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檀潤青未動聲色,有人找他劃拳他就劃,找他喝就他也喝,總之來者不拒。
同時有人來給楊樹森敬酒的時候,他替喝了好幾杯。
當然,那些酒他并沒有全部喝進肚子裏,而是悄悄倒掉了。
今天人多,大家都放開了喝,因此沒有人注意他在作弊。
等到散席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檀潤青趁機裝醉,直接趴在桌上。
楊樹森連忙讓人把他送到樓上的客房休息。
檀潤青被兩個人扶到床上,幫他蓋好被子之後他們就離開了。
等腳步聲離遠之後,檀潤青立即起來,從口袋裏拿出準備好的易容包,到衛生間裏,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易了個容。
隻幾分鍾時間,他就把自己弄成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然後悄悄爬出窗戶,從外牆爬上屋頂,跳到另一棟屋子上面,一直往天華路的方向去。
天華路是重光進一回日本領事館的必經之路,今天因爲開了領事館的車,所以他隻帶了兩名保镖。
其實如果換在平時,除非是公務需要,重光進一出門一般都不開挂領事牌照的事。
主要是覺得那樣太張揚,會讓種花家人跟他有距離感。
在重光進一看來,要讓種花家普通民衆接受日本統治,首先要讓他們對自己這個日本人有好感。
要讓那些人對自己産生好感,就必須在生活習慣上接近他們。
所以平時他出來大都是坐黃包車,甚至步行。
但是今天他是來赴楊樹森八十大壽的壽宴,他深深知道這種時候必須開領事館的車調高出現。
目的是讓所有來賓都知道日本領事親自來給楊樹森拜壽,楊樹森就會覺得有面了,今後才會越發信任自己。
平時,開領事館的車出來從來都是暢通無阻的。
别說普通民從了,即便是果黨都要主動給他提供方便。
可是今天到天華路的時候,司機卻發現前面有兩夥人在打架。
他有些不耐煩,想摁喇叭。
重光進一連忙制止,“不要這樣,咱們調頭找别的路繞過去。”
司機剛把車子調頭,黑暗中突然闖出兩個黑衣蒙受面人,上前直接攔住車子的去路。
司機一看情況不妙,連忙踩刹車。
同時沖車後座的重光進一道,“有刺客。”
副駕座的那名保镖也發現不對,立即伸手去腰間拔槍。
可是那兩名蒙面人的速度更快,沒等他把槍拔出來沖上來了。
一人打開駕駛室的門,一人打開副駕駛室的門,一人給了他們一槍,直接把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保镖給打死了。
他們的手槍估計是上了消音器,隻發出噗噗兩塊悶響。
再加上前面路口正有人打架,鬧轟轟的,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
後座上的重光進一見勢不妙,正想開車門逃跑,被副駕駛座那邊的黑衣人一把揪住,同時對準他的太陽穴就是一槍。
兩人得手之後,正準備離開。
旁邊小巷裏突然沖出十幾個人來,将他兩個人團團圍住。
那兩個人先是一愣,随即其中一個突然轉身一躍而起,爬上旁邊一堵矮牆跳進裏面一個院子,準備翻過另一邊的矮牆逃跑。
可是那人剛跳過矮牆,還沒等他站起來就被一個人死死摁住。
檀潤青将那個人臉上的蒙的布扯下來,發現正是劉惠芬。
看來這個女人确實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間諜,身手不錯,否則那堵近兩米的矮牆不可能這麽輕易翻過來。
要不是自己早早埋伏在旁邊,看到有異常就先跳進院子裏來等着,今天沒準又要讓她跑掉了。
檀潤青将她蒙臉的面拿來把她的手綁起來,然後才推開院門出去,把人交給外面的林廣白。
“人交給你了,送到森林路34号,我一會兒就過去。”
雖然易了容,但是林廣白聽出是檀潤青的聲音。
于是點頭表示明白了,押着已經被他們五花大綁的張思明跟劉惠芬一起上了旁邊路口的一輛車,然後親自開着往森林路34号開去。
檀潤青則叫了輛黃包車,他還得回一趟會春樓,再光明正大地從那出來。
下車付完車錢大剌剌走進酒店,服務生正收拾打掃。
隻有幾個青幫的人士坐在大堂裏抽煙聊天,都在在讨論華天路那起鬥毆。
因爲易了容,在場的人都不認識檀潤青,因此并沒有人搭理他。
檀潤青直接上樓,到之前自己睡的那間屋子,用一根鐵線打在門鎖孔裏捅了幾下就打開門。
進去之後直接到洗掉易容妝,然後才以自己的面目離開客房。
到樓下的時候,剛才還懶散地靠在椅背上閑聊的那幾個人立即站了起來。
“檀師叔,你怎麽起來了呢?”
