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淡淡看他一眼,感覺這家夥很可能故意用這種方式提前出見戴春峰,然後當面向他求饒。
或者又想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否則沒有必要非得跟戴春峰一個人說。
檀潤青一口回絕了對方的要求,“黎科長,你的案子處座已經交給我全權辦理了,有什麽情報請直接在這說,如果确實是非常重要情報,我會馬上向處座彙報的。”
黎爲民卻道,“這條情報非同小可,除了處座之外,其他人沒有資格知道。”
這家夥還挺把自己當回事,檀潤青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向戴春峰彙報。
雖然感覺他身上已經沒什麽值錢的情報了,但是他話都這麽說了,自己要是不彙報,以戴春峰的多疑,很可能會懷疑自己有别的什麽目的。
因此檀潤青站了起來,“好吧,我去向戴老闆彙報,看看他要不要見你。”
到戴春峰辦公室門外,檀潤青卻被王蒲成告知戴老闆在會客,這會兒不能見他。
檀潤青正想轉身離開,卻發現會客室門突然開了,戴春峰和一個三十出頭穿軍裝,佩少将銜的年輕人走出來。
看到檀潤青,戴春峰立即叫住他。
“小檀,你來得正好,到這邊來一下。”
等檀潤青走到他們身邊,戴春峰才對那名男子道。
“江組長,這位就是特務處新晉特别情報科科長檀潤青。”
然後才對檀潤青道,“檀科長,這位是校長身邊侍從室二組組長江籬。”
檀潤青知道常總侍從室第二組才是特務處的真正上司,他立即挺身給江籬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江組長好。”
江籬回了一個禮,然後笑着拍拍他的肩,“果然一表人才,好好幹,将來一定前途無量。”
檀潤青謙虛地說,“江組長謬贊了,屬下一定會努力的。”
戴春峰這才問,“小檀,你找我有事?”
檀潤青點頭,“是的,有事向處座彙報。”
江籬立即笑吟吟道,“戴處長,檀科長,那你們忙,我先走了。”
戴春峰回頭對檀潤青道,“你跟我一起送一江組長吧。”
“是。”
雖然感覺戴老闆讓自己跟他送江籬出去有些怪,但是檀潤青還是照做到了。
他們一直把江籬送到院子裏上車,看着車子離開戴春峰才回頭對檀潤青道。
“走,到我辦公室談。”
進了辦公室坐定,檀潤青正要彙報,卻被戴春峰搶了先。
“小檀啊,你知道侍從室二組是管什麽的嗎?”
檀潤青沒想到戴春峰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他笑着點頭。
“是管情報的吧,也算是咱們的頂頭上司?”
“是啊,現在侍二組想從咱們處調兩個人過去,那可是要去校長身邊的人,無論是能力還是忠誠度都非常重要,我一時也不知道該調誰,你有沒有什麽适合的人推薦?”
檀潤青笑着搖頭,“沒有,這事太重要了,還是處座自己決定吧。”
戴春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其實剛才江籬是奉常校長之命特意到處裏來跑一趟,爲的就是試探檀潤青。
即便檀潤青不過來,自己要帶江籬四處逛逛,讓他們見上面,同時讓檀潤青知道有調去侍二組的機會,看他會不會毛遂自薦。
他們之所以會玩這一出,是因爲自從上次戴春峰奉常校長之命把漢斯.馮.塞克特寫幫檀潤青寫的推薦信還給他之後,檀潤青一點動靜都沒有。
之前還覺得他可能是因爲在津門不太方便大老遠跑回來找常校長,所以這次調檀潤青回來并不完全是因爲站裏出了内奸需要他來查。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給他創造随時可以拿着漢斯.馮.塞克特推薦信毛遂自薦去常校長身邊的機會。
可是檀潤青回來幾天了,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所以常校長讓江籬過來,直接告訴他侍二組需要人,看他會不會主動提出要去。
其實從戴春峰本人來說心情是很矛盾的,即希望檀潤青去,又不太想放他走。
之所以希望他去,是因爲他在特務處呆了半年,自己對他不薄,将來他到了校長身邊,萬一自己有什麽事請他幫忙的話,他應該不太好意思拒絕。
至于不想放他走的原因,主要還是站裏現在可用的人不多,特别是黎爲民還可能有問題,那麽特務處就更需要像檀潤青這樣的人才幫自己頂住。
要是放他走,特務處會的工作很可能會受到影響。
當然,戴春峰也知道檀潤青不可能一直呆在特務處,校長随時可能把他調走。
爲了不讓檀潤青看出剛才的事是自己刻意所爲,現在不宜多談。
所以戴春峰直接轉了話題,“哦對了,你剛才是來找我的嗎?”
