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出去一看,他發現那兩個人又恢複了老頭和老太的行走姿勢,微微躬着身子,想互扶持着到硬坐車廂找了個位子。
坐下之前還求旁邊一名年輕人幫他們把行禮放到行禮架上。
看剛才他們上車時那靈活的步伐,一點都不像兩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現在卻連行禮都放不上去,明顯是裝出來的。
檀潤青斷定,這一對老家夥是易了容的年輕人。
随即,他腦子裏立即閃出兩個人的名字,張思明和劉惠芬。
那天劉惠芬到火車站來買票的時候,自己讓柱子盯着,知道他們買的就是今天的硬座票。
從進站開始檀潤青就一直在留意,但是并沒有發現他們兩個。
想來應該是易了容,所以剛剛才特别注意那些行動異常的人,可惜都沒有找到他們。
看來應該就是這兩個無疑了。
檀潤青暫時還不想讓他看到自己,于是轉身進了廁所,從口袋裏拿出丁香給自己的那個紙團展開。
隻見上面寫着:金陵女中教務處主任陳孝先和學生處處長助理趙長庚都可能是紅黨,趙長庚今天坐火車去津門,身上可能帶着情報。
看完紙條,檀潤青不由蹙眉。
金陵女中學生處處長助理如果真是紅黨的話,說明已經暴露了,自己應該馬上通知上級忙安排他撤離。
檀潤青将紙條撕碎,直接扔進馬桶裏用水沖走。
然後洗了個手出來,回到包廂。
泉澤芳正托着腮看窗外的風景,看到他進來立即笑問,“潤青兄,你爲什麽突然去津門?”
雖然牧童在信中他犯了錯誤被戴春峰停職反省,他去津門散心。
但是泉澤芳總覺得這家夥太狡猾,不像真的隻是去散心那麽簡單。
之所以這麽問,是希望從他的回答中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檀潤青怎麽會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樂呵呵在她身邊坐下。
“現在是四月天,草長莺飛的季節,正是春遊的好時候,許多小動物都開始尋找伴侶了,我帶自己最心愛的女孩出去散散心還需要理由嗎?”
泉澤芳已經後悔主動開口跟他說話了,這家夥說話的時候要是不捎帶上自己他就渾身不自在。
于是閉上嘴巴,拿起一本雜志看了起來。
檀潤青也沒再說話,等列車員來檢完票之後,立即起身去把包廂門反鎖起來。
泉澤芳見狀,突然緊張起來,心說這家夥把包廂門反鎖了不會是想耍流氓吧。
于是悄悄将手伸進自己随身的包裏,想把事先準備好的一把匕首拿出來當自衛工具。
萬一他真耍流氓,自己就一刀廢了他的作案工具。
出乎意料的是,檀潤青把放在上鋪的一隻皮箱拿下來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像收音機一樣的東西。
泉澤芳有些好奇,“這是什麽?”
“便攜式發報機。”檀潤青一邊打開機器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泉澤芳驚得目瞪口呆,“你出門帶這種東西幹什麽?”
“你忘了我的本質工作是做什麽的了?”檀潤青反問。
“你……現在不是在休假嗎,怎麽還辦公事?”
泉澤芳雖然料到他這次去津門是有任務的,但是沒想到他會當着自己的面用這種東西。
隻是不知道他這次任務是不是跟紅黨有關。
“幹我們這行的,公事和私事不可能分得那麽清楚。”
檀潤青一邊打開發報機,一邊笑道。
“誰告訴你帶女朋友出去玩就不能工作?”
這家夥又來了,泉澤芳沒好氣地沖他翻了個白眼。
“我還沒答應做你女朋友呢。”
“你遲早會答應的。”檀潤青一臉自信的表情。
泉澤芳懶得跟一個厚臉皮的家夥說廢話,正想着他是不是故意試探,自己要不要假裝避嫌出去。
沒等她拿定主意,卻聽檀潤青道。
“愣着做什麽,快過來幫我個忙呀。”
泉澤芳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總覺得這家夥在挖坑讓自己跳。
于是她假裝不樂意,“幫什麽忙啊,我又不是特務。”
檀潤青知道她一定是擔心自己在試探她,隻得給她找一個合适的理由。
“我剛才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火車上好像有日本特務,得趕緊發報回總部确認。”
“你要是不肯協助我,就可能會被當成日本間諜的同黨一起抓起來。”
聽到火車上有日本特務泉澤芳先是一愣,随即才反應過來。
抓日本間諜确實是洪公祠1号特務們的本職工作,隻是他們平時把大部分精力花在針對紅黨上面,所以自己差點就忘了他們還有這項功能。
如果這家夥真的是爲了抓日本間諜,自己協助他就義不容辭,也不用擔心掉進他挖的坑裏。
泉澤芳終于走到他身邊,“我什麽都不懂,能爲你做什麽?”
