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檀潤青才把開關拉下，同時沉聲道，“快點，再給我耍花招我會直接送你去見你們的天照大神。”
劉惠芬這才苦着臉道，“之所以殺重光進一，首先是因爲他反對跟種花家開戰。”
“陸軍很不喜歡這個人，想利用他的死來作爲大日本帝國對種花家開戰的借口。”
檀潤青終于點了點頭，這事算是證據确鑿了。
當然，這個證據張思明已經交代過了，此時劉惠芬說出來已經沒什麽價值。
檀潤青真正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在金陵的時候，你去教堂見的那個少一根小手指的黑衣女人是誰？”
劉惠芬聞言，整個人愣在那裏，随即臉上露出一副絕望的神色。
她盯着檀潤青看了半晌，才猶豫着問，“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去教堂見一個黑衣女子的？”
這女人竟敢反客爲主，檀潤青面色一沉，“現在是我在問你，不想再被電就趕緊告訴我那個黑衣女人是誰。”
劉惠芬表情複雜，半晌才重生歎了口氣，像是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
“那個女人是我的上線，她的日本名字叫松野良子，代号叫松化江，中文名字是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檀潤青冷眼審視着她，“她的公開身份是什麽，平時住在哪裏，你們平時通過什麽方式聯系？”
劉惠芬垂着頭，有氣無力道，“這個我真不知道，每次見面都是她通知我的，我沒法聯系她。”
這個答案不算太意外，一般比較重要的間諜小組都是單線而且是單向聯系的，這完全是爲了安全着想。
這樣即使下線被捕了，并且受不住酷刑變節，上線也不會受到牽連。
隻要重新指派一名下線，這個間諜小組又可以重新運作。
“她是通過什麽方式通知你的？”檀潤青又問。
劉惠芬搖了搖頭，“不一定，有時候打電話，有時候寫信，有時候甚至以傳教的方式直接找上門來，不過見面的時候她是易了容的。”
看來那個黑衣女人非常謹慎，是個老手。
“電話和信内容是什麽，你們是直接說呢，還是用密語？”
“打電話或者寫信的時候，她會自稱茶葉店老闆，向我們推薦茶葉。”
“一般她不會在電話或者信件中直接下達任務，而是用密寫的方式約我去指定地點見面。”
“直接上門的時候是以修女的身份向我募捐，我接待她的時候給我下達任務。”
“不論是打電話還是寫信，或者直接上門，她都會自我介紹說她姓河，是黃河的河，不是何處秋風緻的何。”
檀潤青點點頭，看來這就是接頭暗語了。
“除了你和張思明之外，那個女人還其他下線嗎？”
“不知道，可能還有吧。”
“金陵火車站旁邊那家東北皮貨店是你們的人嗎？”
“不知道。”
檀潤青一看就知道她沒說真話，頓時沉下臉來，“劉惠芬，看來你還想繼續享受被電的美好滋味啊。”
說完直接上前，把電源推了上。
這次來得太突然，劉惠芬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被電得慘叫連連。
不到一分鍾，她就招了。
“不要再電了，我說。”
“那家皮貨店确實是我們的人，店老闆是滿鐵朱式會社的，良子讓我有急事的時候可以去找他，平時不可以輕易到那家店去。”
“你去找過嗎？”
“沒有，我們奉命潛伏暗中搜集情報，如果不是因爲張思明被袁建州給牽扯進去，我們根本不會暴露。”
“張思明到底是日本人還是種花家人？”
雖然已經笃定張思明不是日本人，但是檀潤青還是覺得應該當面再确認一下。
劉惠芬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檀潤青眸光微沉，“不想再被電一次就快點說，最好不要有一個字的謊言，否則我會直接把你電成一堆焦碳。”
劉惠芬吓得打了一個哆嗦，連忙道，“他是種花家人。”
“可是他爲什麽一直自認爲是日本人？”檀潤青追問。
“張思明是日本人以收養的名義從種花家帶回日本去孩子，去日本的時候還記事，被培養成間諜系統的死士。”
