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王有哲回頭對檀潤青道，“檀組長，我雖然跟他關系不錯，但是僅限于在古玩鑒賞方面的交流，其他真的沒有關系啊。”
從王有哲這一系列的反應和表情來看，檀潤青基本可以斷定他應該還不是漢奸。
但他是津門警察局副局長，李孝忠和張思明跟他接觸過程中肯定會從他這套取情報。
别小看一個地方警察局副局長，對日本人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情報來源。
檀潤青看了王有哲一眼，“王副局長，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可是你跟一個漢奸關系如此密切，還跟他合起夥來做局騙我，讓我怎麽相信你？”
王有哲一聽急了，“檀組長，我真不是成心騙你的啊，我也受騙上當了。”
檀潤青輕哼一聲，“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事實到底是什麽，誰知道？”
“現在我可以明确告訴你，張思明和他老婆都是日本人。”
“你跟張思明的關系一定不淺吧，不然你小舅子怎麽可能幫他帶煙土？”
聽到這話，王有哲真急了，他一把拉住檀潤青。
“檀組長，以前我真不知道張思明是日本人啊。”
“要是早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敢跟他有往來的。”
檀潤青不爲所動，“即使我願意相信你真不知道張思明是日本人，你覺得别人會相信嗎？”
王有哲當然知道間諜罪意味着什麽，特别自己還是津門的警察局副局長，要是讓戴春峰知道，别說這副局長會被扒掉，小命都難保。
“檀組長，你相信就行了，求求你幫幫我吧。”
“隻要你能幫我過了這一關，無論你提什麽條件我都答應。”
檀潤青等的就是這句話，到目前爲止，他基本可以斷定眼前這個家夥雖然五毒具全，但是至少目前應該還沒有被張思明和李孝忠拉下水。
當然，如果自己今天沒有發現，今後會發展到什麽程度就難說了。
要抓他的話，其實完全有足夠的理由。
但是檀潤青還是決定至少暫時不抓，因爲抓捕張思明和劉惠芬還需要他的配合。
雖然真正動手的時候這家夥不一定靠得住，但是明面上卻必須有警察在場才能迷惑張思明和劉惠芬。
擰着眉頭假裝爲難地沉吟良久，檀潤青才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幫王副局長洗脫嫌疑。”
王有哲連忙追問，“什麽辦法，你快說？”
檀潤青并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了旁邊的李孝忠一眼。
“你先讓人給這個家夥治一下傷，任何人不能靠近，也别讓他死了，我還有用的。”
王有哲一看有門，心中大喜。
他立即把門外守着的那名獄警叫進來。
“叫醫生來給他處理一下傷口，不許任何人接近。”
然後才回頭對檀潤青道，“檀組長，不如到我辦公室談？”
檀潤青點點頭，兩人一起出了審訊室，往副局長辦公室走去。
回到自己辦公室之後，王有哲親自給檀潤青泡了一杯上好的龍井茶。
然後才陪笑道，“檀組長，如果你真有辦法能救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
檀潤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那你得先跟我說說你跟張思明都做了些什麽。”
王有哲這才坐下，“除了我小舅子在生意上跟張思明的惠民商行有往來之外，就是經常一起喝酒聊天，我們都喜歡古玩，所以這方面很有話題。”
檀潤青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問，“難道你就沒有給他提供過别的情報？”
“真沒有，我發誓。”王有哲說着舉起手就要發誓。
檀潤青瞪他一眼，“發誓個屁，你以爲你不主動透露情報，就真的沒有嗎？”
“張思明和劉惠芬是專業間諜，他們可以從跟你的閑聊中套取他們需要的情報。”
王有哲一聽，似乎也覺得有道理，随即苦着臉道，“我是真不知道他們是日本人啊，要是知道怎麽可能跟他們爲伍？”
