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溜達一圈後,衆人回到宿舍,坐在小馬紮上無聊的大眼瞪小眼。
這突然之間沒人管,沒人問,還真不太适應。
平時這個時候,不是去背誦條令條例,就是被班長拉着聽課,再不然全都趕到訓練場上拉體能。
王帥兵窩在馬紮上,從兜裏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正準備浏覽一會短視頻,陳銘看到時,愣了一下。
“發手機了?什麽時候發的?”
“啊?”
“從大禮堂回來就發了啊,陳哥你的東西都放鐵皮櫃裏面了。”
“原先剛入營時收走的東西全發了,手機我都幫你沖滿了電,就在鐵皮櫃。”
王帥兵伸手指了指進宿舍右手邊的一排櫃子。
“哎,那你不早說。”陳銘無奈的笑了笑,将手機從鐵皮櫃中拿出開機。
剛過一分鍾,手機上“滴,滴,滴”的全是短信提示。
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的提醒,父母來了十幾個,大姑二姑,三姨,四姨的加起來三四十個未接來電。
打開微信,江可欣也發有消息,最後一條顯示:“看到回複一下。”
消息總共有八十多條,比起原先的幾百條又少了四分之三。
陳銘搖了搖頭,直接長按删除該聊天,沒點開看,他在等,等有一天發手機,對方連一條信息都沒有的時候。
屆時,直接平和的删掉好友就行,一切就結束了。
江可欣這個容易解決,看到當沒看到,可父母那邊
陳銘深呼一口氣,道:“兄弟們,伱們先呆着,我給家裏回個電話,等下就回來。”
“行,陳哥,你去吧。”
陳銘交代一聲後,匆匆離開宿舍樓,跑到一處避風的地方,打開手機撥了回去。
“咚咚.咔”
僅僅響了三聲,對面就傳來接通的聲音。
“爸?”陳銘嘗試着喊一聲,因爲他也不知道是誰接的電話。
“銘子?你個臭小子終于舍得給家裏打電話了。”對面傳來父親陳強河的聲音。
“銘子,現在你大伯,三叔,大舅,都在咱們家坐着呢,你能開視頻不能?”
“今天縣裏有武裝部的人,來咱家了,說你在部隊立功,要明天送喜報,這家裏又聯系不上你,就把你大伯,三叔叫來商量商量到底是咋回事。”
“你開視頻解釋一下,到底是咋回事啊。”
“好的爸,你等我一下,我找個采光好點的地方。”
陳銘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一輩子的普通人,自己在部隊立功送喜報回去,這種事情對家裏來說,就是天大的事。
大伯混的不錯,年輕時曾下海經商,雖沒把生意做大做強,但見識多,又培養了一個好兒子,他平時沒事就在鎮上跟着政府單位的人跑跑小工程。
再加上兒子有出息,稱得上是陳家體面人。
三叔在縣裏水産市場盤下一處門面賣魚,經常接觸的也都是做點小生意的人,門路稍微多點。
部隊要去家裏送喜報,父母不知詳情,拿不定主意,找來大伯,三叔主持大局,他也料到了。
陳銘挂斷電話後,跑到臨近訓練場大門口的路燈下面,點開視頻通話請求。
沒等待多久,視頻通話就被接通,父親陳強河還有母親胡彩霞兩人都一臉期盼的盯着屏幕。
也許是常年勞作的緣故,父母明明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有六十歲。
滄桑,滿臉皺紋。
“銘子/孩子。”父母同時喊出聲,看着屏幕中身穿軍裝的陳銘,父親還好,一直強撐着笑,母親捂着嘴,淚花在眼中閃爍。
“你看看你這是幹啥,給孩子開視頻呢,你哭個啥嘛。”陳強河說了妻子兩句,看着屏幕畫面中,陳銘脖子上,額頭,側臉都有淺淺的傷疤,臉還曬黑了。
他也有些哽咽。
“娃,在部隊苦了吧,來來來,給你大伯,三叔,大舅都打個招呼,因爲你的事情,他們都來家裏半天了。”
陳強河忍着思念,晃動手機,隻見家裏堂屋沙發上,正中間坐着大伯,穿着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看着比父親都年輕不少。
陳銘對這位大伯不親近,也不疏遠,反正就那麽回事,等屏幕正對大伯的時候,他喊了一聲,就沒啥下文了。
三叔穿着黑色的薄棉衣,起身走到屏幕跟前,從父親手中接過手機看了看笑道:“銘子,你這是當兵當黑了啊,嗯,也壯實了。”
“這臉上,下巴那裏的傷是咋回事?在部隊有人欺負你嘛?”
