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民生沖他聳聳肩，“我知道姚副站長分管行動組，但我這條情報是屬于情報組的範疇，如果向卓副站長彙報，擔心你說我吃裏扒外，那我就直接向檀站長彙報好了，這樣誰都不得罪。”說完轉身走了。
這混蛋犯了錯讓自己背鍋，有了情報卻給檀潤青，這是明着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攀高枝去了啊。
姚志明惡狠狠地罵道，“遊民生，你小子給我等着，到時候會有你好受的。”
檀潤青正在辦公室裏跟卓天成商量，該怎麽盡快拿到教育司長塗有才和張經忱秘書楊昌明跟日本人勾結的證據呢。
遊民生敲門進來，兩個人隻能暫時停下談話。
檀潤青端想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才問，“有什麽事？”
“報告站長，屬下有關于塗有才的情報要向您彙報。”
“哦？”這倒真讓檀潤青有些意外，“什麽情報，說說看？”
“屬下有個老鄉，前幾天跟他的朋友出席塗有才舉辦的文化沙龍，發現裏面有日本人，而且全程都在宣揚日本文化，把咱們種花家的文化貶得一文不值，他一直叫我一起去聽聽，但是我沒去。”
聽到這話，檀潤青有些興奮，因爲情報組的人這段時間也一直在盯着塗有才，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隻是發現他三天兩頭舉辦聚會，而且去的都是些所謂的文化人，或者社會上有頭有臉的人。
剛才檀潤青正跟卓天成商量，得找個機會去參加塗有才的沙龍，看看他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呢。
既然遊民生的老鄉有朋友能帶着一起去，倒是可以直接通過這個人去看看，這樣就不必再找别的渠道，可以節省時間。
“小遊，能不能讓你老鄉問一下，就說你有兩個朋友也想去，看看能不能帶我們一起進去。”
檀站長想親自去，而且這事一定需要自己跟着一起去，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遊民生高興得嘴都咧到耳後根了。
他立即拍胸脯道，“應該沒問題的站長，不過要先打個電話問一下我老鄉，看看什麽時候有聚會。”
檀潤青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電話機，“就在這打吧，不要告訴他我們的真實身份，就說我是一家藥店的少東家，卓副站長原來是數學老師，剛從閩省過來，想在津門找份差事，我們兩個對果民政府也很多不滿。”
遊民生立即拿起話筒撥通了老鄉的電話，按照檀潤青教的内容說了一遍。
老鄉答應晚上一起吃飯，見一面再慢慢聊。
遊民生非常高興，得到檀潤青認可之後，立即親自去訂位子。
去赴約之前，檀潤青和卓天成都做了易容。
檀潤青還特意讓卓天成戴上一副金絲眼鏡，讓他看起來更像數學老師。
準備就緒之後，三個人一起出門去赴約。
到了約定的飯店，發現遊民生那個老鄉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把帶他去的那個朋友也叫來了。
遊民生老鄉叫秦明義，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闆，老鄉的朋友叫梁行之，是津門女中的副校長。
幾個人見面寒暄之後坐下，各正做了自我介紹，得知卓天成還沒找到工作，梁行之立即熱情地表示自己可以幫忙。
“津門女中正好缺一名數學老師，卓先生如果有意，敝人倒是可以代爲介紹。”
卓天成之所以把職業設定爲老師，就是爲了更好地跟梁行之套近乎。
果然效果不錯，他主動幫助介紹工作，自己隻要接受，今後如果他去參加塗有才的文化沙龍，很可能就會拉自己一起去。
卓天成連忙道，“哎呀，如果真的能入職津門女中，那真是我卓某人的榮幸，多謝奏校長了。”
梁行之笑着點點頭，一副躊躇滿志的表情。
“小事一莊，第一眼我就感覺跟你特别有緣，以後就是同事了，卓先生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有什麽需要盡管提。”
