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潤青這才收回開門的手,回頭似笑非笑看着對方。
“孫老闆,這不太合适吧?”
“要是讓戴老闆知道,我就麻煩了。”
孫家富連忙道,“合适,合适。”
“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就不會有人什麽知道。”
一邊說他一邊再次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口袋放到包廂的小餐桌上。
“定金總共五十根小黃魚,全都在這了,請潤青兄行個方便。”
這種不義之财,檀潤青怎麽可能跟他客氣,當然是笑納了。
打開那個布袋子看了一眼,發現黃橙橙的全是金條,這才重新坐下。
“好吧,既然你這麽有誠意非讓我收下,那我就免爲其難了。”
“到了津門之後,讓你姐夫去津門福康堂大藥房找我,這事該怎麽處理我會親口跟他說的。”
五十根小黃魚就這麽沒了,這一趟生意簡直虧大發了,孫家富肉疼得緊。
他暗罵檀潤青這小子貪得無厭,五根小黃魚竟然還不行,非得把所有定金全都敲詐走。
可是他卻不敢表現出來,還得陪笑道謝。
“多謝潤青兄高擡貴手,介時我姐夫一定會親自登門拜謝的。”
檀潤青笑笑,“這事我其實要擔很大的風險,希望你們今後不要再這麽招搖,凡事還是低調一些好。”
孫家富連忙點頭答應,“檀組長說得是,今後我一定會注意的。”
随即他又讨好地說,“檀先生還什麽都沒吃呢,一定餓壞了,趕緊吃點東西吧。”
“要不要去把你女朋友也請過來一起吃?”
檀潤青怎麽可能讓泉澤芳過來跟這種人坐在一起吃飯。
他一口回絕,“不必了,她還在睡呢,一會兒我給她帶點過去就行了。”
孫家富倒也識趣,“好好好,一會兒我讓人專門給她備一份吃的送過去。”
檀潤青并沒有讓孫家富幫泉澤芳準備吃的,而是自己去餐車點了一份面條自己吃完,然後又點一份小馄饨和兩個小菜端着回包廂。
孫家富提着那個裝有五十根小黃魚的袋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像個小跟班一樣。
他那兩個跟班跟在後面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覺老闆今天這降頭被下得好像有點重,否則怎麽這麽久了還沒有清醒呢?
回到了自己包廂之後,檀潤青發現泉澤芳趴在桌上睡着了。
把那碗馄饨放到桌上,然後才輕輕推了推她的肩。
“親愛的,你餓了吧,我給你帶吃的回來了。”
泉澤芳睡得迷迷糊糊,擡頭一臉迷茫地看着某人英俊的臉。
這家夥終于回來了,剛才她還擔心會不會被那個叫孫家富的家夥做了呢。
畢竟那家夥身後跟着兩名壯如牛的保镖,檀潤青再厲害也不一定打得過。
此時看到他回來總算放心,要是他真出事的話,自己都不知道怎麽跟牧童交代了。
檀潤青指了指桌上的馄饨,“剛煮的,快趁熱吃吧。”
看到吃的,泉澤芳倒真感覺肚子有些餓,于是點了點頭。
檀潤青這才回頭,接過孫家富手上的袋子。
孫家富原體還想進去跟他聊幾句,套套近乎呢。
畢竟是花了五十根小黃魚才拉上的關系,太貴了,必須好好維護才行。
誰知檀潤青根本不給他機會,拿了那個袋子直接就把包廂門關上了,連一句客氣話都沒有。
孫家富避之不及,鼻子差點沒被撞破。
可是他隻敢小聲嘀咕一句,“介小子,怎不夠揍。”(津門方言,不夠朋友的意思。)
泉澤芳看着眼前熱騰騰的馄饨感覺食欲滿滿,可是剛拿起勺子又放下。
同時回頭看了某人一眼,難得關心地問。
“潤青兄,你吃了沒有?”
檀潤青在她對面坐下,“我吃過了,這是專門給你帶的,快嘗嘗味道如何。”
泉澤芳看了眼碗裏的馄饨,少有地一臉真誠。
“我都沒看到你吃,怎麽好意思一個人吃呢,分一半給你吧?”