“師公,會春樓今天所有客房我們都包下來了,你可以放心睡到天亮再離開。”
檀潤青假裝酒還沒睡醒,他打了個哈欠,然後才搖頭道。
“不了,在這睡不怎麽習慣,還是回家睡得踏實。”
旁邊一個小年輕立即一臉谄媚地問,“師公應該是一個人太孤獨了所以睡不着吧,要不我給你叫個姑娘?”
見檀潤青沒有接話,旁邊一個年紀大些的立即瞪了那小年輕一眼。
“師公是做大事的人,你以爲像你一樣整天就想着逛窯子嗎?”
然後又笑嘻嘻對檀潤青道,“師公,師爺吩咐了,讓我開車送你回去。”
檀潤青擺手,“不必麻煩了,我自己叫黃包車回去就行。”
那人也不免費,“那我給師公叫輛黃包車。”
檀潤青這才點點頭,“好。”
坐上黃包車之後,檀潤青立即趕往津門站。
到了森林路34号,他發現林廣白就在門外等着。
看到他下車,林廣白立即迎上前,小聲道。
“檀組長,人已經交給龐站長了,那個女人非常嚣張,比男的更難對付,剛才路上差點讓她跑了,一會兒審訊的時候要特别注意。”
這是意料中的事,檀潤青含笑點點頭。
“沒關系,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然後便進入津門站。
龐赓恕也正等着他呢,這畢竟是總部戴老闆親自派人來辦的案子,檀潤青沒到他不敢自己審。
否則萬一出點什麽事,自己擔當不起。
看到檀潤青來了,龐赓恕連忙道。
“都準備好了,檀組長準備現在審呢,還是先晾一晾他們?”
檀潤青笑道,“這兩個家夥我在金陵就打過交道,都是老熟人了,老奸巨滑的,晾他們沒用,直接審吧。”
龐赓恕這才又問,“先審哪一個?”
檀潤青一邊往裏走一邊道,“先審劉惠芬吧。”
這是他在路上就想好的。
張思明之前在金陵已經審過,那家夥看上去像個生意人,實際很善于裝無辜。
而且自己對他的大概情報已經有了一些了解,不必急着審他。
倒是劉惠芬,雖然自己基本斷定她就是日本間諜,但是對這個人還一無所知了。
如果可以從她身上打開突破口的話,相信得到的東西一定會比從張思明身上的多。
他們到審訊室的時候,劉惠芬已經被帶到了。
看到檀潤青,劉惠芬先是一愣,随即便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同時大聲叫起屈來。
“檀組長,救命啊。”
感覺這女人挺善于表演,檀潤青也假裝吃驚的樣子。
“我聽龐站長說,抓到兩名試圖刺殺日本駐津門領事的嫌犯,怎麽是張太太啊?”
劉惠芬一聽,立即又哭一起來。
“檀組長,你應該是了解我的啊,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怎麽可能殺日本駐津門領事啊?”
“再說,因爲我們家老張的事,我已經吓得如同驚弓之鳥,被迫離開金陵,在津門掙口飯吃。”
“現在我們能活着就萬幸了,怎麽還敢去殺日本領事?”
“别說是我了,即使是我們家老張,他也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生意人啊,平時連隻雞都不敢殺,哪裏敢殺人?”
檀潤青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我倒是很願意相信你,可是你得告訴我爲什麽會出現在重光進一被殺的現場啊?”
