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有些不明白，泉澤芳當初在火車上也聽到趙長庚的供詞了，應該知道姚海棠是漢奸，她怎麽還跟這種人一起出去去玩呢。
她到底是忘記了姚海棠是漢奸，還是明明記得，卻故意跟她接近，想拿到她當漢奸的證據？
檀潤青覺得更有可能是後一種情況，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丫頭膽子也太大了。
關鍵泉澤芳可能低估了姚海棠，弄不好拿不到對方漢漢奸的證據，她自己還被人家扣上一頂漢奸的帽子。
好在今天讓自己碰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檀潤青假裝好奇地問，“姚小姐，據我所知，湯山溫泉不是什麽都能帶人進去的，能不能告訴我你那位在湯山溫泉工作的朋友叫什麽名字，是做什麽的？”
姚海棠并沒有回答檀潤青的問題，而是神秘地一笑。
“檀先生不相信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我不但能把澤芳和丁香帶進去，連你都可以一起進。”
檀潤青本來就想跟着去看個究竟，但是又不好自己主動提出跟他們一起去。
現在姚海棠邀請自己，他當然也樂得順水推舟了。
“既然姚小姐如此熱情，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檀潤青一邊說一邊打開車子後門，“請上車吧。”
泉澤芳也要跟着上後座，被檀潤青直接拎到副駕駛座上坐好。
幾個人很快就到湯山溫泉，發現那裏門衛森嚴。
姚海棠第一個下車，讓檀潤青他們先等一下，說她去請門衛叫那位朋友出來。
檀潤青看門衛跟姚海棠說話的表情，一下笑嘻嘻的，似乎跟保安很熟，不像頭一回來。
不久，檀潤青便看到一個穿着黑色真絲旗袍，大約二十四五歲的漂亮女人從裏面出來。
姚海棠連忙迎了上去，跟對方說了句什麽，那個女人立即回頭，朝檀潤青他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姚海棠也回頭沖他們招手，“你們還站着做什麽，快過來呀，我朋友答應帶我們進去呢。”
其實要是真想去泡溫泉的話，檀潤青自己隻要直接出示證件就可以進去了。
但是他還是跟着泉澤芳和丁香兩人借姚海棠朋友的人情，他不知道姚海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要是不知道，自己就可以更好地在旁邊觀察她和那個朋友。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檀潤青懷疑姚海棠這個朋友可能也是間諜。
幾個人走到門口，姚海棠給他們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江秋桃，就在這裏面工作。”
然後又對江秋桃道，“秋桃，這兩位是我的同學，那位是檀先生，今天周末，我們都想進去玩，所以就拜托你了。”
聽到江秋桃幾個字，檀潤青整個人精神不由爲之一振。
根據野田浩二的口供，日本人潛伏到這裏的女間諜也叫江秋桃，不會這麽巧吧？
一個地方出現兩個人同名同姓的可能性雖然不是沒有，但是他覺得眼前這個江秋桃很可能就是野田浩二。
更讓他覺得奇怪的是，檀潤青感覺這個江秋桃看上去似乎有幾分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江秋桃跟他們三個一一問好，最後将目光落在檀潤青的身上。
“不知檀先生在哪裏高就？”
剛才姚海棠跟江秋桃介紹自己的時候沒有說自己是幹什麽的，很可能泉澤芳和丁香都沒有告訴他，不知道，所以沒說。
當然也可能告訴了，她知道，但是沒有特意介紹。
不論是何種情況，檀潤青都不想直接告訴對方自己是洪公祠1号的特務，他隻是笑笑，“本人是無業遊民，沒有工作。”
江秋桃看了一眼檀潤青開機來的别克車，抿嘴一笑，“檀先生太謙虛了，沒有工作還能開這麽好的車，說明檀先生不用工作都有足夠的錢讓你過上很體面的生活，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今天正好我休息，可以陪你們一起玩，幾位快快請進吧。”