三叔皺了皺眉頭問道。
在陳銘小時候,這三叔對他就不錯,加上性格爽朗,他也喜歡跟對方親近,不像大伯一家,有時候還不如鄰居家更親一些呢。
“沒有,三叔,這是在部隊訓練時不小心碰到了,部隊早就沒有欺負人的現象了。”
“不礙事的,這都是一周前的傷,天冷,所以好的比較慢。”
“嗯,今天縣裏武裝部來咱家了,還有彭城市裏退役軍人事務局也有人過來說你在部隊立下三等功,要送喜報,這是咋回事?”
“我跟你說啊銘子,當兵歸當兵,你要機靈點,要是打仗,該咱上咱不能含糊,但也不能沖的太前了,你知道不?”
“那子彈不長眼,一槍下去就是個窟窿眼,不是開玩笑的。”
“我可是聽說了,部隊裏面隻有敢打敢拼的人才能立功,你這是幹了什麽事?”
“三叔.”陳銘無奈的拍了拍額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現在部隊裏頭沒有打仗,我立功是因爲今年在新兵評比中拿到好名次了,幾千人參加的競賽,我獲得第一名,所以才獎勵立功。”
“幾千人?我哩個乖乖,幾千人得第一才給個三等功?”三叔又感覺有點虧了。
而周圍陳銘的那些大舅,大伯,還有父母全都聽愣住了。
三叔性格大大咧咧,神經大條,可他們不是啊。
幾千軍人的賽場,哪怕家裏人不懂,也能想到當時那個場面。
“老三,手機拿過來,你懂個什麽。”大伯發話了。
屏幕再次轉到大伯臉上。
“銘子,你能立功,你爸媽都很高興,我也很高興,在部隊要聽領導的話,既然當兵了,那就好好幹。”
“别再像以前那樣吊兒郎當,多跟你凱飛哥學學,看看你凱飛哥現在都是縣裏國土-局副科,咱家最有出息的孩子。”
“你好好當兵,義務兵服役結束,考慮考慮回來吧,回學校拿個文憑,畢業後也找個好工作慢慢幹着,當兵沒啥好出路。”
“我知道了大伯。”
陳銘點點頭,沒太多的回應。
對方口中說的凱飛哥,就是大伯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堂哥。
确實厲害,讀書時被選爲選調生,畢業就進了縣裏國-土局,三年就副科了,确實在家族裏已經是掌上明珠般的存在了。
陳銘保留學曆過來當兵,家裏不願意,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位堂哥在影響着,當然了,其中大伯也沒少出力,肯定或多或少的在父母面前說了不少當兵沒出息之類的話。
胡彩霞知道自己兒子跟大伯關系不怎麽親近,看說的差不多了,伸手道:“大哥,我給娃說幾句。”
“我都幾個月沒見過咱娃了。”
母親接過手機,陳銘剛才還一臉嚴肅,規矩聽講的姿态,立刻變得滿臉笑容。
“媽,你最近身體還好吧,我爸他還好吧?”
