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擡頭看了看周圍，沒發現有人注意自己，這才收起字條轉身離開。
他萬萬沒想到劉明石竟然是雙面間諜，看來自己真的小瞧這家夥了。
雖然人這次的信息來看，紅色國際隻是讓劉明石打探日本人和德國結盟的情報。
但是誰知他以前或者将來會不會把紅色國際的情報賣給給日本人。
紅色國際跟種花家的紅黨雖然并不是完全一條心，但至少在大方向上還算是自己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家夥繼續兩頭吃，必須盡快把他抓捕歸案。
隻是如果直接抓捕的話，戴老闆如果知道劉明石跟紅色國際有聯系，很可能會通過他深挖。
萬一劉明石通過紅色國際曾經跟種花家的紅黨聯絡過，受不住酷刑招出來就麻煩了。
如果隻是這一件事，自己想個辦法悄内把他做掉就行了。
可是他還跟那個身上紋了北鬥七星的梁耀光有關，現在情報組正盯着呢，自己沒有理由突然把人撤掉，在這種情況下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他有一定難度。
思來想去檀潤青還是決定把這事交給卓天成比較穩妥。
卓天成是紅黨，當他知道劉明石不但給日本人提供情報，還在爲紅色國際工作的時候，應該會知道該怎麽做。
拿定主意之後，檀潤青立即找了個公用電話亭，打電話把卓天成約到公學道路15号的興隆軒茶館，兩人進入樓上的一個包廂。
這間包廂平時除了檀潤青不會有人用，所以絕對安全。
王仲春親自端了茶和檀潤青最愛吃的小點心上去，左右兩個包廂也都空着，以免别有用心的人偷聽。
等王仲春上完茶一點心退出去之後，檀潤青才把紅色國際發給劉明石的那張字條遞給卓天成，把劉明石的情況大根跟他說了一遍。
根據自己當時聽到播報前面那個節目的内容和時間點做出的判斷，檀潤青告訴他大概在什麽頻道，以後每天晚上九點半左右記得聽這個頻道，也許會有收獲。
同時讓他買一本源氏物語，這是密碼本。
看到那張字條下面署名紅色國際字樣，卓天成心中不咯噔了一下。
沒想到劉明石這厮一邊爲日本人做事，一邊爲紅色國際提供情報，這也太危險了。
要是把他抓到森林路34号一用刑，沒準就把所有都說出來了。
萬一他跟種花家的紅黨有聯絡，那問題就大了。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抓到津門站，否則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當然，這事不能讓檀站長知道。
卓天成假裝吃驚地調侃道，“哦喲，真沒看出來啊，這家夥竟然兩頭吃，他到底是哪頭的啊？”
檀潤青笑笑，“管他是哪頭的，隻要拿到證據就立馬抓捕，隻要拿到他兩頭兩頭吃的證據和口供，咱們就立雙份功，到時候戴老闆一定有重賞。”
卓天成也假裝很高興，“站長您就擎好吧，有這樣的功勞兄弟們肯定會用心的，絕對不會讓他跑了。”
檀潤青将口中的桂花糕咽下之後才道，“那這事就交給你辦了，拿到證據之後盡量抓活口，實在抓不到活的就直接打死，這家夥能量不小，沒準還不止兩頭吃呢，要是讓他跑了，那就等于放虎歸山，戴老闆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知道了站長。”
卓天成暗暗高興，有了檀站長這句話，到時候自己把他打死就有借口了。
收起那張代碼，卓天成又開始彙報另一件事。
昨天晚上情報組的人跟蹤楊昌明，發現他去了法租界的一個公園。
但是進去之後隻轉了一圈，然後在一條長椅上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沒有發現她跟任何人接觸。
楊昌明離開公園之後，情報組的人對她坐的那張長椅也仔細檢查過，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東西。
最後卓天成道，“感覺這個女人很狡猾，而且也非常謹慎，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那種。”