檀潤青笑則不語，江秋桃覺得他默認了。
江秋桃略有些得意地一笑，“好啦，今天我請大家泡溫泉，幾位快請進吧。”
姚海棠立即招呼泉澤芳和丁香，“快走，今天我們一定要玩個痛快”
幾個人跟着江秋桃一起往裏走，檀潤青發現姚海棠和江秋桃不時悄悄回頭打量自己，那眼神頗爲意味深長。
他立即裝出一副纨绔子弟的作派，對他們的眼神視而不見，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姚海棠和江秋桃兩人低頭耳語了幾句，似乎在商量什麽。
檀潤青看不請她們的唇形，所以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
幾分鍾之後，江秋桃就把幾個人帶到一間休息室，馬上就有服務生送了茶水和精美的點心進來。
江秋桃問大家有沒有帶泳衣，幾個人都搖頭。
泉澤芳連忙道，“我是陪姚海棠來的，隻看看就行了，不泡溫泉，所以不需要泳衣。”
江秋桃立即表示反對，“那怎麽行，海棠是我在金陵最好的朋友，你們即然是海棠的同學，那就是我的朋友，來都來了就得好好享受一下，沒帶泳衣沒關系，可以租，我給你們去拿幾套。”
說到這，江秋桃回頭看向檀潤青，“檀先生穿什麽尺寸的褲子？”
檀潤青笑着搖頭，“江小姐不必租我的了，我從來不穿别人穿過的衣服，更别說貼身的衣物了，包括泉澤芳的也不需要，我會打電話讓百貨公司給我們送兩套過來。”
泉澤芳原本是真不想泡溫泉，更不想穿泳衣，那東西雖然沒穿過，但是在良友雜志上也看到過，露胳膊露腿的跟隻穿内衣内褲一樣，她沒有勇氣穿。
可是檀潤青都主動說他要讓人送過來，自己在津門的時候在他家住了那麽久，要是還拒絕他的東西，很可能會讓人起疑心。
因此泉澤芳也道，“那你們幫丁香拿一套就好了。”
江秋桃看了檀潤青和泉澤芳一眼，“行，海棠跟我一起去拿吧。”
“好。”姚海棠起身跟她一起出去了。
江秋桃快速把她拉到自己住的宿舍，小聲問，“那個檀先生到底是做什麽的？”
姚海棠搖頭，“不知道啊，我問泉澤芳和丁香，她們隻說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回去之後想辦法查清楚，就算他本人真的沒有工作，隻要他的家庭背景跟果府有關就是我們攻克的對像。”
姚海棠連忙應道，“是。”
不久，百貨公司就派人送了泳衣過來，大家換好衣服一起去泡溫泉。
檀潤青發現姚海棠認識的人還不少，才一會兒有好幾個人跟她打招呼。
姚海棠一直坐在檀潤青身邊，每次有人跟她打招呼，她都會告訴檀潤青這個人叫什麽，在哪個單位擔任什麽職務，而且這些人的職務都不低。
檀潤青能感覺得到她在炫耀，似乎想用這個辦法刺激自己，逼自己主動說出真實身份或者家庭背景。
可是檀潤青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他進特務處雖然大半年了，但是在金陵呆的時間不長，接觸的人也不多，所以除了徐可君之外，并沒有碰到熟人，不用擔心被認出來。
看着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姚海棠顯得有些氣餒。
雖然剛才檀潤青打電話讓百貨公司送泳衣的作派已經彰顯了他是富家子的作派，但檀潤青的表現才真正讓她堅定了此人是有錢有勢的富家子的想法。
因爲打電話讓百貨公司送衣服過來的也有可能是爆發戶，但是在面對高官還能如此淡定的人就不止是有錢那麽簡單了，肯定還有勢，否則一般人決不可能如此從容。
溫泉溫度很高，隻泡一會兒檀潤青就覺得太熱，起來到隔壁休息區喝東西。
拿了杯冰鎮的北冰洋汽水到躺椅上喝完，正閉上眼睛養神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江小姐，看到我怎麽還假裝沒看見啊？”
檀潤青本能地睜開雙眼，發現是黨務調查處處長徐可君。
再看旁邊，江秋桃停住腳步，“喲，原來是徐處長啊，不好意思，剛才真沒看見。”
“我先給朋友送瓶飲料，一會兒再來找你。”
江秋桃說完走到檀潤青身邊，将一杯果汁和一碟小點心放到他面前小茶幾上。
“檀先生，這是剛榨的新鮮橙汁，還有法國廚師做的點心，你嘗嘗。”
“多謝。”檀潤青也不客氣，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裏。