檀潤青點頭,“是啊,黎爲民的案子已經審得差不多了,他已經承認近一個月那幾次行動失敗的内奸。”
聽到這話,戴春峰面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
雖然那天檀潤青把黎爲民所有疑點羅列出來給自己看的時候,他已經基本斷定黎爲民很可能真有問題,可是此時聽到還是非常氣憤。
“他是怎麽跟日本人勾搭上的?”
檀潤青連忙道,“日本人在一家茶館無意間得知黎爲民特務處的身份,拿金條誘惑他,讓他出賣情報。”
“據黎爲民本人交代,這一年多他給日本人的情報都沒什麽實際價值,隻是拿一些内部人員私生活信息去騙日本人的錢。”
“日本人估計是看出他即想賺錢又不願意沾上出賣國家的罪名,于是威脅他以後如果有日本人被捕的情報不及時通知,他們就把他出賣情報的事公布出去,黎爲民擔心事情敗露,所以開始主動配合。”
戴春峰越聽面色越難看,最後一巴掌拍在桌上。
“黎爲民這個混蛋,虧我那麽信任他,沒想到他竟然爲了幾個錢出賣國家,馬上給我拉出去斃了。”
檀潤青笑着搖頭,“處座,黎爲民暫時還不能死,他說有很重要的情報要單獨跟你彙報。”
“有重要的情報他爲什麽不早說?”戴春峰似乎更生氣了,“你去告訴他,如果真有什麽情報就直接告訴你,我不想再見他。”
檀潤青勸道,“處座,我覺得這事還是你親自去聽聽比較好,否則他不肯說我也沒辦法,畢竟是同事,我也不好上重刑。”
戴春峰終于站了起來,“好吧,我去看看。”
黎爲民等了許久不見戴春峰來,還以爲檀潤青沒有去彙報呢。
此時看到人來了,高興地叫了起來,“處座,我有重要情報要單獨跟你談。”
誰知,戴春峰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對旁邊的行訊人員喝道。
“愣着做什麽,還不快上刑?”
兩名刑訊人員聞言,立即拿起鞭子就抽。
黎爲民以爲檀潤青沒有把自己有重要情報要彙報的事告訴戴春峰,連忙大叫。
“處座,我有重要情報要彙報啊。”
戴春峰卻仿佛沒聽到一般,回頭對檀潤青道。
“小檀,我看你就是心太軟,覺是他曾經是你同事就不好意思下手。”
“你還是太年輕啊,對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根本沒有必要手軟。”
“我既然把案子交給你辦,就是完全信任你,他要是非說有什麽重要的情報要跟我說,你直接給他上刑,直到他願意說爲止。”
戴春峰竟然不聽黎爲民的重要情報,直接就上刑,這大大出乎檀潤青的意料之外,看來這位黎科長可能真的惹惱戴老闆了。
黎爲民被抽了幾十鞭子,直到他昏死過去戴春峰才示意行刑人員停下,然後端一盆水把他潑醒。
剛一睜開眼,黎爲民就哭着說,“處座,我真的有重要情報跟你單獨說啊。”
戴春峰氣得上前給他一記大耳光,“我早就說不論你們之前做過什麽,隻要主動找我坦白就從輕發落。”
“現在事情都敗露了,你才想起跟我說,你覺得你想說我就得乖乖過來聽嗎?”
