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分鍾後，從床上被挖起來，眼睛都睜不開的小葉，居然平安無事在金雅苑“飄”到了辦公室：“什麽事？呵——欠！”
眼角餘光瞥到蹲在角落裏的唐棣威，蘇小葉被吓一跳。
“角落裏怎麽有頭狼！”
那時候的唐棣威，給她的感覺就是一隻狼。
小葉睡意全飛，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唐棣威。
唐澤深從裏間出來，勾勾手指，唐棣威低下頭去玩手機，不理睬她。
小葉驚疑不定地拐了進去。
一份手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丢到她懷裏。
“這裏有份東西，你給我寫了。什麽都别問，回頭也别說。”
小葉掃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愈發心驚。
她一言不發地打開電腦，做妥唐澤深吩咐的事。
深夜的福鎮政府大院，突然被紅藍交替的燈光照亮。
……
次日上午，蘇小葉上班的時候，發現城建辦公室空蕩蕩的。
隔壁經濟辦的高馨大姐告訴她：“他們全都一早下鄉去了。黃所長托我帶話給你，讓你在辦公室留守。”
“我留守？小鳳姐呢？”
高馨神秘一笑：“她啊，她休假。”
“小鳳休假？”蘇小葉納悶，印象中田鳳儀老黃牛似的，雖不聰明但絕對勤懇，極少請假，“今天她家裏有什麽紅白喜事嗎？”
田鳳儀是客家人，家又在這邊，有點什麽紅白事也不出奇。
高馨掩嘴神神秘秘地笑了好一會兒，才說：“确實有喜事，不過是她自己的喜事。”
蘇小葉：“？”
高馨湊到她耳邊，輕聲告訴她：“她有喜了。”
“什麽？！”蘇小葉大吃一驚，聲音有點兒大，高馨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蘇小葉連忙掩着自己嘴巴，心裏突突亂跳，“她怎麽有了？她不是已經有一個女兒了嗎，她又不是單獨……這可是違反計生政策的啊！”
那時候，才剛剛出台單獨可以生二胎的政策，還沒有全面放開二胎。所以田鳳儀這種行爲，屬于違反計生政策。對單位領導來說，年度考核将要一刀切下。對于集體來說，整個單位的計生獎都将要泡湯。
高馨連連擺手，讓蘇小葉小聲一點，她說：“可不是。就是前兩天計生檢查，咱們自己人檢查出來的。但，她們家想要男孩。所以今天不是去抽血送香港去驗嘛。如果是男孩就留下，女孩就不要了。”
蘇小葉滿不是滋味，說：“無論男女都不行吧？”
“這你就别管了。人呢，隻要下定了決心，沒有什麽事情做不到的。”
她自己是獨生女，她從來沒有覺得女兒有什麽不好的。聽見這麽一件事，她心頭都蒙了一層紗一樣，透不過氣來，堵堵的。
她告别了高馨，回到辦公室，一個人洗杯子、燒開水、泡茶。
習慣了平時的咋呼吵鬧，突然一個人在這麽安靜的辦公室裏呆坐，她感到不習慣了。索性拿出剛買的《多視角破解高考數學壓軸題》，開始自己刷題。
這套書是她那時候的不二法寶，多年來持續更新，質量一直很高。
既然誇下海口要讓小桃紅拿140分，那麽壓軸題就不能不認真對待。壓軸題一般都是綜合體，難度很高。而這套書從過去高考的800多道高考數學壓軸題裏選出300題代表素材，每題給出3到5種常規解法。
小葉自己做了一些題，找到了感覺，不禁露出自信笑容：“這幫兔崽子，看姐姐我怎麽虐你們。”
“小葉，你怎麽還坐在這兒看書？”蘇長輝戴着鬥笠，風風火火沖進來，“去不去看熱鬧？”
“看什麽熱鬧？”
小葉意料之中，興緻缺缺。
“看領導呗！今天可是大領導來！我這不是回來取照相機嘛。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嘉明農場昨晚連夜拆掉了！”
“我要留守啊，你自己去哈。”
見她意志堅決，蘇長輝也不勉強，他說：“哦，黃所長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他讓你寫一篇新聞。等會兒我的照片一回來，你就貼上去，交給辦公室發布。”
“行，我知道了。”
李嘉明最終也沒有拿到那憑空多出來的100萬還有那塊地，反而因爲擾亂治安，被帶進去了七天。七天之後出來，嘉明農場案件已進了公安局案頭。
除了套标準的評估賠償80萬之外，還有100多萬的轉賬出自第三方公司。如今那公司控告李嘉明勒索，證據确鑿，全款退還。
至于後續的審理，程序複雜，遙遙無期，再不是蘇小葉所能打聽到的了。
她所知道的，是侯成哲知道不需要劃出地塊又工作順利進展，十分高興。在班子會議上程文點名表揚了侯成哲。
那個晚上，她從被子裏被挖出來做的事情，見到的事情，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這件事結束後一個禮拜，唐澤深被調離城建，接管計生、宣傳和維穩。侯成哲正式成爲他們的頂頭上司，主抓本次高速公路項目拆遷工作。
田鳳儀請了一天假，回來之後臉色蒼白。
自從被這邊的人知道可以去香港驗血之後，用藥流更方便了。那團細胞還沒來得及發育就被剔除出母體。
隻因爲是“女孩”。
“小葉，麻煩倒杯水給我。”坐下來後，田鳳儀吩咐小葉。小葉心裏明鏡似的，依言照辦，心裏又恨又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田鳳儀若無其事，還和高馨有說有笑。
蘇小葉愈發難過。
“小葉，不要臭着臉啦，大姨媽疼？”
蘇長輝賊兮兮的逗她，蘇小葉無語：“滾，你才大姨媽，你全家都大姨媽！”
“不是大姨媽就好。來，和我下鄉，今天還要拍照。”
蘇長輝成爲她的開心果，兩人都不把對方當異性看，所以聊得投機。他還很會哄小葉開心，說是下鄉工作，實際上是讓小葉走出辦公室透氣。
茂密的竹林被挖掘機挖得亂七八糟地。
從村道往農田深處延伸出去，連夜運來土方填出一條寬5米、長30來米的黃泥道，水溝也被填平了，黃黃的泥漿到處亂流。踩下去，一腳泥巴。黃泥路兩邊，插了十幾面彩旗，在陰沉沉的天空下，迎着冷風獵獵飄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