“那些孩子從小在孤兒院找大，他們一直以爲自己是支那派遣軍陣亡将士的遺孤，一直以身爲大日本帝國的子民爲榮，從小就有非常強烈的民族情緒。”
“他們從小就立志到種花家來爲他們的父輩報仇，需要的時候他們願意犧牲自己的生命，爲大日本帝國捐軀。”
檀潤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出自己所料，張思明是從小被帶日本人帶走的種花家人的孩子。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張思明身爲種花家人，卻替日本鬼子賣命。
但是他的身世又是可悲的，從小被日本人捋走，被洗腦仇恨種花家，成爲小鬼子對付自己祖國的工具。
世上也隻有小鬼子能幹得出這種缺德事。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突然進來彙報，說日本駐津門嶺事館和津門駐屯軍分别派人來，要求把刺殺重光進一的兩名兇手移交給他們。
龐赓恕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他有些緊張，回頭看向檀潤青。
“檀組長，怎麽辦？”
這是早就料到的事，所以檀潤青顯得很淡定。
“很簡單，告訴他們這是在種花家發生的命案，兇手必須由種花家來處置，等審訊有結果之後，我們會向他們通報的。”
津門嶺事館派人來要兇手倒情有可緣，畢竟死的是他們的嶺事。
即使不說要移交兇手，來了解一下案件進展也是應該的。
津門駐頓軍竟然也這麽快找上門來了，可見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擔心兩名嫌犯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龐赓恕還是有些緊張，拉着檀潤青一起出去見日本人。
兩人離開審訊室，到會客室一看，果然看到兩個日本人一臉倨傲地坐在裏面喝茶。
一個穿着和服，蓄着仁丹胡，應該就是嶺事館的副嶺事。
另一個穿着軍服，佩少校銜，手上拄着一把軍刀，顯然是津門駐屯軍的軍官。
一看龐赓恕和檀潤青進來，那位副嶺事立即站了起來。
“剛才日本駐津門嶺事在華天遇刺身亡，敝人去津門警察局交涉，他們說兇犯在這。”
“這事大日本帝國的事，你們必須把兇手交給我們來審訊。”
檀潤青瞥他一眼，“出這種事我們感到非常遺憾，同時對死者表示誠摯的哀悼。”
“但是兇犯不能交給你們，案件是在種花家發生的，必須由我們來處理。”
“請副嶺事閣下放心，等有案件有了結果，我們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你們通報的。”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個拄着軍刀的鬼子軍官嚯地一下站了起來。
“死的是大日本帝國的嶺事，這是重大的外交事件，兇狠必須交給我們處理，否則我們隻好派兵來找了。”
果然，小鬼子每次想對種花家發動戰争的時候都是用這種技倆。
先搞出一莊人命案子，然後以抓嫌犯作爲借口，直接派兵占領。
檀潤青則是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我勸你們最好冷靜一點，千萬不要做出什麽沖動的事，不然到時候會很難收場的。”
“豈有此理。”少校顯然被激怒了，“大日本帝國的嶺事就這麽在大街上被殺死了，我們要回兇犯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麽難收場的，難道你們要包庇兇手不成？”
檀潤青笑吟吟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我決不會包庇兇手，而是擔心把兇手交給你們之後，你們會包庇他們。”
旁邊那位副嶺事露出一臉驚訝之色，“你怎麽會這麽想？”
“兇手殺害大日本帝國的外交官，罪無可恕，我們怎麽可能包庇？”