檀潤青點點頭，去了公園沒有任何動作有幾種可能。
要麽那個公園并不是她交換情報的地方，昨天之所以去隻是爲了玩。
要麽是到那之後，發現被跟蹤，所以臨時取消了行動。
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接頭的另方沒有出現，所以她不得不離開。
這楊昌明做事滴水不漏，确實不是等閑之輩，不太好對付。
沉吟片刻之後，檀潤青才道。
“多派幾個人，交替着跟蹤，千萬不要靠得太近，以免打草驚蛇。”
卓天成輕歎了口氣，“唉，可惜我們站裏現在沒有女的，要是有的話可以制造一個機會讓她們成爲朋友，這樣就比較好近距離觀察了。”
檀潤青點點頭，看來以後得調一兩個女人過來才行，否則如果碰到工作對像是女性，男隊員确實有些不好接近。
關鍵特務處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大佬粗，暗中跟蹤還好，要是讓他們想辦法用别的理由接近對方，很可能會露餡。
特别是像楊昌明這樣條件不錯，還自視甚高的女人，更不是一般男人能接近得了的。
兩人聊完之後，卓天成先離開。
随後，檀潤青把柱子叫進來，讓他拿紙和筆來，快速陣了一張楊昌明的速描給他看，讓他以後拉黃包車的時候盡量去市府周圍，如果看到這個女人出現立即盯緊了。
柱子拿着那張速描畫像看了半晌，突然道，“少爺，這個女人我昨天好像拉過。”
“啊？”檀潤青有些意外，“從哪裏去哪裏？”
“從中原百貨對面那間法蘭克富咖啡館到法租界公園。”
“還記得你拉她的時候是幾點嗎？”
“大概六點半左右吧。”
檀潤青這一驚非同小可，昨天晚上自己跟張經忱在中原百貨買了東西離開的時候差不多就是六點半，沒想到楊昌明竟然就在對面的咖啡館。
這到底是巧合呢，還是有别的什麽目的？
張經忱離開津門市府的時候，雖然确實告訴她去中原百貨。
她如果想一起去的話，可以直說，沒必要這樣鬼鬼祟祟的呀。
況且她并沒有直接進中原百貨，而是到對面的咖啡館，怎麽看都像在盯自己和張經忱的梢。
連上司的梢都敢盯，這女人膽子夠肥的啊。
不過想想檀潤青覺得楊昌明盯的不是張經忱，很可能是自己。
畢竟他在張經忱的手下工作，要什麽情報隻要在辦公室裏想辦法拿到手就行了，完全沒有必要跟蹤。
如果她的目标真的是自己，難道她對自己的身份産生了懷疑？
檀潤青連忙把自己這幾天的言行都檢查了一遍，并沒發現什麽不合适的地方。
那麽他跟蹤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沉吟半晌，他才對柱子道。
“盯緊她，一旦有異常馬上彙報，如果找不到我，可以直接打電話到森林路34号找卓天成副站長，不用告訴他你是誰，隻要告訴他楊昌明的動向就行了，打電話的時候記得僞裝一下聲音，别讓他聽出是你。”
“明白了，少爺。”
從興隆軒茶館出來，檀潤青立即回保安部隊上班。
晚上下班的時候，他再次邀請劉明石一起出去喝一杯。
這回劉明石倒是答應得痛快，“好啊，今天晚上咱們一起去英租界的大不列颠酒吧，我請客。”
檀潤青之所以邀請他去喝酒，主要是想試探一下，看他會不會拒絕。
如果跟上回一樣推說有事，那就說明他晚上可能要出去接頭。
沒想到對方這麽痛快就答應了，這大大出乎檀潤青的意料之外。
難道昨天他已經成功把偷到的情報送出去了？
如果真送出去了，情報的人怎麽會沒有發現異常呢？
真這樣的話，問題就嚴重了。
要麽是這劉明石的能力太強，在情報人員盯梢的時候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情報送出去。
要麽就是情報組跟蹤的人有問題，明明明明看到他傳遞情報了，不但沒有彙報，反而說沒有發現異常。
檀潤青一時也很難判斷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隻能等明天看他會不會出去了。
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自己親自跟蹤，看看這家夥到底在玩哪一出。
