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工地那邊的事我知道分寸,先走了,同學還在等着我呢。”
時爾若擺了擺手,準備回宿舍睡個回籠覺。
周四上午沒課,是個躲懶的好時機。
就在她回到宿舍床上,準備蓋上被子夢會周公的時候,食風鬼突然從镯子裏跑了出來,爲李景飛打抱不平。
“時爾若,你答應了要幫人家找家人的,都過了這麽長時間了,你怎麽一點行動都沒有,不會是直接把這事忘了吧?”
“我記性好着呢!”時爾若白了食風鬼一眼,“着什麽急啊,我自有辦法,與其漫無目的地在人間瞎找,倒不如做了任務攢了功德,直接去地府的命簿查探李景飛的身世。命簿記載了所有人的命運,保證童叟無欺。”
食風鬼恍然大悟,“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不過,你一個活了十幾年的人類,怎麽會知道地府裏命簿的事?”
時爾若一時語塞,腦子開始瘋狂旋轉。
“笨蛋!那……那當然是因爲我去打聽了啊!真以爲我不把李景飛的事放心上啊?而且,查看命簿可是要損耗功德的,我現在還沒有這玩意。”
“呼——!好險。”時爾若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差點就露餡了。”
“你還打聽了……?”食風鬼雖然語氣裏仍舊有些懷疑,但辦法已經有了,他也不再窮追不舍。
“喂!拜托,我還讓你免費住在我的镯子裏,你反倒質問上我了?誰給你的勇氣?”
時爾若反應過來,硬氣了起來,“你給我出去巡視一番,哪裏有鬼作亂的,回來告訴我,說不定我能早點攢上功德,去地府查看命簿。”
“行啊,沒問題,隻要是對小飛有利的事,我一定幹!”
說着,食風鬼就從镯子裏鑽了出來,“我去了!”
他迫不及待地跑出門,甚至直接穿過了朱紅煉的身體,時爾若都來不及阻止。
這個莽撞的家夥也是夠了,朱紅煉現在和太史毅有了交集,要是被太史毅發現她身上的陰氣,她镯子裏的那些鬼,說不定要被聯盟給發現了。
要是阿拉陽施壓讓她把捉到的鬼充公,她還怎麽完成綿裏紅的任務?
朱紅煉倒是沒有一點感覺,她正在捧着個手機和别人發消息,很認真的樣子。
忽然,她激動地跺起了腳,“姐妹們,我終于知道太史毅爲啥這麽有底氣了!”
“啊?爲啥?”錢容容好奇地問。
陸小然和時爾若也探出好奇的小腦瓜,等待着回答。
“因爲太史毅的父親是太史家族的老二,但他和他的妻子在太史毅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他爺爺特别寵他,聯姻的事是他大伯的主意,但他們家掌握話語權的還是他爺爺。而且,太史毅幾乎不靠家裏的資源,他迄今爲止所有的成就幾乎都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所以他比較有底氣。”
陸小然不禁感慨,“原來這家夥還是個美強慘啊,那麽小就失去了雙親,不知道他小時候怎麽過的。”
“是啊,我感覺我被刺激到了!”
朱紅煉的眼神中閃爍着光芒,似乎有一種沖動呼之欲出。
“啊?你怎麽了?”時爾若把頭從床位上探出來。
“其實我一直都想成爲一個植物學家,深入大自然,做一個和植物有關的紀錄片。但我總是下不了決心,一直在按照家裏給我安排的計劃生活。”
朱紅煉滿眼激動,“我想,人生總不會是十全十美的,要想獲得一些東西,就要放棄一些,這樣才能真正掌握自己人生的話語權。我看見太史毅的時候,真的很羨慕他,羨慕他能如此雲淡風輕地反對家庭的安排。”
“你真的想好了嗎?”陸小然擔憂道,“我有個妹妹,她以前家裏算是富裕的,但後來她爸爸做生意虧本了,她的生活水平就一落千丈,導緻她連性情都變了。俗話說,由奢入儉難,如果你執意追求自己的夢想而放棄原本一直擁有的物質條件,很可能心裏會有落差的。”
時爾若靠在床沿上,看着朱紅煉,鄭重地說:“在作出決定之前,一定要考慮清楚。一旦作出決定,就不能後悔,一定要堅持下去,徘徊不定是最痛苦和無用的狀态。你可以和太史毅求助,問問他是怎麽平衡家庭和自己生活的,那家夥性格不錯,不是太過分的要求,應該會樂于伸出援手的。”
錢容容倒不在意物質生活,她很支持朱紅煉的想法。
“我真的很羨慕有夢想的人,不像我,對什麽事情都是三分鍾熱度,根本沒有什麽事是我想要做一輩子的。我不知道你堅持自己的夢想會不會後悔,但我知道,如果你不去嘗試,未來一定會對此耿耿于懷。”
陸小然也同意錢容容的話,“是啊,而且就算你有可能沒法得到家庭的支持,但絕對不會有負擔。某種意義上,這已經是個很好的起點了。”
看着她們對于夢想的追求與支持,時爾若的思緒忽然飄向了遠方。
她靠在枕頭上,透過窗戶的玻璃,看着天上夢幻般的繁星,明明滅滅,似在低語。
地府沒有黑夜與白天的分别,天上總是暗紅一片,在那暗紅之中,偶有幾顆流星劃過。
劃過的流星隻能證明又有一隻鬼魂飛魄散了,再無來生。
羅刹一族的雌性,一生隻有兩條路,要麽依附于雄性羅刹,做一個徹徹底底的臣服者,要麽在體力和地位的絕對劣勢下,闖出一條血路。
大多數雌性羅刹會選擇前路,因爲後面那條路實在是太難了。
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爲一顆血紅天幕上劃過的流星。
當初,時爾若就是奔着成爲流星去的。
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能那麽幸運地撐到成年,甚至站在族内較高的位置上,受到族中的敬仰與認可。
她曾經在萬魔峽谷中爲了找到一把須彌劍,生生斷了一排根肋骨,又拖着傷體前往峽谷中的血肉池,忍着蝕骨鑽心之痛重鑄骨血。
那個時候,無數鬼怪對她虎視眈眈,一心要搶奪她手中的魔劍。
她當時還沒有強盛的實力,弱小無助,如果不是那個神祇一般的存在,心存憐憫,護住了她。
多年之後,羅刹一族不會有“時爾若”這個威名。
她當時就已經死了。
隻是那麽多年過去了,那個來地府閑逛的神,或許早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順手施舍的善意了。
羅刹和人不一樣,人的夢想隻與意義有關,而羅刹的夢想隻與生存有關。
羅刹一族互相消磨、彼此蹉跎,沒有多餘的精力考慮生存以外的生命意義。
這是羅刹的本性導緻的種族宿命,悲劇的命運根植于這個種族内部,肆意生長,絕無轉還的餘地。
時爾若又想起了曾經的那個夢想,她一直以來都渴望自己的同胞能停止互相的傷害,不再創造毫無意義的傷痛。
可弱小意味着可以被無視,隻有強大起來,她才能擁有話語權。
她希望自己擁有話語權,她希望自己的呼喊能被大家聽到。
可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她漸漸明白,那有多麽的複雜,又是多麽的艱難。
造成羅刹一族今日局面的因素太多太雜,又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單憑她一己之力就能扭轉的。
後來,她開始轉變了思路,尋求外界的幫助。
這也是她會被五道将軍打入陽間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