檀潤青指了指自己鋪位,“過來,把被子打開。”
“打開被子做什麽?”
泉澤芳瞬間又警覺起來,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
檀潤青知道自己在這丫頭面前的人品已經在郁金香号上敗光了,在她心目中自己就是個流氓無賴。
他立即露出一臉壞笑,“放心吧,我現在要工作呢,還沒功夫跟你洞房花燭呢。”
“現在我要發報,聲音有可能會傳到外面。”
“你把被子撐起來,我躲在裏面發報,這樣外面的人才聽不見了。”
合着自己想歪了,泉澤芳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她又故意問,“你不是說被停職了嗎,現在發報還有人相信你?”
“誰告訴你停職了發報就沒有人相信?”檀潤青笑道,“我們做情報工作的一向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要是把什麽都當真,遲早要吃虧的。”
泉澤芳想想也覺得有道理,看來真和自己想的一樣,這家夥表面上被停職,實際上在執行秘密任務。
沒準自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弄清楚他到底在執行什麽任務。
泉澤芳走到鋪位旁邊,将被子打開,然後用雙手高高舉起來。
檀潤青把天線挂到車窗上,然後抱起發報機鑽進被窩裏,背着她先拿出那本《三國演義》把需要發的内容譯成電碼,然後開始發報。
泉澤芳想偷看,可惜這家夥人高馬大,又刻意遮掩,根本看不到。
把她氣得,差點一腳踹過去。
檀潤青當然知道她想偷看,而且也知道即使她看到了也隻是一串數字,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發的是什麽内容。
不過他還是一邊發報一邊警告道,“别偷看哦,知道了對你沒好處,弄不好會被當成同案犯處置的。”
泉澤芳正要反駁,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們兩個人都吓了一跳。
檀潤青連忙停下發報,示意泉澤芳别作聲,自己假裝睡覺被吵醒,啞着聲音不耐煩地問,“誰呀?”
外面傳來乘務員急切的聲音,“先生,剛才頭等包廂有人丢了重要東西,失主要求檢查每一個包廂和乘客的行禮,麻煩開一下門。”
沒等檀潤青說話,外面又傳來一個蠻橫的聲音,“快點開門,别磨磨蹭蹭的,不然老子砸門了。”
這家夥夠橫的啊,在頭等包廂竟然敢如此嚣張。
雖然不論對方是誰自己都不怕,但是萬一那家夥真的砸門進來,電台被那些人看到總歸不好。
來不及收電台了,檀潤青隻能把車窗上的天線收回來,然後小聲對泉澤芳道。
“電台不能讓他們看到,你趕緊把躺下裝睡覺,我去應付。”
泉澤芳無奈,隻好将電台往被子裏面推,自己躺下假裝睡着了。
檀潤青并沒有馬上去開門,而是開始脫外套。
泉澤芳吓了一跳,小聲問“喂,你脫衣服幹嘛?”
“你躺在床上,我這麽久都沒去開門,不得假裝剛從床上起來嗎?”
泉澤芳一聽,也覺得有道理。
雖然這樣有些難爲情,不過沒再說話。
脫掉外套之後,檀潤青又把襯衣的扣子解開兩顆,這才罵罵咧咧去開門。
“誰呀,這麽大陣丈,是家中繼承皇位的玉玺丢了嗎?”
打開門一看,發現一名乘務員一臉歉意地看着自己,旁邊站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平頭年輕人。
“老子的東西比玉玺還重要。”沒等乘務員說話,小平頭就氣勢洶洶道,“怎麽這麽慢,是不是在藏匿贓物?”