卓天成歎了口氣，“在這亂世，能有份工作糊口就心滿意足了，哪裏還敢有什麽别的需需求？”
梁行之一聽，立即大搖其頭。
“非也非也，卓先生不要這麽悲觀，咱們種花家雖然眼下情勢确實不容樂觀，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讓它重新煥發生機。”
“什麽方法？”卓天成假裝好奇地問。
“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要是有興趣的話，過兩天我會去參加一個文化沙龍，你去聽聽就明白了。”
“那真是太好了。”
卓天成說完回頭的指了指坐在自己身邊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檀潤青，“我這位小兄弟雖然家庭條件不錯，但是同樣對當下時局很迷茫，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帶他一起去聽聽。”
梁行之看了檀潤青一眼，發現比卓天成更年輕，一臉稚氣，像個剛從學校畢業的學生。
于是他試探着問，“這位兄弟剛畢業吧？”
檀潤青假裝腼腆地點了下頭，“确實剛畢業。”
“在哪裏高就？”
“家中開了間藥店，父親想讓我繼承，我沒什麽興趣，又不知道該做什麽，所以很煩惱。”
梁行之立即熱心開導，“年輕人剛出學校感覺迷茫很正常，既然不必爲三餐發愁倒是不必着急，你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一起去我們的文化沙龍看看，沒準能讓你茅塞頓開。”
檀潤青當即笑道，“既然梁校長這麽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遊民生見檀潤青和卓天成都了，立即也道，“行之兄，如果方便的話我也想去看看。”
梁行之笑着拍拍他的肩，“我早就想叫你了，但是秦明義說你在特務處的工作不太敢開口叫你。”
遊民生笑道，“這有什麽，那隻是一份混日子工作罷了，如果有其他更好的出路，我都不想幹了。”
梁行之一聽，立即阻止，“民生兄，你那份工作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千萬要珍惜，不可以放棄呀。”
“真有這麽好嗎？”遊民生假裝不相信。
“當然是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梁行之一臉自信，“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一定相信，等你去了沙龍聽完課之後就知道了。”
遊民生立即笑道，“好吧，那就借你吉言。”
這餐飯吃得很開心，最終賓主盡歡。
從飯館回來，檀潤青讓卓天成單獨找遊民生談話，告訴他如果這次能成功拿到塗有才的通日的證據，馬上就升他爲副組長。
之所以由卓天成跟他談，是讓遊民生把這份情記在卓副站長的頭上，這樣今後卓天成升了站長，他才會服管。
檀潤青知道遊民生不服姚志明，所以這麽重要情報都不向他的主管副站長彙報，而是直接跑來找自己。
這種越級彙報的做法其實是不被允許的，但是爲了今後卓天成能在津門站站穩腳跟也就顧不得太多了。
卓天成把遊民生叫進自己辦公室，先以檀潤青的名義敲打他一番，告訴他越級彙報是不對的。
然後又說自己幫他在檀潤青面前求情，特殊情況應該特殊處理，這麽重要的情報直接找站長彙報節約了時間，做得對。
果然，遊民生聽後非常激動，“卓副站長，謝謝你幫我說話，不像姚副站長，我雖然是歸他管的，但是他從來沒有站在我的角度爲我着想過。”
卓天成笑着點頭，“你這麽做對于姚副站長來說确實挺尴尬的，不過隻要能拿到塗有才爲日本人做事的證據，我一定會爲你請功的，争取爲你升職。”
“但是你上回行動的時候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去搶金條，影響很不好，檀站長氣還沒消，可能升職的難度有些大。”
“不過隻要你好好表現，我一定會爲你争取的，但是有一個條件，升職之後你一定要做好表率作用，千萬不能像以前那樣眼裏隻有錢，否則底下的人不服，不但你自己沒法服衆，連我都會受你牽連，不得不把你換掉。”