說到這,戴春峰示意其他人出去,然後才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檀科長是這個案子的主辦人員,沒有什麽話是他不能聽的。”
其實戴春峰也很好奇黎爲民到底有什麽重大情報要跟自己說,要是換在平時,他肯定單獨在這聽。
可是檀潤青随時可能被常校長調走,這種時候不能讓這位前途無量的檀科長覺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隻能揍黎爲民一頓表明自己的立場。
黎爲民整個人都被打懵了,半晌才帶着哭腔道,“卑職知道了。”
戴春峰回到審訊桌後面坐下,冷眼看着他,等他開口。
“處座,我覺得常遠之可能是紅黨。”
聽到這話,檀潤青和戴春峰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雖然剛才黎爲民非要跟戴春峰單獨談的時候檀潤青就擔心這家夥會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不過同時又自信自己沒什麽把柄經他抓。
哪想到這混蛋竟然從常遠之身上下手,而且直接扣上紅黨的帽子,真是夠惡毒的啊。
“你有什麽證據?”戴春峰問這話的時候,眼睛卻看向檀潤青。
檀潤青知道這家夥多疑,于是立即道,“處座,看來我真得回避了。”
戴春峰笑着搖頭,“不必,我說了這個案子是你在主辦,不論什麽話你都可以聽。”
“可是常遠之是我的手下,他要是紅黨,我就得避嫌。”
戴春峰依舊态度堅定,“常遠之是常遠之,你是你,我對你絕對信任。”
檀潤青這才重新坐下,“謝處座信任。”
戴春峰回頭看向黎爲民,“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常遠之是紅黨?”
“林嘉醴跟我說的,他曾經看到常遠之抽屜裏有一本紅書,那可是禁書啊。”
果然,聽到這話,戴春峰面色變得很難看。
不過他并沒有立即表态,而是回頭看向檀潤青。
“檀科長怎麽看?”
檀潤青笑道,“處座,如果宿舍裏有紅書就說明這個人是紅黨,那我也是。”
戴春峰蹙眉,“此話怎講?”
“因爲去津門之前我跟常遠之和林嘉醴說過,紅黨對黨國的危害性比日本人更甚,所以才校長會制定對紅黨甯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政策。”
“但是紅黨實在太狡猾了,我們很難發現他們的足迹,即使發現了,往往也很難抓到人,就算偶爾僥幸抓住了,也不一定能撬開他們的嘴,仿佛那些人真的是特殊材料做成的。”
“屬下覺得我們之所以會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是因爲對他們不夠了解。”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所以我才讓常遠之和林嘉醴兩個去買一些紅書來看,隻有足夠了解紅黨才能聞到他們的氣味。”
“這就如同打獵,獵狗尋找獵物的時候也是聞着氣味追蹤的,如果獵狗連獵物是什麽氣味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指望他們找到獵物?”
“按理說,常遠之和林嘉醴兩個人手上應該都有紅書才對,但是我回金陵之後隻知道常遠之有按照我說的做買了紅書看,林嘉醴因爲去了黎科長的情報科我也就沒問了。”
“不如把常遠之和林嘉醴兩個人都叫過來,我當場問,看看他們怎麽回答。”
“當然,同時也要徹底搜查他們宿舍,看看除了紅書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
“如果隻是看紅書就定他們是紅黨,這樣就是我害了他們,那就把我也當紅黨抓起來吧。”
檀潤青說這番話的時候,戴春峰一直若有所思地審視着他,似乎想從他的眼神和表情裏判斷他有沒有撒謊。
知己知片的做法是對的,畢竟紅黨确實太狡猾,這些年雖然自己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要抓到他們還是不容易。
雖然覺得檀潤青讓手下買紅書回來看的做法有些魯莽,但是他剛才說的那番話也不無道理。
這事關系天檀潤青,戴春峰決定親自審問,要是常遠之真有問題,很可能會影響檀潤青的信任度。
沉吟片刻之後,戴春峰終于點頭,把守在外面的秘書王蒲成叫進來。
“馬上把常遠之和林嘉醴兩個人帶過來,讓張淩天去搜查他們兩個人宿舍。”
“是。”王蒲成領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