下班之後，兩人先去食堂吃完飯，然後才回宿舍換衣服。
檀潤青換上昨天張經忱給自己買的那身新西服，剛出屋子就把劉明石看呆了。
“鴻聲兄，這就是昨天師座給你買的吧？”
檀潤青在他面前轉了一圈，“是啊，去酒吧不能穿得太寒酸，所以就拿出來穿了。”
劉明石不由贊歎道，“這可是意大利的高檔貨啊，要我們半年的軍饷才能買下這一套，師座這表叔對你比親叔還好。”
檀潤青點頭表示贊同，“我這表叔确實好，他讓我一定要好好學本事，不能給他丢臉，我隻怕讓他失望，心理壓力很大。”
劉明石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一定會把我所知的都教給你，不會給師座丢臉的。”
“那兄弟就先在此謝過了。”
半個小時之後，兩個人就來到英租界的大不列颠酒吧。
劉明石似乎跟裏面的酒保很熟，一看到他就直接倒了一杯白蘭地給他。
同時看了他身邊的檀潤青一眼，“劉參謀，你的朋友？”
“新來的同事。”
劉明石說完回頭問檀潤青，“潤青兄，這裏的白蘭地是荷蘭原裝進口的，你要不要來一杯？”
檀潤青笑着搖頭，“我喝不了烈酒。”
酒保聞言，立即笑道，“既然喝不了烈酒，那我給你調一杯雞尾酒吧，以白壯地爲基酒，再加點檸檬汁和糖漿，搖勻之後加點蘇打水，甜甜酸酸的，好入口，還不容易醉人。”
檀潤青這才點頭，“好，那就來一杯雞尾酒。”
酒保立即利索地開始調起酒來，他用的是花式調酒，動作花樣百出，還能做到行雲流水，可見技術相當高超。
檀潤青表面上在看酒保調酒，眼睛的餘光卻在留意旁邊的劉明石，主要是擔心他在跟旁邊的人接頭。
相鄰坐着的兩個人，如果傳遞一樣東西，隻要這東西不是太大，在這種嘈雜的場所一般是不太引人注意的。
但是劉明石一直規規矩矩喝着自己的酒，并沒有任何反常的舉動，這讓檀潤青有些失望。
雞尾酒很快就調好了，确實不錯。
不過檀潤青感覺這酒的酒精度并不低，剛才自己明明看着的，白蘭地好像沒多放啊，怎麽喝起來酒精度單喝白蘭地還高呢？
檀潤青知道這一定是酒保的問題，他估計是用障眼法偷偷加了白蘭地的量。
或者檸檬汁和蘇打水裏面也有酒，兩種不同的酒混合在一起，酒精度會成幾何陪數增長，否則不可能酒精度會這麽高。
當時自己的注意和都在旁邊的劉明石身上，所以才沒有發現。
看來劉明石今天晚上一定會有行動，否則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灌醉自己。
現在自己如果直接把酒全部喝下去，肯定會一醉不醒，他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去幹他想幹的事。
如果不喝的話，肯定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檀潤青決定也玩個障眼法，表面上把杯子裏的酒全都喝下去了，但是實際并沒有喝多少。
杯子喝空之後，檀潤青直接趴在巴台上。
“這種雞尾酒口感确實不錯，但是有點上頭，一杯下去就感覺頭一點暈。”
劉明石連忙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檀潤青迷離着醉眼沖他笑道，“沒事，我酒量不好，昨天在表叔家也喝醉了，睡一覺就沒事，在這趴一下，估計一會兒就好了。”
劉明石連忙道，“在這趴着太不舒服了，要不我扶你到那邊卡坐上靠一會兒吧。”
這回檀潤青應答了，“好。”同時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劉明石把他扶到角落一張卡坐上，讓他在那靠一會兒。
“你在這坐着别動哈，我去給你弄杯熱茶來解酒。”
“不用了，我沒醉。”
一般說自己沒醉的人一定是醉了，劉明石眼裏閃過一絲喜色。
檀潤青仰着頭靠在沙發上，看上去閉着雙眼，實際上他正打開一絲縫隙偷偷觀察劉明石的一舉一動。
隻見劉明石走到巴台前，叫一名服務生去泡一杯濃茶過來。
幾分鍾之後，服務生便端了一杯茶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