聞言，遊民生簡直心花怒放，“卓副站長請放心，以前我之所以會那樣，主要還是跟姚副站長學的，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姚副站長貪才在站裏是出了名的，搞得我們這些跟他的人也受到影響。”
“隻要卓副站長不棄，兄弟今後一定唯您馬首是瞻，您指東我一定不會往西，您讓我往南我絕不往北，要是敢有一點異心，讓我不得好死。”
卓天成笑着擺手，“千萬不要發這種毒誓，我這人從來不相信誓言，隻看行動。”
遊民生立即站了起來，沖卓天成敬了一個禮，“是，請卓副站長看屬下行動吧。”
兩天之後就是周末，遊民生終于接到梁行之的的通知，禮拜天上午到海河碼頭附近一棟西洋别墅參加聚會。
那是一棟三層的小洋樓，一樓的大廳裏擺着一張長桌，上面放着各式西式糕點，旁邊配的卻是中式的青花瓷蓋碗茶，不中不西，看着挺怪異。
檀潤青他們到的時候桌子旁邊已經坐着不少人，衆人一邊喝茶一邊小聲聊天。
主位上有幾個位子還空着，看來今天的主賓還沒來。
檀潤青和卓天成以及遊民生三個人在不起眼的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準備先聽聽這些人在聊些什麽。
隻聽一個地中海頭形的中年男人道，“我覺得上回櫻井小姐說得沒錯，咱們種花家原本引以爲豪的那些傳統的東西全都過時了，應該像日本那樣全盤西化，虛心向西方學習，否則我們隻會永遠落後，永遠被人欺負。”
旁邊一個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立即點頭表示同意，“對對對，我們老祖宗傳下來的很多東西确實太落後了，别的不說，單單我們的方塊字寫起來就很不方便，倒不如廢了複雜的方塊字，改成拉丁文寫起來容易多了。”
對面一人立即感歎道，“可惜我們當中的很多人還不願意學人家，即使學也是學了個四不象，真是可悲。”
地中海男人立即點頭，“沒錯，既然這樣，倒不如由日本人來幫我們。”
檀潤青在旁邊很快就聽出點明堂，原來這些人不但主張全盤西化，還要把自己的國家交給别人來管理，真不知道這些人腦子是怎麽想的。
在他們的心目中似乎沒有民族尊嚴一說，隻要個人能得到利益，可以放下尊嚴給人當狗。
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現場所有人立即站了起來，向來人行注目禮。
檀潤青也跟着起身，同時往門口看去，發現幾個簇擁着一個五短身才留着仁丹胡的男人從外面進來，此人竟然是原來日本駐津門副嶺事，現在已經升爲嶺事的山下晉二。
其實在這裏看到山下晉二檀潤青并不覺得奇怪，因爲早就知道今天聚會有日本人。
真正讓他吃驚的是看到了張經忱的女秘書楊昌明，之前情報組跟蹤她一直沒有發現她跟日本人有任何接觸，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裏出現，真是個意外收獲。
除了楊昌明之外還有一個女人緊緊跟在山下晉二的身邊，檀潤青猜測此女可能就是玉泉澡堂真正的老闆櫻井信子。
櫻井信子旁邊是梁行之，他跟櫻井信子和山下晉二一起進來，說明今天這個個聚會上他的地位不低。
果然，一行人走到主位上坐下之後，梁行之第一個發言。
“諸位，今天大日本帝國新任駐津門嶺事山下晉二先生親自來到我們的沙龍爲大家答疑解惑，大家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跟山下先生交流，下面我們先請山下先生說幾句話。”
他話音剛落，現場那些人就鼓起掌來。
山下晉二站了起來，眼裏含笑，微微颔首。
“諸君，大日本帝國是當今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連沙俄都不是我們的對手，即便如此，我們也不願意自己獨強，想拉種花家一把，願意爲種花家的命運和前途出一份力。”
“但是種花家有些人誤解了大日本帝國的好意，把我們的好意說成侵略，這就需要在坐的有識之士爲我們澄清事實。”
“今天本人就是來給各位解惑的，不論什麽問題都可以提，敝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