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警？！”
樓裏不斷有人大聲發問。
過了幾秒，一樓傳來一聲：“搶險救援！戒指卡手了！隻出一個車！”
“歪日…”
一陣陣話聲在整個樓裏回蕩，四周的瓷磚把聲音反射得很響。
方淮聽着樓上的罵聲，心裏有點想笑。
他前世12年冬季退伍，11年下半年時，正逢《英雄聯盟》上線，火得一匹。
最後一年，方淮也迷上了那個遊戲，但就像有詛咒一般，開10把遊戲，5把能遇上出警。
德瑪西亞草叢Q練得爐火純青，愣是沒Q上過黃金段位，後來被隊友投訴得封了三萬多天，一百來年。
坑B隊友不一定是小學生，也可能是消防兵。
新兵們好奇地看着原地一動不動的兩個班長。
以前新兵團班長可是教過的，晚上60秒，白天45秒，消防車得出營門，警鈴一響，所有人立即停下手上一切工作，穿裝備上車。
“班長，出警你…我們不用去嗎？”宋林疑惑道。
熊班長這才溫吞笑道：
“你們暫時不用出警，托你們的福，我們兩個班長，一般的小警也不用去。
不過每次聽到警鈴響，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車庫集合。
這是伱們第一次聽到警鈴，可以慢一點，不過我這次講過了規則，下一次就要注意了。
劉劍鋒也冷聲道：“下次消防車出去都沒到車庫的，俯卧撐200個！”
熊傑擺擺手，表示不用吓唬新兵：
“走吧，下去看看。”
二樓樓梯口，下個樓梯就到車庫了。
這麽短的距離，熊傑和劉劍鋒帶着新兵們走到車庫時，一輛車卻已經響起警報出車庫了。
不過車還沒到門口，又停了下來。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擡着一隻手從中隊門口往裏走，另一隻手拿着個雞腿，對着消防車搖手，邊走邊道。
“不用去了！不用去了！我來了！”
熊傑笑了笑，背着手往門口走去，新兵們也立馬好奇地跟上。
方淮對這種事倒是司空見慣，但很久沒聽到這熟悉的警鈴，心裏也有些觸動。
那一聲，仿佛拉動了他身上所有的細胞，重新沉浸在了這熟悉又陌生的環境裏。
重生以後，讓他有這種感覺的都是聲音。
第一次，是進新兵團時一聲聲的“班長好”。
第二次，就是剛才的一聲警鈴。
出庫的車上下來的幾個老兵走在前面。
“是你報的警？”
那女孩點頭：“不好意思啊！我在對面吃東西，結果掰骨頭的時候不小心把戒指卡緊了，報完警店員才告訴我對面就有消防隊，我就自己過來了！”
老兵們哭笑不得：“你擡着手幹什麽？”
女孩用雞腿指着一根手指：“這樣促進血液循環啊！剛才我掰了兩下，沒掰下來！戒指把手都卡青了！”
說着，又炫了一口手裏的雞腿。
除了方淮，剩下三個新兵都是第一次見到出警，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榮譽信仰，遭到了毀滅性沖擊。
搞這麽大陣仗，整棟樓都在震動，結果就這？
一個破戒指？
這年頭網絡尚不算完全普及，消防的宣傳也沒這麽全面，新兵們對今天這種事，也是第一次開眼。
熊班長回頭看了看表情不适的新兵們，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低聲耐心解釋道：
“咱們消防的出警業務範圍很廣，總體分爲滅火救援和搶險救援。
搶險救援的内容很複雜，有規定的就有90多種警。
咱們的119熱線，被稱爲萬能熱線。
奇怪的事情多得很。
上個月，有個喝醉了的在郊外，非要打電話給110，讓警察送他回家。
110把警轉到我們這裏，結果我們去20公裏外的一座山上找了半個多小時，才把他找到，送回家裏。
而且那個人還在車上吐了一車。
我們回來洗了半天的車，我們也很生氣，但是不去行嗎？
放他在那裏，人又喝醉了，荒郊野外的，凍死怎麽辦？
你們記住，咱們消防的出警原則，救人，保護生命安全永遠是第一要務，其次就是搶救财産安全，和這兩樣有關的，我們都必須去做。
抓貓救狗，捅馬蜂窩，抓蛇，剪戒指，隻要是危害了老百姓生命财産安全的，都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
實實在在爲大家解決問題，才會給我們的消防部隊帶來聲望和榮譽！”
大家聽着，這才有些認真地看着前面的情況。
老兵們已經從崗亭搬出來一張凳子和一張桌子，讓那個女孩坐下，把手放桌上。
幾個他們眼裏的特勤硬漢，小心地圍着桌邊商量對策。
“肥皂水不行了，手指頭都腫了，她這個隻能破拆，要趕緊。”
一個三期班長背着手看着女孩道：“丫頭，你這個戒指隻能剪斷了，沒問題吧？”
那女孩眼看手指越腫越大，隻好點了點頭。