這丫頭難得關心自己,檀潤青有些意外。
他擺擺手,“你吃吧,我真的吃過了,剛才在餐車吃的面條。”
“那你不是沒吃過馄饨嗎?”
泉澤芳仍然不肯一個人吃,用湯匙舀了一個遞到他嘴邊。
“要不嘗一口看看好不好吃?”
看着眼前的馄饨,檀潤青突然反應過來,這丫頭不會是擔心自己在這馄饨裏下毒吧。
非要自己吃是想讓自己先試一下毒?
嗯,儒女可教,總算有防範意識了,這是好事。
檀潤青假裝沒有識破她的真實用意,笑着吃下那個馄饨。
然後點點頭,“很好吃,味道不錯。”
見他吃下去都沒有任何反應,泉澤芳這才放心吃了起來。
嗯,味道确實不錯。
檀潤青則回頭打開自己那隻大皮箱。
先把裝小黃魚的布包放進去,然後将那部便攜式電台拿出來打開,想看看紅黨有沒有給自己答複。
要是金陵女中那個什麽學生處處長助理真的是紅黨,那麽自己就得想辦法悄悄提醒他已經被果黨盯上,讓他想辦法找機會安全地撤離。
如果不是紅黨,那就另當别論了。
可是一直到淩晨十二點多,檀潤青都沒有接到紅黨方面的答複。
他隻好把之前的情報又發了一遍,這才将電台收起來,然後脫衣服準備睡覺。
泉澤芳一直以爲他是在接收洪公祠1号的信息,所以并沒有太在意。
她真正擔心的是晚上自己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個不要臉的花花公子會不會趁自己睡着了耍流氓。
雖然牧童說他本質上并不壞,隻是因爲在郁金香号上被戴春峰搶了先,他才去了特務處。
可是在郁金香号上他用輕挑言語調戲自己是真實發生的事,不由的她不害怕。
所以泉澤芳決定晚上不睡覺,同時把藏在包裏的那把匕首拿出來悄悄握在手上。
這狗特務要是膽敢起歹心,自己就将這把匕首插進他的心髒,要他的狗命。
可是到淩晨的時候,她實在熬不住,不知不覺睡着了。
第二天一覺醒來,泉澤芳發現自己竟然睡着,吓得從床上彈了起來。
好在自己身上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才放了心。
一扭頭,卻發現檀潤青也已經起床,正坐在那拿着他那本《金瓶梅》在對着一張寫滿了代碼的紙在那譯呢。
她起來假裝找東西,想看看上面寫了什麽。
檀潤青立即警覺地用手遮住那張紙,并将書合上。
同時還擡頭沖她壞笑,“怎麽,這麽想看《金瓶梅》?”
泉澤芳紅着臉把眼睛别開,“誰想看啦,我隻是覺得好奇,你對着一本書在那抄抄寫寫的到底做什麽。”
這丫頭還挺能裝,檀潤青笑道,“我在研究怎麽才能讓你面對我的時候能像潘金蓮對西門慶那樣如膠似膝啊。”
“呸,不要臉。”泉澤芳紅着臉拿着洗漱用具出去洗漱去了。
檀潤青這才重新打開那本三國演義,将最後幾組代碼譯出來。
這是他剛剛接收到紅黨關于趙長庚身份的電文,上面明确表示趙長庚和金陵女中的教務主任都不是紅黨。
但是金陵女中應該有一些進步學生,如果趙長庚和陳孝先是别有用心的人假裝成紅黨潛伏在裏面的話,那些進步學生極有可能會被盯上。
看完電文之後,檀潤青頓時陷入沉思。
如果陳孝先和趙長庚真不是紅黨,要麽是丁香有意騙自己。
要麽是丁香弄錯了,那兩個人另外還有别的身份,他們的行爲有異常,才被丁香誤認爲是紅黨。
要想知道丁香有沒有對自己撒謊,隻要弄清楚趙長庚身上是不是真的如她在紙條中說的那樣藏着重要情報就行。
可是自己并不認識那個人,也不能大張旗鼓地一個個車廂去問誰是趙長庚。
思來想去,檀潤青覺得隻有請泉澤芳幫忙了。
既然陳孝先和趙長庚都不是紅黨,那麽極有可能是日本特務。
當然也不排除是特務處或者是黨務調查處的人,不過這種可能性極小,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是日本特務,自己就沒有必要再跟泉澤芳保密。
畢竟抓日本特務是特務處的職責,可以大大方方告訴她。
當然,這丫頭對自己極度不信任,自己說的話她能信幾分就不好說了。
等泉澤芳洗漱完回來,檀潤青立即沖她招招手。
“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話,你說吧。”
“我剛得到消息,你們學校學生處處長助理趙長庚也在這趟列車上。”
泉澤芳一愣,“你怎麽知道?”
