看時間,都快下午四點了。
冬天天黑的比較早,五點半左右天色就會徹底暗下來。
第一次過來這邊,陳銘也怕跑太遠找不到回來的路,便随口說道:“老王,你在這休息吧,我出去買點針線。”
“你要什麽不要?我給你帶點。”
“我不要了陳哥,現在哪有心情啊,看到新連長那麽兇,還不知道新班長怎麽樣呢。”
王帥兵搖了搖頭道:“你去吧,我把咱們兩人的床鋪鋪一下,被子疊好,也能給新班長留個好印象。”
“嗯。”
陳銘也不跟他客氣。
下連後勤快點的确是好事,不打勤,不打懶,專打那不長眼,這道理雖說在哪都适用。
但勤快,肯定沒錯就對了。
陳銘從背包裏拿出零錢塞到兜裏,邁步離開了宿舍。
剛才在來的路上,他也沒想那麽多,如今自己安頓下來,陳銘開始惦記着一班其他人也不知道有沒有安頓好。
馬大柱去了旅部警衛連,朱廣志去了旅部後勤,溫俊超去了汽車連,這些單位應該沒有遠火營管理的這麽嚴格。
畢竟,他們三個所分配的單位,已經不算戰鬥一線單位,應該不至于被找麻煩。
陳銘離開宿舍沒多長時間,王帥兵正在整理被褥時,二班宿舍門口突然傳來驚訝的聲音:“呀?這是班長說的新兵分過來了?”
兩名肩章兩拐的老兵走進宿舍,上下打量一眼王帥兵,表現的很是熱情。
“你好兄弟,你是分配到我們二班的新兵?”
“被子疊的不錯呀,看來在新兵連沒少練習,不是說有兩個人嘛,怎麽就你一個?”
王帥兵聽到聲音,急忙起身,他在新兵連唯一跟老兵打交道的人就是自己班長了。
這突然看到兩名老兵進來,有些不太适應,幹笑道:“兩位班長好,我和我另一個兄弟一起分過來的,他先去買東西了。”
“剛去沒多大會,很快就會回來。”
“哦,真是新兵啊?”其中一個臉色黢黑,身材敦實的老兵看着王帥兵的列兵軍銜,很是大氣的揮手。
“你不用客氣,該忙你就忙你的,我們兩個可不是班長,咱們班長沒回來,還在訓練場那邊。”
“對了,列兵,你叫什麽名字?”
列兵?
王帥兵聞言猛的一愣,半晌才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撓了撓頭回應道:“報告,我叫王帥兵,彭城人。”
“初到二班,以後還要麻煩老兵多照顧一下。”
“哦,帥兵啊,照顧沒問題,但是新兵來宿舍第一天,這地面,窗戶,還有桌子面都要有點眼力勁,擦一擦,宿舍整幹淨才行。”
那名身材敦實的老兵,慢條斯理的說道。
“我可不是欺負你啊,你看,新兵來到咱們二班,還一次性來兩個,肯定會拖班裏的後腿,所以多幹點活,都是應該的。”
“你明白嗎?”
身材敦實的老兵說的很随和,但卻時不時的擡起自己那沙包大的拳頭,亮給王帥兵看。
威脅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王帥兵聽到對方讓他整理班裏衛生,還沒感覺到問題所在。
部隊裏面本身就閑不下來,不是搞體能,就是搞衛生,再不然就是學習。
可揚起拳頭搞威脅這一套,那就讓他心裏很不爽了,直直的站在那,盯着兩個老兵。
顯然,這點動靜還吓不住人家兩個人。
“帥兵啊,你也别不服氣,剛來都是這樣,看到桌子下的水壺了沒?去,一樓有茶水間,把水壺裏面的熱水都添滿。”
“回來地拖拖,窗戶擦擦。”
“有煙抽嗎?有的話拿出來,新同志要懂得分享。”
“沒,我不抽煙。”王帥兵搖了搖頭,他也不傻,仔細的衡量了一下,自己應該不是這兩個老兵的對手。
拿起熱水壺氣沖沖的往樓下走。
以前沒來當兵的時候,他聽說過下連之後,會受到老兵欺負。
但沒來部隊,誰會把這個放在心裏?
更不認爲自己會碰上,加上新兵連氣氛也挺不錯,除了經常被班長收拾,也沒被誰欺負過。
誰知道,下連這才幾個小時,自己就被欺負了。
王帥兵琢磨着等一下陳銘回來,他們兩個要好好商量商量,統一戰線,對抗這些老兵,不能被這樣受氣欺負。
跑到一樓茶水室,磨磨蹭蹭的把暖水瓶裏面的熱水灌滿,又等了好幾分鍾,他才上樓。
原本他以爲自己聽話,接下來拿着拖把拖地就行了。
誰曾想那個身材敦實的老兵看到他回宿舍,直接推過來一個小黃盆,裏面放着幾雙臭襪子。
“帥兵啊,你去水房把襪子洗洗,勤快點。”
“去吧,聽話。”另一個身材稍高的老兵拍了拍王帥兵的肩膀。
“新兵剛下連都這樣,這是對你們的一種磨練,好好幹,你這會表現如果好的話,等那個買東西的新兵回來,你就不用幹了,該輪到他了。”
王帥兵咬了咬牙,他明知道這兩個家夥就是故意找自己的麻煩,但卻沒有辦法。
宿舍就他們三個人,陳哥也不在,班長也不在,他就算是想要告狀都找不到人。
無奈,隻能冷哼了一聲,看都不看腳下的小黃盆,跑到二樓水房拿了一個拖把,開始拖地。
但到最後,也沒逃過要洗老兵臭襪子的結局。
等陳銘溜達一圈回來,看到王帥兵端着小黃盆,在茶水間接熱水洗襪子,忍不住笑道:“你今天還真勤快啊。”
“換個地方,換性子了嗎?以前怎麽沒見你這麽勤快過。”
“陳哥?”王帥兵聽到聲音,擡頭看到陳銘,眼淚都差點擠出來。
“陳哥,太欺負人了,班裏有兩個老兵一直指揮我幹這個幹那個,又是拖地又是接熱水,不幹就威脅我,咋辦?”
“欺負你?”陳銘皺着眉頭想了想,笑道:“别洗了,如果你覺得氣不過就把盆子扔了。”
“走,去樓上看看,怎麽個事。”
剛才他在榮譽室,還納悶營長爲什麽叮囑楚雄橋,說别把風氣帶給新兵,他當時還尋思着是什麽風氣。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
更何況,連長第一次和他們見面,啥都沒說就提軍人的血性,很顯然,這種事情在一連應該很常見。
還有就是,一整個班都在訓練,怎麽會莫名其妙跑回來兩個老兵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