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方淮,我加壓了。”
對講機裏的聲音,給方淮來了一波精神降溫,從内到外感覺到了一股清涼。
遠處的消防車也開始轟鳴,手裏的水槍頓時有了一股更加強大的壓力。
方淮頂着火焰,又前進了一米,把那些已經燒得泛黑的牆磚沖得開始松動。
但牆體不斷晃動,卻像個不倒翁,沒有要垮的意思。
身後,宋林的聲音傳來:
“要不要我下去拿鈎子鈎一下?”
方淮腦子已經恢複了清明,當即搖頭,關了水,到處觀察。
随後指着不遠處道:“不要冒險,搞幾塊大石頭來,用石頭砸!”
火災裏,破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大型火災裏,其重要程度甚至超過了水和各種滅火覆蓋材料。
“好!”
宋林跑向那邊,搬了一塊最大的青石過來。
大到宋林雙手抱着,走路都有點受影響。
大到方淮發愣:
“卧槽,大哥,四米多遠,這玩意兒你能砸過去?”
宋林把石頭往地上一放,對着石頭擡了擡手:“我肯定不能啊!我給你拿的!”
他肯定在爲中午的話報複老子。
方淮想。
邊想,邊弓下身子,全身吃力。
“我尼…瑪!”
方淮一咬牙,把那塊大青石舉了起來。
少說,七八十斤。
“你他媽給我開,不,開!!”
方淮一聲大吼,整塊巨石險險砸在牆面的低矮處,但巨大的動能,直接把燒得跟塊方糖糕似地牆面砸了個洞。
晃動了兩下,竟然沒倒。
這個牆面,竟然同時做到了又脆又韌。
“我來!”
身後的宋林轉頭又朝剛才的地方跑去,撿起一塊單手能拿起的大石頭,沖過來就是一個投射。
“咚。”一聲土牆悶哼。
恐龍扛狼。
一陣巨大的煙塵升起,方淮都看呆了。
這貨搶我人頭。
“開了開了!搞搞搞!”宋林立馬大叫。
傾倒的土牆直接壓倒了一大塊燃燒面積,火焰被沖擊力壓得四散。
下面的火星,也在滿天飄灑,一陣風剛好刮來,裸露的火源化作零星,附着在一些雜草,碎布條等可燃物上,又開始往山林裏吹。
方淮隻好打出開花,防止火星擴散。
别看這些小小的火星,真讓它吹進去了,今天大家的下午飯就吃不成了,全得上去仔細巡山。
而且山上都是三四米高的大樹,高的能到七八米,不一定能排查幹淨。
等回去以後,接下來的時間,大家心裏都會惴惴不安。
這些小火苗,能在樹林裏的某一處陰燃很久,等到他們離開後再卷火重來,而且一旦點燃樹木,火災會比現在嚴重得多。
必須全滅。
但,手裏的水槍壓力忽然小了,一下變得軟弱無力。
“方淮,我這邊必須關水了,水罐已經差不多到底了,再出水,馬上就要燒加壓泵了,先撤回來吧!”
郝成斌有些無奈地聲音傳來。
方淮一邊注視着火星子飛出去的方向,一邊大吼:“撤不了,撤不了!我這邊有零星火苗正在往山上吹!”
對講機沉默了一下。
兩人對目前的情況都有些無力,方淮處在高溫環境裏,更是覺得内心有一股無名火又開始躁動。
還好,下面已經傳來了消防車的警鈴聲,援軍到了。
對講機也開始響。
“郝成斌,郝成斌,你們在哪?”
郝成斌開的1号車直接在半山腰響起一聲喇叭。
“我在這,13噸,你們過來續水!”
“收到!”
…
曹毅所在的3号車剛要往半山平台走,路邊的村民們卻跑上前攔住了車,大呼大叫:
“你們走啥?趕緊幫忙滅火啊!”
第一個車上山去了,好不容易來了第二個車,又要上山,已經圍攏來的村民是堅決不同意了。
“讓開!不要妨礙公務!”
車上的趙金成是個暴脾氣,從窗戶探出個頭就吼了起來。
車前的村民聽到這話,更是不依不饒:
“我家房子燒起來了,你看不到?”
曹毅也打開窗戶,伸出了頭:“後面還有消防車,會給你們家裏滅火!”
“不要騙我們!你們隻管上面的林子,不管我們的死活!你們就是見死不救!”
趙金成直接開門,跳下了車,指着當頭的男人大吼:“山林起火,你負不負得了責?!”
誰知,攔路的一個女人直接往地上一躺,雙腳扭動,又哭又鬧:
“政府不管我們了!房子都燒沒了,以後咋個活嘛!咋個活喲…”
女人一鬧,幫忙滅火的也開始圍上來了,仿佛錯過這個機會,就有什麽政府賠償得不到了一般。
曹毅氣得牙根癢,但也隻好掏出手機,打電話詢問後面白雲大隊的多久到。
“曹指導,你們怎麽還沒上來?”方淮被房子擋住了視線,隻覺得半天了人也沒上來,拿着對講機焦急詢問道。
對講機裏傳來趙金成氣急敗壞地聲音:
“車被村民堵住了!”