劉惠芬一邊抽泣一邊道,“我跟老張就是碰巧經過而已,當時看到前面有人在打架,我們想繞路離開,誰知被一輛車子攔住去路。”
“我們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呢,就被抓了。”
“那你爲什麽要蒙面?”檀潤青又問。
劉惠芬一臉的委屈,“之前承蒙檀組長高擡貴手放我們家老張一碼,我這不是擔心被人看臉會給檀組長惹來麻煩嗎?”
“有問題的是張思明,即使真擔心被發現,隻要他蒙面就行了,你蒙什麽?”
劉惠芬繼續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擔心别人看到我就懷疑我身邊的人是張思明啊。”
這女人狡辯能力不一般,表面裝得驚慌失措,實際卻相當冷靜,對答如流。
檀潤青未動聲色,一臉好奇地問。
“能不能告訴我,你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是怎麽做到那麽輕易跳過那堵近兩米的圍牆的?”
劉惠芬繼續抹眼淚,“不瞞檀組長說,我是在農村長大的,從就小喜歡攀高爬低。”
“别說隻是不到兩米的圍牆,即使是五六米高的樹對我來說都不是話下。”
“一般遇到危險的時候我都是盡量往高處爬,至少别人抓不到我。”
“當時那裏沒有樹,我看到個院子就本能地爬進去躲避了。”
經過一連患試探性的提問之後,檀潤青已經基本斷定這劉惠芬是一個非常善于狡辯的人。
因爲普通家庭主婦遇到突發事件時通常都會被吓得六神無主,這種時候她們隻會哭,即回答問題也可能牛頭不對馬嘴。
而且劉惠芬回答每一個問題都條理清楚,基本找不到破綻,這就足以說明她是經過間諜學校培訓的。
最關鍵的一點,如果她真是普通的家庭主婦,看着這審訊室内滿牆帶着血漬的刑具,不吓暈就不錯了,怎麽可能對答如流。
檀潤青一點都沒生氣,臉上的笑容更堪了。
“劉惠芬,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重光進一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要是再不說實話,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不是。”劉惠芬回答得嶄釘截鐵,“别說我不敢殺人,即使敢,我跟他無冤無仇,爲什麽要殺他?”
檀潤青知道這個女人的嘴是很難撬開的,不能着急,隻能慢慢跟她磨。
他款款站了起來,“原本我的原則是對女人不想用太粗暴的方式。”
“既然你不願意配合,那我就隻能上手段了。”
說完直接對旁邊已經等候多時的刑訊人員道,“把刑訊室裏所有刑具都給她用一遍。”
劉惠芬一聽,終于急了。
“檀組長,這麽對種花家自己人除了顯示你們無能之外,隻會讓人鄙夷。”
“外面那麽多日本特務,你們怎麽不去抓?”
檀潤青本來正想轉身離開,畢竟這刑訊室裏的刑具有好幾十種呢,一時半會用不玩。
自己可以先去龐赓恕的辦公室先喝杯茶聊點别的,或者去審張思明。
聽到劉惠芬的話,他不由地又停住腳步。
“張太太,這句話你倒是說對了,正因爲我擔心被種花家人鄙夷,所以才抓的你啊。”
劉惠芬一愣,“檀組長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爲我早就知道你是日本特務,已經跟蹤你很久了啊。”
“我也知道你在預謀殺你們自己的駐津門大使,然後嫁禍給果民政府,以此爲向種花家開戰的借口。”
聽到這話劉惠芬面色頓時變得煞白,她顯然沒料到自己暗中做的事竟然被檀潤青知道了。
不過她還是不願意承認,“你胡說,我不是日本人。”
檀潤青也沒期待她這麽輕易就招供,并不覺得失望。
“沒關系,我不着急,等你享受完全套刑具之後再說吧。”
說完,檀潤青回頭對龐赓恕道,“龐站長,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去審張思明。”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身後傳來鞭子抽打的聲音,但是劉惠芬并沒有叫喊。
這就更讓檀潤青笃定這女人是個狠角色,不太好對付,想從她嘴裏拿到情報的難度非常大。
檀潤青轉而另外一間審訊室,讓人把張思明帶上來,希望能從他這裏找到突破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