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遠征帶着陳銘沒有再進大禮堂,徑直沿着禮堂前方的路,走到一處機關樓前的空地上。
還沒走到地方,陳銘擡頭就看到唐震在那談笑風生的說着什麽,旁邊還站着遠程火箭炮一營營長高賽東,二營長許凱,連宣傳幹事柴舒窈都俏生生的立在一旁。
郭遠征看到自己營長還有二營長都在,他也不好湊過去,幹脆扭身對着陳銘囑托道:“你自己過去吧,唐旅叫你,估計是要說一下立功送喜報的事情。”
“等事情安排完,記住去旅部停車場找我就行,我在那等你。”
“是,連長。”
陳銘答應一聲,加快腳步跑到機關樓前,立正,敬禮。
“旅長好。”
轉而将身體面向兩位營長,再次敬禮:“營長好。”
最後,面對柴舒窈敬禮:“柴中尉好。”
兩名營長看到陳銘過來,笑了笑,柴舒窈俏皮的眨了眨眼,悄悄豎起大拇指,似是在贊歎他今天的表現。
唐震呵呵一笑,招了招手:“來來來,陳銘,不用客氣。”
“讓伱過來是告訴你,軍區已經通知彭城退役軍人事務局以及武裝部,明天上午要送喜報到你家。”
“武裝部的同志已經去過你家走訪了,确定明天時間合适,你父母也都在家。”
“你有什麽想跟家裏說的,明天柴中尉要跟武裝部同志一起過去你家裏祝賀,順便拍攝一些送喜報的視頻素材,你可以讓她轉述。”
啊?
家裏已經知道了?
陳銘臉色一緊。
他沒想到部隊這邊動作這麽快,關于之前在大評比賽場上立功的事,他還沒給家裏提過呢。
這武裝部的人突然跑過去,陳銘想象不出,父母聽到自己立功的消息,會作何表現。
也許是欣喜,也許是擔心,也許會通知親朋好友炫耀吧。
他們那當兵的人還真不少,可卻沒聽到過誰在部隊立過功,他這算是獨一份了。
這下總該能讓父母釋然一些了吧。
隻是最近二十多天,連裏也沒發手機,要全力備戰考核,他很久沒給家裏聯系。
躊躇思量片刻,陳銘道:“旅長,我暫時想不到有什麽話要跟家裏人說,就按照正常流程走吧。”
“嗯,也好。”唐震點點頭道:“你剛結束新兵訓練,完成授銜,部隊這邊沒辦法開特例給你假期放你回家,你要理解。”
“行了,具體細節讓柴中尉和你溝通。”
“是,旅長。”
唐震簡單交代兩句,就帶着高賽東,許凱進入機關樓。
柴舒窈盯着陳銘半晌,才笑道:“你都立功了,沒什麽和家裏說的嘛?我有相機,到時候我陪同慰問團一起去你家,現在可以提前給你錄一段視頻帶過去給你家人看啊。”
“你家人肯定沒見過你抱槍,穿常服的樣子,嗯,還挺帥氣。”
柴舒窈退後幾步,上下打量幾眼,搞的陳銘哭笑不得道:“謝謝柴中尉,我真的不需要。”
“老實說,我家裏對我來參軍一直都抱有偏見,這次隻要能消除他們的偏見就行了。”
“至于部隊的事情,不想和家裏透露太多,省的他們過于擔心。”
“那拍幾張照片吧。”柴舒窈擺弄自己的相機,伸手指着旅部機關大樓一樓外部的五角星說道:“你去站那星星下面,我給你拍幾張照。”
“明天看情況,如果你家裏人挺認同你的成就和表現,我就把一些你評比的視頻,還有考核的視頻以及授銜後的照片給你家裏人看看。”
“這是送喜報、慰問的重要一環,你參軍近兩年回不去,我們要留下一些照片什麽的。”
“行吧。”
陳銘點點頭,按照柴舒窈的要求,站在旅部機關樓門口拍照。
于是。
整個炮兵旅旅部的工作人員都看到,一列兵一軍官,正值青春的一男一女,就那麽旁若無人的各種拍拍拍。
每一個路過的人,都驚奇的站在遠處看了一會,然後繞過拍攝點,走進辦公大樓。
柴舒窈出沒出名不知道,反正陳銘授銜這天,就站在機關樓前拍照的場景被很多人都記住了。
事,倒也不算多大的事。
主要以前沒人這麽幹過,連旅部的政委,參謀長,都從旁邊繞過去,能不出名嘛。
拍完後。
柴舒窈鼓搗着相機,揮手道:“走吧,我送你回新兵營,現在這麽晚了,你們大隊的人都走了,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陳銘搖搖頭,伸手指向旅部停車場,“我們連長還在那等着我,我過去跟他一起回去就行。”
“郭連嘛?”柴舒窈皺眉道:“現在旅裏安排的運兵車都回連了,郭連也要等着這邊的營長開會結束。”
“今晚他們要安排分配的問題,誰知道開會開到什麽時候,你和郭連坐我的車吧,走吧。”
“反正這邊結束,我也要連夜趕回去籌備明天的事情,順不順路帶你們一段也沒問題。”
“好。”陳銘點點頭。
兩人開車來到停車場,接上郭遠征一起出發,柴舒窈猜的不錯,如果她不送的話,那陳銘和郭遠征兩人就隻能等到高賽東開完會出來,一起回去。
坐到車上的時候,郭遠征還在感慨自己真是白擔心了。