檀潤青依舊笑意盈盈，“話雖這麽說，可是你們一個代表日本駐津門嶺事，一個代津門駐屯軍，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誰代表日本政府啊，到底交給你們誰好呢？”
少校一聽，立即大手一揮，“當然是交給駐屯軍，我們在這的作用就是保護大日本帝國喬民的。”
副嶺事一聽，卻不幹了，“今天遇害的是駐津門嶺事，這事外務省自己會處理，跟駐屯軍無關，就不勞費心了。”
少校冷冷瞥了副嶺事一眼，“本人是奉駐屯軍司令來提兇犯的，今天非要把人帶走不可，誰要是敢阻擋，得問我手上這把軍刀答不答意。”
開玩笑，那兩個殺手是軍方派去的，要是交給外務省，那些膽小鬼肯定會抓住不放，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把人帶回去
看着少校手上那把軍刀，副嶺事突然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憋屈感。
他氣得嘴唇都在顫抖，“你……請注意你的言辭。”
檀潤青在旁看好戲，“你看看，你們自己都沒商量好到底交給誰，那我就更不能交給你們了。”
“要不你們回去慢慢商量，等有結果之後再來？”
少校依舊非常強勢，“不用商量，交給我就行了。”
副嶺事也不甘示弱，“不，這是嶺事館的事，當然應該交給我。”
兩人争鋒相對，互不相讓。
檀潤青在一旁看好戲，笑吟吟看着他們，半晌才道。
“别吵啦，即使願意把人交給你們，估計也不行。”
“這事太大了，我得先向上面彙報，等常校長的指示，他讓我們交給誰我就交給誰。”
“你們也回去商量一下，千萬别再來兩個部門了，否則我們隻能一個交一個。”
副嶺事和少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人相看兩厭。
不過他們都同意檀潤青的說法，那就是這事太大，檀潤青一個小小的組長确實沒有決定權。
外務省已經向種花家提出抗議，相信此時果民政府已經知道了。
從常校長之前對大日本帝國的态度來看，他決不敢不把兇手交出來。
當然，就陸軍來說，除了把那兩名有可能洩漏重光進一是陸軍特務機關派人殺的秘密之外，最重要的還是要以此爲借口大做文章，好借機向種花家開戰。
所以如果現在就順利把那兩個人提回去，其實并不利于制造開戰借口。
他們相信自己的特工能經受得住任何酷刑，所以暫時可以不必非要把人帶回去。
之所以第一時間趕過來，爲的就是給果民政府施加壓力，爲将來開戰作準備。
兩人終于站了起來，“好，那我就等你們常校長親自跟我們交代了。”
看着他們離去的背景，龐赓恕不無擔憂地問。
“檀組長，這事太大了，得趕緊向處座彙報啊。”
檀潤青笑着點頭，“我已經彙報過了，處座人說會親自過來。”
他話音剛落，外面立即有人進來彙報。
“龐站長，檀組長，戴老闆到了。”
兩人連忙起身迎出去，果然發現戴春峰從一輛車上下來。
龐赓恕快步迎上前，“處座，一路辛苦了。”
戴春峰沖他點點頭，表情有些凝重。
他一邊大步往裏走，一邊問檀潤青。
“小檀，把你的證據給我。”
檀潤青立即從口袋裏拿出一個信封，裏面裝着之前泉澤芳拍的那些照片遞。
等走進龐赓恕的辦公室之後，才道，“這些照片是在德國嶺事館的招待會上，一名女服務生往重光進一酒杯中放毒藥的情景。”
戴春峰接過照片，一張張翻看，同時問道。
“你覺得怎麽用這些照片比較好？”
“我下飛機的時候常校長已經把電話過來了，說日本外務省已經召見了我駐日大使，向我們提出抗議。”
“所以校長責成我一定要謹慎處理，這事如果處理不好的話，很可能會釀成大禍。”
檀潤青一邊給戴春峰泡茶，一邊說出自己的想法。
“先挑幾張照片匿名登到明天的報紙上，同時寫一篇文章，就說作者得到内幕消息，有人想在德國嶺事館的招待酒會上給重光進一下毒，投毒者已經被抓起來了，并且已經承認被日本特務機關收買向重光進一下毒，讓日本人知道我們手上有他們的把柄，先看看他們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麽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