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這才回過頭來,專心對付孫老頭。
“既然那幾塊手帕已經被人拿走了,那我隻好也跟他一樣花錢訂做了,質量一定要保證哦,否則你今後就别想繼續在這擺攤了。”
孫老頭連忙陪笑道,“少爺放心,我們家的手帕質量絕對一流。”
檀潤青這才回頭對泉澤芳道,“即然你喜歡,那就多定幾塊,反正手帕總是要用的,即使自己不用,将來咱們結婚的時候拿來給賓客做伴手禮也不錯。”
這種時候泉澤芳還能說什麽呢,當然是配合他了。
“好吧,那就多定幾塊。”
檀潤青掏出五塊錢遞給孫老頭,“訂二十塊手帕,但是我要看看你的花樣子。”
原本以爲這下可以有正當借口去老頭家看看了,哪裏知道他竟然從懷裏掏出一個本子。
“這位先生,我們家的花樣子都在這上面,有一百多種呢,您看喜歡什麽花色直接在這選就行了。”
看這情形,這老頭就是不想讓别人知道他住在哪裏。
檀潤青未動聲色,回頭對泉澤芳道,“你來選吧,喜歡什麽就選什麽,要是都喜歡,那就每樣都要一塊。”
泉澤芳接過本子翻看了一遍之後,隻選了二十樣花色,然後才問,“老伯,要多久能繡好啊?”
“三天就行。”
檀潤青在旁邊道,“要不你留個地址我,三天後我們去取?”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正準備搬家呢,家裏亂得很,暫時不方便讓客人上門取貨,等找到新房子搬了家之後,再專門請您去賞光。”
檀潤青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直接拉起泉澤芳就走。
但是他們并沒有走太遠,而是到不遠處街角一家咖啡館坐下,一人叫了一杯咖啡,一邊喝一邊悄悄盯着老頭的動向。
今天戲估計是看不成了,得想辦法找到那頭的老巢,沒準還有其他人,最好能一網打盡。
果然沒過多久,手帕還沒賣完老頭就收攤離開了。
檀潤青讓泉澤芳先先去戲院,自己悄悄跟着老頭往前走。
老頭顯得很警覺,反跟蹤能力也很強,時不時回過頭來觀察。
好在檀潤青是跟蹤和反跟蹤的高手,一般人發現不了,七拐八彎走了大約二十分鍾,老頭終于鑽進一條小巷子,最後進入一個略顯破敗的小院。
檀潤青悄悄從後面潛進去,到了剛才老頭進去的那個院子後門,後面有個院子,但是沒人,于是一越而起上了矮牆,接着像狸貓一樣落入院中,然後輕手輕腳走到屋子窗外傾聽裏面的動靜。
此時屋裏正有人在說話,首先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說什麽胡話呢,好好的爲什麽要搬家?”
接着是剛才那個老頭的聲音,“唉,剛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可能暴露了,必須換個地方才行。”
“瞧把你吓的,不就是一個自以爲是的纨绔子弟嗎?”女人似乎有些不以爲然。
“爲了讨好女朋友非要那幾塊手帕,誰讓你不收好讓他看到,既然已經順利應對過去,而且那公子哥還花錢訂了手帕,說明他沒有問題,還搬什麽家?”
“要搬你自己搬,我不想走,而且我們現在走的話,到時候送貨的人上哪兒找我們去?”