“我可以承認有無心之過，但是絕對不承認我是間諜。”
檀潤青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不過他還是沒有馬上松口。
他盯着杯中的花水看了半晌才擡起頭來。
“我可以幫你，但是有幾個條件你必須滿足我，否則就是天王老子都幫不了你。”
“哪幾個條件？”聽到還有機會，王有哲頓時喜出望外，“檀組長請說，我一定照辦。”
檀潤青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掰着手指頭開始跟他提條件。
“第一，不許再販煙土，否則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賣煙土可是最賺錢的一樁生意，就這麽沒了王有哲當然心痛。
但是爲了保命，他沒有膽量說不，隻能無奈點頭。
“好好好，從今以後再也不碰那東西了。”
“第二條。”檀潤青又道，“今後你的軍火買賣特務處跟你三三分成。”
這是生生地又被割掉一塊肥肉，王有哲欲哭無淚。
可是除了答應，他沒有别的選擇。
“瞧檀組長說的，其實我已經決定了，必須給特務處四成，你們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不，你三，特務處七。”
王有哲整個人愣在那裏，心中暗罵，這小子真狠哪，竟然要七成。
可是他仍然沒有勇氣拒絕，一咬牙一跺腳，隻能答應。
“行，特務處七，我們三。”
“很好。”檀潤青終于滿意地點點頭。
“第三條是，配合我抓捕張思明和劉惠芬。”
“如果能成功，你就還有救，要是失敗，那就隻能把你當日本間諜抓起來了。”
這種時候王有哲哪敢說半個不字，忙不疊點頭答應。
“這還需要檀組長說嗎，抓捕張思明和劉惠芬是我的職責，配合你們行動我王某人責無旁代。”
“而且我知道張思明在津門不止一個住處，現在就可以帶你去抓。”
這家夥突然這麽積極，檀潤青感覺不太正常。
不過他未動聲色，隻是搖了搖頭。
“不要着急，這次不僅僅是抓他那麽簡單。”
“這個周末德國駐津門領事館會在利勝德酒店舉辦一個招待會，張思明和劉惠芬可能會有行動。”
“你們的人負責外圍警戒，發現他們出現的話不要輕舉妄動，盯緊就行。”
“萬一發生意外，發現他們要逃跑的話，不能讓他們跑掉。”
“另外，這事暫時隻能你自己一個人知道，等行動之前再告訴下面的人，要是走漏消息，同樣唯你是問。”
“知道了。”王有哲斬釘截鐵道，“我絕對不會洩漏消息的。”
檀潤青點點頭，“好了，你去讓人把李孝忠帶到這兒來，我還要單獨再跟他聊聊。”
王有哲哪敢說半個不字，連忙出去讓人把李孝忠帶過來，然後自己退出去，把門關上。
此時李孝忠的傷口已經經過處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皮開肉綻，除了雙手之外，都是皮外傷，所以并無大礙。
檀潤青坐在王有哲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冷眼打量着他，半晌都沒有說話。
李孝忠被他看得渾身發毛，生怕又要挨打，連忙主動道。
“長官有什麽需要我做的盡管說，我一定會照你說的去做的。”
“很好。”檀潤青嘴角扯起一絲笑意，“你在學校發展了幾名學生？”
“三個。”因爲掉了兩顆牙，李孝忠此時說話嘴巴是露風的。
“現在可以聯系得到他們嗎？”
“能倒是能。”
“怎麽聯系？”
“打電話到學校學生會，叫他們接電話就行了。”
“那你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約他們明天下午兩點鍾到裕豐茶館見面。”
“好。”
檀潤青聽後，卻微微蹙眉，“你這說話突然露風，會不會讓他們起疑心？”
李孝忠搖頭，“不會的，我隻要告訴他們有人把我牙齒給打掉，叫他們出來就是爲了商量複仇計劃，他們就不會懷疑了。”
看來這漢奸還是有些急智的，隻可惜好好的大學教授不當，非要去當别人的狗。
檀潤青點點頭，拿了一張紙和一支筆放到他面前。
“你先把那三個人的名字和基本資料寫下來再打電話，讓他們明天下午三點到裕豐茶館找你。”