小平頭身後還跟着兩名鐵塔般的壯漢,他們一臉兇相,兩眼直勾勾地盯着檀潤青,仿佛随時都可能撲過來似的。
這種架勢吓唬别人也許有效,對于檀潤青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冷冷瞥了小平頭一眼,“說話給我小心點,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藏贓物了?”
“沒藏你怎麽這麽半天才來開門?”小平頭理直氣壯地反問。
檀潤青雙手抱着胳膊斜靠在門框上,唇角帶着一抹輕笑。
“我跟女朋友正睡得香呢,難道讓我光着身子來給你開門嗎?”
泉澤芳在被窩裏聽到這話粉臉不由一熱,于是在心中暗罵了一句。
“臭流氓,胡說什麽呢。”
隻聽檀潤青又道,“無端被你們吵醒了,你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竟然還敢污蔑我藏贓物,你他媽是誰呀?”
小平頭踮起腳尖往包廂裏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床上确實有個女孩。
這小白臉出門連個保镖都沒有,肯定不是什麽有背景的人。
想到他大白天可以抱着女人睡覺,而自己卻丢東西,他就越發不爽了。
“說出來吓不死你,老子姐夫是津門警察局副局長。”
“我包裏有份重要文件弄丢了,要是你拿的最好交出來,老子饒你不死。”
“否則要是讓我找出來,死對你來說都是奢望。”
聽到津門警察局幾個字,檀潤青忍不住噗地一聲笑出聲來。
他還以爲有多大來頭呢,原來是個地方警察局副局長的小舅子。
這種人也敢在自己面前虎假虎威,簡直就是笑話。
“你笑什麽?”對方見他不但不怕,還敢笑,聲音頓時又拔高了八度,“不見棺材不落淚是不是?”
檀潤青強忍着笑,“沒忍住,我能怎麽辦?”
“讓我搜包廂和行禮。”說到這,那人又看了眼床上縮在被窩裏的女孩,“還得搜身。”
檀潤青冷冷瞥他一眼,“你确認嗎,不搜不行?”
“廢話,老子說出來的話還需要你來确認?”
檀潤青點點頭,“即然這樣,那就你一個人進來吧。”
“我女朋友還在床上躺着呢,這麽多人進來不方便。”
那人一聽,心中暗喜。
心說這小白臉果然中看不種用,竟然真讓自己一個人進包廂。
他笑嘻嘻道,“沒問題,就我一個人進去搜。”
檀潤青側身讓他進來後便直接把門關上。
“喂,你關門做什麽?”外面兩名跟班急得直拍門,“老闆,小心。”
小平頭則是一臉的不在乎的表情,“都給我閉嘴,難道在你們眼中,我連一個小白臉都不如?”
那兩名跟班一聽,倒真不敢再作聲了。
可是小平頭話音未落,肚子上已經挨了一拳。
疼得他悶哼一聲,整個人蜷縮着差點坐到地上。
他是真沒想到這個小白臉竟然敢偷襲自己。
正想反手反擊,可是沒等他把拳頭擡起來,對方第二拳已經砸過來了。
外面兩名跟班估計是聽到動靜,急得一邊拍門一邊大聲叫。
“老闆,你怎麽樣啊,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檀潤青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生生将他拎了起來,然後小聲命令道。
“告訴他們你沒事。”
小平頭隻是略一猶豫,檀潤青便一記重拳又砸在他的臉上。
那人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慘叫,“啊……”
外面兩名打手這回是真聽到了,把包廂們拍得山響。
“老闆,快開門讓我們進去收拾那小子啊。”
檀潤青再次一拳砸到那人臉上,同時冷聲道。
“能不能讓你的人安靜點,這麽大聲影響到我女朋友睡覺了。”
說話的時候,一邊的膝蓋已經頂到對方的肚子上。
疼得那人慘加一聲,“啊。”
同時還不忘威脅道,“你他媽敢打我,是不是不想活了,下車就讓我姐夫收拾你。”
外面兩名打手不停撞門,同時還沖列務員吼道,“你他媽趕緊開門啊。”
檀潤青笑吟吟從口袋裏掏出證件遞到小平頭面前。
“别說你姐夫隻是個地方警察局副局長,即使是内務部警政司長又如何,我随時都可以把他帶走隔離審查。”
“你他媽少跟老子吹牛。”
說這話的時候小平頭瞥了一眼檀潤青遞到眼前的證件,頓時傻了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