“把老虎鉗拿來。”三期士官招呼道。
那個開始趴車上看他們的上等兵立即往後院跑去。
“方班長，我來吧。”一個一期士官道。
三期士官方班長卻搖了搖頭：“這個不好弄，一會你把她肉按着點，空間留出來。”
看老士官都這麽鄭重其事，新兵們都夠着頭想看。
老虎鉗拿過來，方班長從坐崗的崗亭找出一個細薄鐵片，小心翼翼地從女孩戒指中間往裏弄。
好半天，也沒弄進去。
熊班長在一旁跟新兵解釋道：
“别以爲這種事好處理，下面就是人家的手指頭，弄不好就要受傷，讓你們去，你們别說能不能處理好，判斷怎麽下手，都是件難事。”
新兵們看那個女孩逐漸凝重的眉宇，時不時喊疼，心裏也覺得有點心驚肉跳了。
“不行了，進不去，小黑，幫我把鐵片按在她戒指下面，擋住老虎鉗！”
方班長一聲令下，旁邊的士官小心按住了鐵片，穩住女孩的手，另一隻手努力把女孩腫起來的肉往旁邊掰。
30多公分的老虎鉗打開，尖頭小心怼到戒指下面的鐵片上。
猛地一夾，女孩子大喊了一聲。
“沒受傷吧？”方班長皺眉道。
“沒有沒有…都沒夾斷！斷了一點，再來點！”
女孩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沒…我，我吓到了…”
女孩說着，手裏還剩一半的雞腿也丢桌上了，不香了。
對準了，又是一剪。
“斷了斷了！”
好一頓操作，終于兩頭都弄斷了。
但韓勇這貨竟然開始鼓掌，就差喊“好”了。
方淮趕緊拉了他一把。
那個女孩一下就哭了出來。
放下老虎鉗的方班長立馬往這邊看，指了指韓勇，随後趕緊溫聲細語安慰着女孩。
“沒事沒事，已經剪下來了…”
熊班長回頭，也瞪了他一眼。
“鼓掌幹什麽？”
方淮趕緊回頭看，還好，劉劍鋒沒在，好像去食堂了，要不這貨屁股上恐怕得挨一腳。
韓勇有些茫然，不知道做錯了什麽。
方淮把他拉到旁邊，皺眉道：“出警的時候别笑，也别鼓掌！
人家找到我們，都是痛苦着呢，你在旁邊鼓掌，算怎麽回事？
出警現場，就算遇到什麽好笑的事，也得憋着！”
韓勇這才委屈巴巴點了點頭，旁邊的宋林和肖海山也若有所思。
熊班長耳朵動了動，看那邊女孩沒哭了，才轉頭看了看方淮，有些欣慰道：
“方淮理解得很對！
而且這種情況一旦被發現，被悲痛的當事人打一頓，罵幾句，還算好的！
我們中隊上一個在火場笑的，知道什麽下場嗎？
已經退伍了！
還是開消防車的駕駛員！就因爲和旁邊的圍觀群衆聊天，笑了一下，正好被市電視台的鏡頭給錄進去了。
人家房子被燒了，哭得傷心得不得了，駕駛員笑的鏡頭，正好和當事人同框。
就這一個鏡頭，支隊領導挨批評，大隊和中隊被處分！本來挺優秀的一個兵，二期士官沒轉下來！
告訴你們，别把任何一件事當小事，我們隻要出了這個中隊門，面對外面的群衆，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消防的形象！
如果你們穿着軍裝，那還代表了部隊的形象，容不得一點抹黑，懂不懂？”
“懂了，班長！”四人都一臉鄭重道。
這一番話，又讓他們有了許多責任感。
連方淮都在想，當初的想法到底對不對？就算是自己掙了大錢，是不是也别太高調了？
自己前世從來沒有認真去思考這些問題。
主要吧，想炫富，他也沒這個條件。
…
很快，方淮四人被幾個二年兵安排去幫廚。
今天周六，老兵們都去休息了，連熊班長帶着他們介紹完中隊的環境，也把他們交給了上等兵，去了“快樂區域”。
幾個上等兵倒是精力充沛，跑到食堂監工，看他們幹活。
不過今天來晚了，活也差不多幹完了，就等着端菜，連心明眼亮的方淮也隻能找到個擦備料桌的活兒。
四個二年兵似乎也沒想好怎麽“折磨”他們，隻是在旁邊笑着吹牛B。
“诶，方淮吧？聽說，你吉他彈得不錯，支隊都看上了，以後給咱幾個表演表演？”
“韓勇，你這身材，得練啊！比你們常班長，孟班長還胖！”
“宋林，你還跳街舞？會不會托馬斯？”
除了孟強臉色不太好看，其他的都是對着新兵一頓調侃。
新兵們隻好“是是是”。
好不容易，熬到菜都炒好了。
常明用勺卡着鍋邊扣，倒是有了些正形，一臉嚴肅指着站在最外面的方淮道：
“去，讓熊班長吹哨開飯！”
方淮正欲答話，小輝已經一把拉住了他。
随即有些得意洋洋地從兜裏掏出一個哨。
“不用，我有哨！我去吹！”
随後走出食堂。
“居居居居…”
一陣短促有力的哨聲在大院外響起。
方淮頓時黑了臉。
我日…這屆上等兵，不會連累老子吧？
整棟樓在5秒的沉靜後，無數個腦袋露出窗口，從下到上響起一陣亂罵。
“誰吹的緊急集合哨？”
“操！漆小輝，你他媽傻B吧？誰教你這麽吹哨的？”
“老子下來弄死你！”
方淮眼睜睜看着剛才得意洋洋出去的漆小輝，慌忙跑了回來，把哨拍進了他手裏。
“你去吹，重吹一遍！快點！”
(本章完)