李孝忠伸手想去拿筆，但是雙手手掌剛才都被烙鐵燙傷了，根本拿不了筆。
檀潤青隻好自己拿過紙筆來，“你說我寫。”
“學生會主席連秋生，還有兩個也是學生會成員，一個叫趙上斌，一個叫程一帆。”
這實在是大大出乎檀潤青的意料之外。
按理說這個時期學校學生會成員大多是些思想進步的學生，沒想到學生會主席都被拉下水了，可見這李孝忠的蠱惑能力有多強。
不過檀潤青未動聲色，拿起王有哲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北洋大學學生會的号碼。
等接通了之後才放到李孝忠的耳邊，同時捂住話筒小聲警告。
“最好不要耍滑頭，否則我會讓你再也沒有機會說話。”
李孝忠吓得連忙點頭。
很快那邊就有人接起電話，就是學生會主席連秋生。
“秋生啊，我是李孝忠。”
檀潤青就在旁邊，聽到電話那頭的人驚呼出聲。
“李老師，你怎麽了，講話怎麽好像漏風？”
李孝忠歎息一聲，“唉，今天出來被人打掉了兩顆牙。”
電話那頭的連秋生立即憤憤道，“李老師，你告訴我是誰這麽大膽，竟然敢打你，明天我去找他算賬。”
李孝忠看了檀潤青一眼，“電話裏不方便，明天下午三點鍾，你帶上趙上斌和程一帆到裕豐茶館，我們在那細聊。”
“好的老師，我們一定會準時去的。”
李孝忠說完，回頭看了檀潤青一眼。
“長官，能不能讓我給家裏打個電話，晚上要是不回家，我老婆會懷疑我在外面有人，她要是到處找我，會引起日本人懷疑的。”
檀潤青怎麽可能讓他跟家裏打電話，誰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日本間諜。
本來應該現在就去把他的家人一起抓起來，但是這樣就可能驚動連秋生他們幾個。
所以暫時還不能抓，隻能先把他們穩住。
檀潤青讓李孝忠把電話号碼告訴自己，然後撥通電話之後卻并不讓李孝忠說話，而是由自己直接告訴他的家人，學校要臨時有事交給他辦，今天晚上不能回家。
打完電話之後，檀潤青又拿起話筒打了個電話到天特務處津門分站，讓龐赓恕派輛車來把李孝忠接回去先關起來。
等自己辦完事回金陵的時候，再帶回洪公祠1号。
然後才把王有哲叫進來，告訴他吳良鑫沒問題，可以放了。
還有，今天的賭局自己赢了，他讓兌現誠諾。
王有哲其實有一百個不樂意，可是他知道檀潤青雖然隻是個小組長，那個可是特務處在洪公祠1号的組長，自己不能小觑。
要是把他惹惱了，回去到戴老闆那裏打個小報告，說幾句自己的壞話，到時候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況，哼哼，王有哲在心中冷笑一聲。
雖然剛才檀潤青說了，隻要自己願意配合抓到張思明就可以保證自己沒事。
配合倒是沒問題，但是煙土生意不能做，軍火生意還要分給走七成，這簡直要他的命。
所以王有哲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按原計劃直接把檀潤青徹底送走，這樣自己就可以繼續發大财了。
爲了順利送這小子上西天，現在必須裝得絕對順從，讓他放松警惕才好得手。
隻要能保住軍火和煙土這兩棵搖錢樹，到時候别說一尊小金佛，十尊都能賺回來。
所以王有哲立即樂呵呵去把客廳佛龛上那尊金佛捧過來，雙手遞給檀潤青。
聽到檀潤青說要等津門分站的人過來接走李孝忠，王有哲立即又毛遂自薦道。
“檀組長，我可以派車送你們回去。”
檀潤青隐隐感覺到王有哲眼神有些異樣，總覺得他主動提出送自己可能不懷好意思。
想想也是，這家夥可以算是津門的地頭蛇了。
原本即賣軍火，又賣煙土日子過得要多滋潤有多滋潤。
現在自己不但要分他軍火買賣的錢，還不讓他賣煙土，他怎麽可能乖乖聽話。
所以檀潤青搖了搖頭，“不用了，這種事不用麻煩王副局長。”
他不坐自己的車，王有哲也不好勉強，隻得站在那陪他等着。
心中暗罵，小子，别以爲你不坐我的車就可以逃過一劫。
敢斷老子财路就别想活着離開津門，一會兒老子把你跟津門站的人一起送走。
反正孫家富已經安排好了，隻要做成意外，即使戴春峰親自來查也不怕。
總之檀潤青這小太黑了，無論如何都不能留，否則今後自己就沒好日子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