“特務處給我提供的消息啊,現在我需要你的協助。”
“……”
聽到這話泉澤芳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特務處如此關注一名金陵女中學生處處長助理的動向,說明此人身份敏感。
那麽,趙長庚會不會是紅黨?
萬一是的話,那就說明他已經暴露,自己要怎麽幫他脫困?
想到這泉澤芳突然緊張起來。
自己現在一個人在這火車上,身邊就有個大特務,要想幫一名已經暴露的紅黨逃脫的難度可想而知。
弄不好不但不能幫到對方,自己反倒暴露了。
泉澤芳不住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不能亂了方寸。。
她看了檀潤青一眼,假裝好不在意地問。
“我什麽都不會,能給你什麽協助?”
“而且我跟趙長庚雖然在一個學校,但他是老師,我是學生,平時很少接觸的。”
“我跟他根本不熟,恐怕幫不了你什麽。”
檀潤青在心中暗暗給泉澤芳點了個贊。
從微表情看得出她很緊張,不過掩飾得不錯,一般人已經無法覺察到了。
“不需要你跟他有多熟,這個人可能是日本特務,身上帶了一份重要情報。”
“我必須馬上找到他,在火車到站之前拿到那份情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送出去。”
“你隻要幫我把他找出來就行,剩下的事交給我來就行了。”
泉澤芳将信将疑,如果趙長庚真的是日本特務,自己當然會盡全力幫他找出來。
可萬一這家夥騙自己的呢?
誰知道他會不會把紅黨說成日本人騙自己幫他。
真這樣的話,自己就是助纣爲虐了。
關鍵趙長庚這個人她是知道的,平時在學校的口碑很不錯,而且思想很進步,經常發表一些對果黨不滿和對日本人深惡痛絕的言論。
她一直覺得這個人可能是紅黨,學校裏不少思想進步的學生也都喜歡跟他在一起暢談理想。
要不是因爲有任務在身,組織上先後讓自己當“金魚”和“牧童”的的聯絡人,爲了安全起見,不允許自己在學校說任何出格的話,隻當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好學生,自己可能也會跟那些同學那樣對接近趙長庚了。
可是不答應幫他又不行,萬一趙長庚真的是日本特務,自己如果不把他找出來,同樣是助纣爲虐。
現在是幫他不行,不幫他也不行,泉澤芳瞬間陷入兩難。
必須盡快想出一個即能辨别趙長庚真實身份,又不被某特務發現的法子才行。
略微猶豫之後,泉澤芳假裝好奇地問,“你有什麽證據證明趙長庚是紅黨?”
檀潤青就料到她不會輕易相信自己,所以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之策。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剛才趁她出去洗漱的時候編造的假電文。
“這是我的上司發給我的電文,你看看就知道了。”
泉澤芳接過來,看到上面寫着:據可靠情報,金陵女中教務主任陳孝先和學生處處長助理趙長庚有日諜嫌疑,趙長庚奉乘今天的火車把一份重要情報送到津門,望能在火車到達津門前找到此人,奪回情報。
電文最後落款是戴春峰。
看完電報之後,泉澤芳整個人愣在那裏。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趙長庚竟然會是日本特務。
當然,她也并沒有完全相信這份電文是真的。
可是即便不相信,自己也不能不配合,否則自己的身份也會暴露。
看來隻能先假裝答應,一會兒再見機行事了。
拿定主意之後,泉澤芳終于點頭。
“你在這等着,我去幫你把人找來。”
之所以讓檀潤青在這等着,就是想自己一個人先找到趙長庚,然後想辦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紅黨。
如果是的話就讓他趕緊躲起來,或者想辦法下車。
一會兒自己回來隻要說沒找到人就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