方淮一聽,放下水槍,關上空呼摘了面罩,把宋林拉到一邊,道:
“你注意看這裏的火苗都飄到哪了!我下去一趟!”
說罷,方淮沿着剛才支書去的土坡近道,三步兩步下了山坡。
一靠近,方淮目光就巡視到了站在一旁觀望的支書,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厲聲問道:
“爲什麽指使村民鬧事?!趕緊讓人把路讓開!”
村支書,在村裏的地位就是二爹,他還在一邊站着,說他控制不住,不可能。
村支書眼看攔路的把消防的搞得都沒辦法,正在想怎麽讓他們把車退回村裏幾個院子前幫忙滅火,沒想到方淮直接上來揪着他不放。
“小兄弟,不是我指使的!人家家都燒了,你們一直不來救!
一個車上山去了,第二個車來,又上山!
我帶着人擡水擡得手都酸了!
你跟我說讓我帶村民澆水,一會就來幫忙,結果現在火越燒越大了,我們根本滅不了啊!”
方淮心裏一萬個MMP。
真特麽把消防車當成無限子彈了。
他也不想啰嗦,找旁邊的孟強拿過數碼相機,對着村支書的臉晃了晃,大聲道:
“山上的車,已經沒水了!
我現在把證據錄好!
我找你村支書,你不配合,一會燒了山,你準備把放火那家交出來吃牢飯吧!
前面擋路的,按照消防法,阻礙救援,拘留,罰款,你們肯定是頂格處罰!罰款每人500,拘留15天!
你這個村支書,也打好背包等着去報到!”
說着,就往車前面對着那幾個,一副要照相的架勢。
其實,相機都沒打開。
攔路的幾個反應還挺敏捷,立馬撩起外套去蒙自己的頭。
地上的女人也坐起來了,直勾勾望着村支書。
村支書的臉也有些緊巴了:
“小兄弟,我哪裏違法了?是你說話不算數,你這個年輕娃兒,不要張起嘴巴亂講!你們領導都沒講話!你說話不算數!”
法律他雖然不清楚,但曹毅腦袋上那個與衆不同的紅帽子,村支書還是認得的。
那個才是領導,其他的都聽他的話。
其他村民一聽,又硬氣起來了,幾個兜衣服藏着頭的,也開始露出眼睛看。
那女人,又要躺下。
曹毅一見這個情況,立馬指着方淮道:
“誰說他說了不算?這是我們隊長!”
此話一出,二中隊的都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
方淮表情一滞,但立馬恢複了剛才的趾高氣揚,瞪着村支書。
還得是開車的陳鄭海反應快,把頭從窗戶探了出來,道:“方隊長,要不要通知110的過來?”
演上了。
方淮就勢往地上一坐:
“不用!山上要燒就燒!反正我們過不去!一會燒大了,拘留變判刑!錢都不用罰了,更好!
他們不是過不下去了?剛好牢裏面有免費的窩窩頭!”
村支書臉色變了好幾下,立馬轉頭上前惡狠狠推着幾人道:
“讓開!都讓開!趙幺妹!我喊你不要鬧,你非要來攔車!你二哥到時候被抓去關了,你就高興了?
上回鎮上發的宣傳表,沒看到?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不配合人家領導工作,一會被拘留罰款,我不負責!”
那女的都懵了:“表叔,你剛才…”
“走走走!”支書攔住了她的話頭,立馬揪着她往道邊走。
說罷,又急匆匆上來掏煙,給方淮發了一根,賠笑道:
“兄…領導,你們快去,快去!我現在按照你的指示,組織他們去救火!
剛才…他們不懂法,我們村裏面會好好教育他們的!…你看行不?”
方淮接過煙,夾在手上,表情嚴肅,卻沒表态:
“後面的車很快就要來了,派個人去接一下!”
“好,好!”村支書立即轉頭開始指揮:
“小才才!下去路口接人!”
方淮這才把相機遞給了孟強,揮了揮手:
“你們趕緊上去!”
孟強憋着笑,啪地敬禮:“是,方隊長!”
旁邊幾人也挺不住了,身體開始輕微抽搐,趕緊上車。
大家都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都不會笑。
少說也得憋到上車再笑。
……
白雲大隊的車大約在20分鍾後到達,和二中隊上下夾擊。
滅火的過程,是枯燥的巡回,不必細說。
粗暴地破壞屋頂,掃清一切可能坍塌的事物和明火,保證消防員的安全。
水龍所過的地方,在炙烤已久的磚石結構和地面上揚起蒸汽,把溫度帶出。
然後消防員進入,找尋可能複燃的地方,打開它,讓水進入,徹底澆熄。
農村磚木房沒有保存房體結構這一說,隻要大面積燒過了,就隻能推倒重來。
而且方淮有意在破壞那幾間大火燒過的房子,能用高壓水槍沖開的就沖開,有的掩藏在木頭磚石空隙下的火源,水根本澆不熄,就讓它燒,燒透。
農村人窮,難保不會有恢複房屋的想法,甚至可能會利用那些被燒過的磚牆,重新搭屋。
你跟他說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他也表示聽逑不懂。
隻能用野蠻的方式,讓那些東西變爲廢料。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