江秋桃這才又道，“我過去跟一個朋友打個招呼，一會兒再過來陪你。”
檀潤青點點頭沒說話，隻是瞥了徐可君一眼，發現他也正看着自己。
之前兩個人曾經約定，在公開場合碰面假裝不熟，所以他們兩個都沒有跟對方打招呼的意思。
檀潤青不想讓江秋桃知道自己特務處的身份，擔心徐可君不會告訴她，所以等江秋桃轉身朝對方走去的時候，檀潤青立即沖徐可君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把自己身份說出去。
也不知道這姓徐的有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暫時也隻能先這樣了。
江秋桃走到徐可君身邊，“徐處長，你認識那位檀先生嗎？”
“不認識。”
“那你老是盯着他看做什麽？”
徐可君嘿嘿一笑，“我好奇啊，那家夥到底是誰，你爲什麽那麽關心他？”
江秋桃抿嘴笑道，“是朋友帶來的，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他姓檀，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原來是富家少爺啊，難怪你那麽殷勤。”
“瞧徐處長說的，我對你不是更殷勤嗎？”
江秋桃感覺得到徐可君話中帶的酸意，這就是她最喜歡的，隻有這些男人都爲自己吃醋，自己才更容易從他們嘴裏套取情報。
他笑着挽起徐可君的胳膊，“走，咱們泡溫泉去。”
兩人到了一個隻能容兩個人用的溫泉池裏，江秋桃依偎在徐可君身邊，假裝好奇地問。
“徐處長，像你這種見多識管的人，怎麽可能有不認識的人呢？”
徐可君知道她指的是檀潤青，這讓他心中的酸味更濃了，不悅道，“我爲什麽一定要認識他，我不想認識他行不行？”
江秋桃是非常善于察顔觀色的人，知道徐可君吃醋了。
可是那個年輕人越是神秘莫測她就越想打聽，于是陪笑道。
“瞧把你急的，人家隻是頭一回見他，好奇，以爲徐處長能給我解惑嘛。”
“如果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勉強了，剛才那麽問，主要是擔心那人來頭大，不小心得罪了他。”
徐可君冷笑一聲，“你擔心得罪他，難道就不擔心得罪我？”
把江秋桃吓得連忙道，“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徐可君瞥她一眼，“不是就好。”
江秋桃意識到自己心太急，把徐可君惹事火了。
徐可君是色中厲鬼，自己跟他打聽另一個比他更年輕，可能還更有錢的男人，心裏肯定不舒服。
這家夥可是黨務調查處的一把映手，要是真把他得罪了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江秋桃連忙把姚海棠叫過來，“徐處長，這是我的好朋友姚海棠，金陵女中二年紀學生，讓她陪陪你吧，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看到姚海棠傲人的身材，徐可君終于轉怒爲喜。
“沒想到江小姐還有這麽漂亮的朋友，幸會幸會。”
姚海棠也很會說話，“早就聽秋桃姐姐說過徐處長不僅有才，人還極好，今天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徐可君樂得合不攏嘴，兩人不一會兒就去樓上開房去了。
檀潤青已經回到溫泉，坐在泉澤芳身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知道這姚海棠和江蜚零準備沖徐可君下手了，要是讓她們成功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自己得找個機會給徐可君通個氣才行，順便賺點信息費。
這時，江秋桃帶了年輕男人過來，說要介紹給他們認識。
檀潤青一看這女人就知道她又想來刺探自己的身份，他瞥了江秋桃，“你覺得我到這來是爲了認識人的嗎？”說話的時候已經将目光移向那個男人。
檀潤青的眼神很有侵略性，那個男人起初還跟他對視，但是隻一會兒就敗下陣來扭頭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