老頭似乎被說動了,“你說得也有道理,過兩天就有一件重要的貨會送到,我們搬走了來人就找不到我們了。”
“而且其他貨也在這,我們帶着走不方便,還是等貨主把這批貨運走之後再說吧。”
檀潤青能感覺到他們所說的貨并不是真絲手帕,應該是另有所指。
這兩個人很可能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否則沒有必要用手帕來傳遞信息。
應該不是煙土,那玩意兒雖然不能公開賣,但是也半公開的,隻要别太招搖,不太可能有人管。
可能是武器,或者别的什麽被禁運的東西。
既然他們要等出了貨再搬,那麽暫時還沒有必要打草驚蛇,至少得等他們說的那件重要貨物到了之後再動手。
檀潤青悄悄退出那個院子,随即趕往戲院。
今天演的是《牡丹亭》泉澤芳看得津津有味,爲男女主人公凄慘的愛情故事感動到落淚。
而檀潤青的心思并沒有在台上的戲裏,他腦子裏一直在想賣手帕的老頭所說的貨到底是什麽。
剛才還覺得可能是武器,不過現在想來這個可能性不大。
畢竟日本間諜需要武器的話肯定會由官方給他們配置,不需要他們自己冒撿去搞。
除了武器之外,真正讓他們垂涎的就隻能是種花家的寶貝了。
當然,需要用摩爾斯碼傳遞情報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古董,很可能是絕世珍品。
看完戲,兩人又一起吃過飯之後,檀潤青把泉澤芳送回學校,自己回到洪公祠1号。
他第一時間就把常遠之叫來,讓他親自帶兩個人把孫老頭和他住的那個院子監視起來,不論什麽人靠近都要單獨派人跟蹤,一旦有異常情況馬上彙報。
“是。”常遠之領命去了。
随即檀潤青自己也離開洪公祠1号,去了速達車行。
柱子剛回來,正準備跟他聯系呢,看到檀潤青立即把他請進裏屋,給他泡上一杯茶。
“怎麽樣,跟蹤那個眼鏡男有沒有收獲?”
柱子點頭,“那家夥狡猾得很,七拐八彎地拐了好幾條街,最後到秦淮河邊的一家客棧。”
“進了客棧大半半個小時之後,他又出來,去秦淮河邊租了一艘船。”
“後來我以想租船的名義從船東那裏打聽到,那家夥租了一艘一個星期之後去津門的貨船,說要裝豬鬃的。”
檀潤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豬鬃雖然也屬于軍事物資,但是應該還不至于要用手帕繡摩爾斯碼來傳遞信息的程度。
他感覺那個姓陳的很可能隻是把運豬鬃作爲幌子,實際卻在幹着更加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事急不來,隻能等他們開始運貨之後再動手。
檀潤青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才道,“繼續盯着,有什麽異常立即打電話到洪公祠1号找我。”
柱子點頭,“知道了少爺,我已經安排了一個兄弟守在姓陳那家夥住的客棧門外,二十四小盯着,他隻要外出就跟上。”
“很好,交代盯梢的兄弟,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打草驚蛇。”
沉吟片刻之後,檀潤青突然将話鋒一轉。
“對了,之前讓你盯着金陵女中那名叫蘭淑怡的老師,有沒有什麽收獲?”
“沒有。”柱子搖頭,随即又略顯猶豫道,“少爺,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檀潤青一愣,“你什麽時候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了,有什麽話盡管說,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
“那個……”
柱子似乎還是有些顧慮,不過略頓了一頓之後,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前天我看到泉小姐進了一家茶館的包廂,原本還以爲是跟你約,或者跟同學,可是後來發現進包廂的不是你,也不是她的同學。”
“哦?”檀潤青瞬間也警覺起來,“是誰?”
“好像是你們特務處處長。”
聽到這話,檀潤青心頭不由一凜,泉澤芳跟戴春峰見面,而且去茶館,這怎麽可能?
“你看清楚了嗎?”檀潤青問。
隻有确認泉澤芳确實跟戴春峰單獨見了面,自己才能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走。
柱子的表情顯得有些猶疑,“泉小姐應該是看清楚了,雖然那天她穿的是男裝,而且帶着一頂鴨舌帽,還把帽子壓得很低,但我正好在那家茶館的大堂裏喝茶歇腳,能看到半張臉,應該是她無疑。”
“不過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特務處處長我不太敢确定,因爲當時我隻見過戴春峰一次,看到泉小姐進樓上包廂之後,我繼續在茶館的大堂裏坐着,就是想看看你會不會來,正好有事要跟你彙報,後來發現來的不是你而是你們處長,我不敢走近,擔心被他發現。”
檀潤青感覺有些懵,泉澤芳明明是紅黨,怎麽會跟戴春峰見面呢,難道那丫頭叛變了?