“嗯,銘子,爸媽這都好,你不用擔心,倒是你,怎麽下巴臉上都是傷,在部隊要照顧好自己,多吃點飯,你看看你現在又黑又瘦。”
胡彩霞說着,忍不住開始抹淚。
陳銘輕松的笑了笑:“媽,我沒事,我都說了,我這傷是訓練的時候無意間碰到的,部隊裏面又不用怎麽讀書學習,整天吃完飯沒事就跑跑步,練習練習戰術。”
“根本沒有你們想的那麽累,放心吧媽,我在這裏很好。”
“明天市裏送喜報到咱們家,應該會有我們這邊的一個軍官一起過去,到時候她會給你們看我參加評比時立功的視頻,還有今晚她特地幫我照的照片。”
“是在我們旅部機關樓那裏照的,到時候你跟我爸可以看看,然後留在家裏。”
“市裏送喜報,你不能回來嗎孩子?”胡彩霞期待着開口問道。
“媽,我來當兵了,很多事情我說的不算,現在還回不去,不過放心吧,我在這裏一切都好,沒事的。”
“好好好,家裏不用操心,都很好,有你大伯,有你三叔幫襯着,沒事的,你好好當兵。”
“好的媽。”
挂斷視頻後,陳銘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喜報的事情算是給家裏解釋清楚了,明天下連,以後在部隊的路還長着呢。
剩下的事情他也沒多想,先下連再說。
總之,既然選擇了在軍中發展,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廢。
把手機塞回兜裏,正準備起身回宿舍時,班長趙利飛從宿舍的方向走了過來。
陳銘趕忙立正:“班長好。”
“行了,坐下吧,這又沒外人。”趙利飛笑了笑,伸手指向訓練場大門口旁邊的路牙子。
兩人就這麽坐了下來。
趙利飛從口袋中摸索半天,掏出一張信封交給陳銘道:“剛才回宿舍找你,看你沒在,王帥兵說你給家裏打電話了。”
“我想着你就在這邊。”
“拆開看看吧。”
“信?”陳銘瞪着眼摸了摸手中的信封,滿臉驚訝,這年頭,這玩意可不常見啊。
看着封口還用膠水沾着,陳銘讪讪笑道:“班長,咱們離的這麽近,有啥事你就說吧,用不着這玩意吧?”
“想什麽呢。”趙利飛笑了一聲,從口袋中摸出一根煙點上,他現在抽煙都不避人了。
“你覺得我會幹這麽文绉绉的事?這不是我寫的,是江排寫的。”
“今天下午你們還在考核的時候,江排突然接到旅裏安排,讓他去軍裏學習,估計要走一個月吧。”
“這是他回來收拾東西的時候寫的,也就江排那種文化人才會搞這個,我整不來。”
“那倒也是。”陳銘嘿嘿一笑,想起剛入營時,班長在紙條上寫的《炮兵旅之歌》,當時幸好宿舍裏的人道行深,再加上歌詞容易猜出來。
要不然,一班這邊還真沒幾個有能耐破解班長那龍飛鳳舞的字迹。
“拆開看看吧,前幾天江排還說等考核之後找你好好聊聊,沒想到去軍裏學習的調令下達的太快了。”
“也可能是大練兵之前就定好的學習名額,隻是被耽擱,通知的晚了,沒找到機會跟你聊。”
“這樣啊。”陳銘點了點頭,一點點撕開信封,裏面隻裝着一張稿紙。
陳銘借着路燈的光,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信中也沒說太高深的東西,都是關于一些下連後該如何表現,還有做軍官的準備工作,名額競争等等一系列交代。
江鵬一個新兵排的排長,和他不算交情很深,能爲他考慮到這種程度,已經非常難得了。
尤其是信的内容後面,江排還讓他認真的考慮一下,大體的意思就是做軍官的想法很好,但在部隊并非是隻有軍官才有出路。
用江排的話說,那就是人生經常是收之東隅失之桑榆,要相信命運,把一切都當成是最好的安排,未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他還在信中提到,做軍官非常累,一名士兵到年限就能轉出來當士官,而要當軍官則非常難。
士官很自由,可以自主選擇退役,軍官哪怕是升不上去,也不是說想走就能走。
當然了,這些話放在最後說,更像是一種寬慰,并非勸告,因爲信中的前面,已經列舉的很詳細,讓他下連後怎麽做,怎麽争取。
盡管這些他都知道,可看到後還是很感動。
趙利飛抽完香煙,也拿着信大概看了一遍,沉默了半晌才笑道:“這文化人就愛整這一套。”
“不過江排說的也對,咱們炮兵旅有幾個士官都達到了提幹的條件,但是最終自己放棄了。”
“至于爲什麽,你現在年齡還小,我就不給你說了,慢慢你會明白。”
“江排也是好意,你别多想,認準一個目标就去做,不要前怕狼後怕虎,那樣隻會一事無成,知道嘛?”
“嗯,我明白的班長。”陳銘堅定的點點頭。
趙利飛所說的顧慮他怎麽可能不清楚,無非就是權衡利弊之下,感覺提了軍官,最終也隻是混到營級,基本很難有上升的空間了。
最後想回家又回不了,要等年限,還不自由。
但這些問題陳銘不怕。
既然認定的事情,那就努力去做好,作爲一名系統擁有者。
這是最基本的自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