他都沒混上專車接送,反倒陳銘先混上了,還要反過頭來接他一起走。
路上。
柴舒窈看着陳銘不吭聲,主動問道:“對了,馬上要分配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
“不知道。”陳銘搖了搖頭。
這一點,他确實不清楚,恐怕連長現在也沒得到消息呢。
“嗯,炮兵挺苦的,尤其是日常訓練,别看一發炮彈發射出去很容易很簡單,這都需要十幾種專業技術骨幹不斷的進行計算和調整。”
“咱們這邊沒有大荒原,你們訓練遠程機動作戰,會受到區域限制,還有全天候作戰和全域作戰能力,都要靠鐵路橫跨幾千公裏從東部沿海到西部戈壁進行駐訓。”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哦。”
“嗯,我會的。”陳銘點點頭,絲毫不感覺意外。
就像遠程火箭炮營,真要放開了打,這邊還真施展不開。
要去西部大戈壁駐訓,他早就料到了。
後座的郭遠征聽到兩人聊天,笑了笑說道:“也沒那麽累,習慣就好了。”
“西部大戈壁駐訓,一年中也就去一兩個月,每個營輪完戰備任務才會過去。”
“平時訓練,都是學習精密炮車的理論知識,還有體能一類,隻要不是戰備期間,也很輕松。”
陳銘點點頭,沒吭聲。
别看連長說的這麽灑脫,炮兵累,是全軍公認的。
别的不說,隻是他前世知道的,聽說過的都有不少,比如确山挖高炮工事,濰北靶場搞訓練都累的不行。
并且在當時這兩個還逃不掉。
以前,沒去過确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炮兵,隻不過現在武器朝着信息化跟進,技術也越來越高端,武器更新,口徑變小,再加上朱氏高地出現。
現在那些地方應該不用去了。
但這不代表炮兵不累啊,作爲陸軍中第一大兵種,依然是最累的。
一路閑聊,誰也不清楚分配的具體消息,最後柴舒窈将陳銘送到地方就離開了。
回到宿舍。
一班九個人統一趴在窗台旁望着外面,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身上的衣服全部換成了原來的作訓服。
陳銘進宿舍這麽大的動靜,愣是沒驚動他們。
陳銘放下背包忍不住笑道:“兄弟們,看什麽呢?這麽入迷。”
“常服都不穿了,這是要幹嘛啊?”
突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班衆人驚喜的轉身看過來。
王帥兵更是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給了陳銘一個大大的熊抱。
“陳哥,你終于回來了,我還以爲旅長給你分配好下連的單位,今晚你把槍交給班長帶回來,班長跟我們一起擦槍的時候,都快哭了。”
“整的我們也不敢吭聲。”
“是啊,陳銘,回來就好,就算分配下連要走,你也不能先走,要跟我們一起。”馬大柱微紅着雙眼笑道。
這時候,沒有訓練了,沒有人安排他們去訓練場搞體能,衆人反倒不适應。
魏沖沖在一旁傻樂道:“班副,你把常服也換了吧,咱們一起出去在連裏走走,來這麽久都沒認真看過我們待得這個地方。”
“可能明天分開後,咱們再也回不來了。”
“也許我們也聚不齊了。”
“穿着常服,總感覺我們都已經不屬于這裏了。”
“好。”陳銘點點頭,麻利的脫掉常服,換上了他協調無數次的作訓服。
全連的衣服都快爛完了,唯獨他的還完整,也不知道哪個新兵把自己的衣服保護的這麽好。
一班十人沿着宿舍前的大路,慢慢走着,晚上的風很冷,刮在皮膚上生疼,南方的冬天,有一種徹骨的寒意,連厚厚的軍裝都擋不住。
衆人走的很慢,期間沒有人開口說話,迎着路燈,幹淨的石闆路上回蕩着軍靴踏地的清脆聲。
影子漸漸拉長,有一種孤獨感在蔓延。
“你們說,以後我們會懷念新兵連的點點滴滴嘛?”
“以前這裏可是我們奮力想要逃脫的地方。”
詢問的聲音很輕,陳銘沒有去辨别誰問的,轉頭看着路兩邊的風景,以前因爲每次路過都是匆匆忙忙,從未駐足欣賞。
現在細看,風景依舊,一切都如剛來的樣子,可感覺卻不一樣了。
陳銘深呼一口氣,擡頭望着夜空。
今晚的夜空格外明亮,萬裏無雲,但是卻被路燈明亮的光,遮住了群星的光芒。
隻有遠處一輪明月高高懸挂,以前美麗的景色,此時也顯得格外孤寂。
雖然明天就要各奔東西了,但是有這三個月的經曆,同樣的夜深人靜時,必然能回憶起這段純粹,難忘的經曆。
過了許久,陳銘才笑了笑開口回應。
“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