這種可能性當然是有的,畢竟當初黎爲民曾經懷疑過泉澤芳是紅黨,要是戴春峰暗中把她悄悄抓起來審訊,她熬不過那些刑具那就隻能轉而加入對方。
檀潤青不由想起在津門的時候,有一次自己看到戴春峰從一家茶館出來,同時也看到一個略顯熟悉的背影從同一家茶館出來。
當時他就感覺那天個背影看上去有點像泉澤芳,但是因爲隻是一個背影,所以不太敢确定。
而且檀潤青也一直希望是自己看錯,因爲他不希望泉澤芳是戴春峰的人,否則自己這半年多來所做的一切豈不都白費。
如果這次柱子沒看錯的話,那麽應該就是泉澤芳無疑了。
要是泉澤芳真的叛變,那麽問題就會很嚴重。
不但自己可能暴露,整個金陵地下組織都可能已經在戴春峰的掌控之下。
戴春峰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對自己和金陵地下黨地行抓捕,很可能是放長線釣大魚,或者故意通過他們傳遞錯誤情報,讓紅黨做無用功。
隻是泉澤芳如果真的叛變了,爲什麽戴春峰沒有通過他抓捕牧童,難道她對戴春峰還有所保留?
檀潤青百思不得其解,半晌才表情凝重地看向柱子,“下次如果再看到泉澤芳化妝出去,必須第一時間通知我。”
柱子連忙點頭,“知道了少爺。”
回到洪公祠1号宿舍,檀潤青洗了個澡,然後便躺在床上陷入沉思。
他把這大半年來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梳理了一遍,想弄清楚泉澤芳到底是什麽時候成爲戴春峰的人的。
會不會一開始就是戴春峰特意安排她跟自己接觸,好讓自己對她感興趣,從而讓她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近自己?
檀潤青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因爲那天在船上酒吧裏被自己調戲的時候,泉澤芳臉上那種委屈又無助的表情是裝不出來的,那個時候她應該确實是一隻什麽都不懂的小菜鳥。
關鍵自己從德國回來的時間并沒有通知任何人,除了在德國的外公之外,連父母和舅舅都沒有通知。
家裏人派龍葵去津門碼頭接自己也是舅舅臨時通知他,而舅舅又是外公告訴他的。
舅舅是德國駐津門嶺事館嶺事,戴春峰不太可能從他那裏得到自己從德國回來的日期。
再加上那段時間戴春峰正忙于對付王亞橋呢,而且到了香江之後還被大嘤帝國抓起來關了幾天,哪裏還有功夫來對付自己。
關鍵自己作爲一名留學德國的學生,在德國的時候爲了避嫌,刻意不接觸任何跟紅色國際有關的人和事,戴春峰即使知道自己坐那艘船回來,也沒有必要如此處心積濾直接派人到船上來對付自己。
不過,下了船之後就難說了。
畢竟郁金香号上出了一莊嚴重的人命案,自己還是那個案子的主辦人,以戴春峰多疑的個性,很可能會對所有跟自己接觸過的人都進行一次排查。
泉澤芳在船上酒吧跟自己有過交流,雖然當時的情形是自己在調戲對方,但是老奸巨滑的戴老闆很可能還是會懷疑泉澤芳有問題,從而把她秘密逮捕審訊。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泉澤芳已經是戴春峰的的人,自己該怎麽辦?
檀潤青一時也想不出個頭緒來,他決定先找個機會試探一下泉澤芳。
第二天檀潤青寫了張紙條,悄悄送到特意跟牛魔王約定的那個死信箱。
誰知,扒開金陵女中後門牆角那塊磚頭正準備把紙條塞進去的時候,檀潤青卻意外發現裏面有一個信封。
他立即把信封拿出來拆開,發現裏面是一塊繡着牧童騎牛圖案的真絲手帕。
繡工看上去不像專業人士繡的,倒像是初學者的作品,不過看得繡的人很用心。
這下檀潤青整個人都懵了,什麽情況,這不會是牛魔王送給牧童的信物吧?
這年頭手帕是貼身之物,更是愛情的信物,一般不會輕易送給異性的。
泉澤芳那邊女扮男裝悄悄跟戴春峰見面,這邊卻給牧童送手帕,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